楊辰和楊霜兩個人幾乎是在同時陷入了呆滯之中。
因爲父親的那句話——“賤人,滾到了京城去了還跑回來幹嘛?我早當你死了……”足以證明,他們的媽媽,並不是最初父親所說的那樣,很早就去世了。
很明顯,他們的母親,好活着,但是拋棄了他們兄妹。
也許,父親的酗酒和頹廢,是這件事直接主導的。
有那麼一剎那的呆愣,隨後楊辰先一步的回過神來,他看了看妹妹楊霜嘴角溢出的縷縷血跡,有些鮮豔刺目、悚目驚心,不由有些心痛的感覺。
楊辰走近了妹妹身邊,下意識的用手將她嘴角的血跡擦拭乾淨,這才關心的道:“霜霜,我給你治療下吧,不然臉上會留下痕跡。”
“你這人,真討厭!”
楊霜心情明顯也不好,卻只是瞪了楊辰一眼,也沒有拒絕。
楊辰當下便將針囊拿了出來,這時楊霜皺了皺清秀的眉頭,冷着臉道:“這麼大一個人了,看看還一身泥巴,像個不修邊幅的老男人一樣,也不知檢點。”
“嗯嗯,妹妹言之有理,哥哥一定改正,等會兒就洗澡換衣服。”
楊辰嬉笑說道。
“哼,等下換好了喊我,我幫你洗乾淨。你自己洗的衣服,那是沒法穿的了。”
楊霜語氣雖然不好,但說的話,卻依然讓人心中溫暖。
楊辰一臉‘感動’的點了點頭,非常配合楊霜的‘教訓’。
……
銀針拿了出來,白晃晃的銀光閃爍着幽冷的光澤,看的楊霜俏臉一陣蒼白。
此時,被扇過的臉明顯的紅腫了起來,五個指頭的印子都清晰可見,印子裡可見清晰的血痕。
“這一巴掌,打的妹妹牙齒都疏鬆了,力道極大……一直沒鍛鍊的爸爸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力道?而且那速度,以我的六識也反應不過來……看來老爸……”
楊辰心中嘀咕着,手卻不慢,一針直接“咻”的一聲,便直接透過楊霜暗黃色的圍裙,直接落到了膻中穴處。
“嘶……你這是要謀殺嗎?這麼長的銀針……我以前都沒見你用過,你……行嗎?”楊霜滿臉狐疑與質疑之色。
“男人,怎麼能說不行?”楊辰嘿嘿笑道。
“你真是下流,無恥!不過你們男生就是這麼喜歡嘴花花的,都一個德行。”
楊霜很鄙視的表情,讓楊辰一陣無語。
……
像是這種小範圍小幅度的損傷,性光的效果是極好的。
楊辰施針很專注,不過一分鐘左右的時間,便將瘀傷紅腫消退治療好了,其它的,便也不是什麼大事了。
“沒想到,你醫術還學的挺好用,你自己身體怎麼樣了?”
楊辰收針之後,楊霜語氣稍微溫和了幾分,大概是感受到了鍼灸帶來的那種強烈的舒服的感覺,這纔對楊辰這個哥哥有些另眼相看了。
“身體你別擔心,已經不是什麼大問題了,過些時間就沒事了。”
楊辰故作輕鬆的說道。
這個時候,楊辰可以感覺到先前損耗不多的性光,有了‘迴流’的趨勢。
性光迴流,相當於是完成了一次淬鍊,也代表着妹妹的感恩之心。
作爲親人,爲親人付出,在很多人看來,都是理所當然的。哥哥理所當然照顧妹妹,父母理所當然照顧子女,但是真正懂得感恩之心的,時時刻刻知道父母兄妹爲自己付出從而懷有感恩之心的,又能有多少?
楊辰很欣慰,無論是不是被妹妹誤會了,即便是妹妹嘴巴上說話也不好聽,但她的心意,感應到後,楊辰還是很覺得安慰。
“嗯,那吃飯吧,我再重新去炒菜。”
楊霜點了點頭,輕嘆一聲,水靈靈的目光裡有幾分憂鬱之色。
“大二的學費我都掙到了,別擔心,後天週一,財務的上班了我就去交上。”
楊辰想了想,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當時住院的時候,找回來一筆錢,是夏心妍的。但上午在醫院掙了十萬,還給了方清雪,這些錢就算是他自己的了,並不虧欠夏心妍什麼了。
“嗯,以後好好學醫,別去兼職和撿垃圾了,我帶了一個兼職的法語課,是個女孩子,家裡很有錢,一次課百,一週上兩次課,這樣的話,一個月有兩千四,不比你掙得少了。”
楊霜遲疑片刻之後,忽然說道。
“誰讓你去帶兼職了?你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其它什麼都不用操心!”楊辰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
女孩子上門給學生上課,總歸是不安全的,特別是楊霜這樣容貌氣質都極爲優秀的女大學生。
“是陳文寅家。”楊霜有些異樣的看了楊辰一眼,輕聲說道。
“他麼?他妹妹?”楊辰微微遲疑。
“是的。”楊霜表情平淡。
“好好教他妹妹。”楊辰微微有些惆悵,卻再也沒有阻止。
當初教訓張雲的時候,善後的事情就是陳文寅做的。這是一個和蕭寒一樣有些神秘的人,但他很低調。
他和他妹妹陳錦繡兩人,在學校附近有一幢房子,就在御景華庭旁邊。
能在那裡有一幢房子,其勢力就算是不如夏心妍的家族,那也絕對不會差,因爲御景華庭,真的不是有錢就可以買到房子的。
當初,楊辰並沒有反對妹妹談戀愛,但是陳文寅有一天忽然出現了,並且對楊辰說了張雲的事情,還帶楊辰去看了。
楊辰原本以爲他對自己的妹妹有意思,但後來證實,此人似乎並不喜好女色,對於任何女人,甚至夏心妍,都不假辭色。
他更像是一個潛伏着的軍人,有時候在剎那間表現出的那種‘鐵血’的感覺,一度讓楊辰懷疑他到底是什麼來路。
後來,張雲利用幾塊錢的小恩小惠,去性|侵小女孩的時候,楊辰終於發飆了,這才找了小鵬,如針對佔寶林一樣,設計了一個張雲被雞|奸的局,並將這一幕拍照了,同時還抓到了張雲性|侵小女孩的監控錄像。
之所以沒有將張雲繩之以法,主要就是因爲,一旦張雲事件曝光,那些被性|侵的小女孩未來的人生,將會徹底的被毀了。
這件事,楊辰和許澤考慮許久,甚至和陳文寅說過決定,陳文寅當時說他了解了,便去辦了張雲。
之後,這才解決了張雲這個小白臉糾纏自己妹妹楊霜的問題。
但也因此,楊霜才以爲楊辰是活生生的將張雲打了,打走了,拆散了她的愛情,以至於她對楊辰纔會憎恨。
第一次的初戀,總是深入心靈的,那份朦朧的感覺,一下子被生生的斬斷,這種感覺並不好。
可以說,懷着對愛情嚮往的少女,一下子被打入了寒冷的冰窟,這是會痛徹心靈的。
這其中,最主要的還是,楊辰最後毒打張雲的時候,被楊霜發現了,如果不是這樣,事情肯定也不至於這麼糟糕。
但是張雲性|侵小女孩的事情,楊辰並不想說出來,這件事,一直被隱瞞着。
這件事,也讓楊霜第一次真正認識了陳文寅,因爲陳文寅即便是平時是她的同班同學,但是話語很少,爲人冷酷之極。
楊霜的外語系的班級,男生不多。一個班四十五人,男生只有八名,其餘全是女生。陳文寅,是這八名男生之中的一位,同時也是一位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典型的高富帥。
有軍人的那種氣勢、有那種鐵血的冷酷,也有那種說不出的男人的陽剛魅力,讓不少女生心中視爲絕對的白馬王子的首選人物,但是此人就是木頭一個,根本不爲這些所動。
甚至有女孩子故意去用手挽住陳文寅,從而用豐滿的胸部故意去壓迫陳文寅的手臂從而進行暗示性的挑逗,陳文寅都不予理會,只是會淡漠的抽出手臂,然後目光冰冷的盯着那位女生,看的那位女生一陣自慚形穢和臉紅心跳,覺得顏面無存。
自楊霜對陳文寅的這些認識之後,竟見到自己的哥哥和陳文寅聯手對付張雲,她便知道,自己的哥哥和陳文寅的關係,絕對不差。
“嗯,我知道。”楊霜的表情開始變得冷冰冰的,語氣也開始不好了。
楊辰苦笑着搖了搖頭,轉身朝着父親的房間走了過去,卻留下了話來:“你先吃吧,我和爸爸溝通下。”
……
陰暗的房間裡,有着濃郁的發黴的味道。
這個房間,各種裝飾古老,但是已經被潮氣侵襲的非常嚴重。
原本雪白的牆壁上,都已經呈現出了暗黃色的潮溼的痕跡,上面已經生出了綠點。
牆壁上,徐悲鴻的八駿圖,依然不減當年的那種神駿風采。
八駿圖中的八匹馬,傳爲周穆王御駕坐騎,謂‘王馭八龍之駿’。從毛色看,分爲赤驥、盜驪、白義、逾輪、山子、渠黃、華騮、綠耳八駿。
楊辰看的一陣出神,這些他並不懂,但是傳承了天目醫經,對於這些,他竟然懂了。
不僅懂了,他的天目,還一下子看到了‘八駿圖’之中的玄黃色的能量光暈,在蟄伏着。 ▪тtκan ▪¢ ○
這些玄黃色的能量光暈,有着一種古樸自然、古意盎然的無法言談的風采。
楊辰只是下意識的多看了看,便感覺到一股說不出的撲面而來的渾厚古老的氣息。
這一下,他心中也是一驚,頓時便多了幾分異樣的心思。
這……八駿圖,是真的?
八駿圖,是徐悲鴻最爲著名的作品之一,以周穆王八駿爲題材,八匹馬形態各異,飄逸靈動,爲不可多得的珍品。
其價值,起碼千萬以上,還是保守估計!
自己這個窮苦的家庭,怎麼會有這樣價值連城的東西?
聯想到先前父親發酒瘋的那句話以及給妹妹的那一個耳光,楊辰似乎明白了什麼。
“爸,這畫上的奔馬,奔騰馳騁、桀驁不凡、自由奔放、歡快振奮,觀之令人驚心動魄,真是充滿了浪漫主義的風格啊。”
楊辰似自言自語,又似和父親楊丹青交談。
“留取丹心照汗青。塵滿面,鬢如霜。這是我的名字,和你們兄妹的名字。”
楊丹青忽然說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話,這話讓楊辰微微一怔,一時也不知父親是什麼意思。
以他的智商,也面對不了父親跳躍性極強的思想。
“這些駿馬,其實就是一種精神的追求,是對自由和激情的讚美和謳歌。”
楊辰有些丈二和摸不着頭腦的感覺,頭大如牛,當下還是接着自己對駿馬圖的源於天目醫經上的知識來入手,以此來和父親找到共同語言。
“是啊,一洗萬古凡馬空,讓人精神抖擻,豪氣勃發。”
提着酒瓶,楊丹青蹲坐在溼氣瀰漫的地上,直接仰頭咕咚咕咚的喝了兩口,這才噴着酒氣的道:“知道嗎?八匹馬的名字。”
“不……不知。”
天目醫經之中,有這些知識,屬於被動傳承,見到了纔會知曉,頓悟。楊辰知道,但此時父親似乎有話說,他便故作不知。
平時,這個房間,兄妹兩人一旦進來,不是捱打就是捱罵。這裡,是父親的禁臠,任何人不得踏足。
這次,父親肯說話,就有希望。
“八匹馬,一個叫絕地,足不踐土,腳不落地,可以騰空而飛;一個叫翻羽,可以跑得比飛鳥還快;一個叫奔菁,夜行萬里;一個叫超光,可以追着太陽飛奔;一個叫逾輝,馬毛的色彩燦爛無比,光芒四射;一個叫超影,一個馬身十個影子;一個叫騰霧,駕着雲霧而飛奔;一個叫挾翼,身上長有翅膀,像大鵬一樣展翅翱翔九萬里……”
“很勵志,很有寓意的名字。”
楊辰感慨。
“是的,勵志,也很有寓意。但是那些,是建立在有希望的基礎上。沒有希望,就無所謂勵志。那不是躊躇滿志的奮鬥,而是萬念俱灰的絕望。”
楊丹青又喝了一口酒,隨後滿口酒氣的道:“你們長大了,我也解脫了。我這個當父親的,從小任你們自生自滅,沒留下什麼給你們。
這幅畫,你去找一個叫‘黎正德’的老收藏家賣了,讓你和霜霜一輩子衣食無憂,還是沒有問題的。
你們有節儉的品質,有真善美的心性,我也無需操心什麼了。”
“爸爸,你,你要做什麼?”
“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楊丹青仰頭喝酒,酒卻已經沒了。酒品空空,讓他在剎那間,定格了一瞬間的悲傷表情。
那是一種,無法詮釋的痛苦與苦難寫就的表情,那一幕,忽然狠狠刺入楊辰心中,讓楊辰的心,一陣窒息的痛。
“爸……”
楊辰情不自禁,想要阻攔。
“不用擔心,我不會去自殺的。我不想死,誰也不能讓我死。從今往後,你們也不需要回這裡了,遺忘,這個充滿苦難的地方,離開這個,發黴的房子。”
楊丹青說着,下意識的用了把力,那厚實的酒瓶,喀嚓一聲,便成了一把碎玻璃,但他的手,沒有任何異常。
他挺起了胸膛,轉身走了。
而直到這一刻,楊辰才發現,儘管他有一米八三的身高,父親的背影,依然那麼高大,那麼魁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