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哭了。
這是秦洛第一次看到軍師流眼淚。
上一次她中了變異相思豆巨毒,生命危在旦夕時沒有哭。她和伯爵連番惡戰,內腑重傷嘔血不止的時候沒有哭。她一個人在外面執行危險任務,孤獨的夜晚沒有哭。被人追殺時沒有哭。
現在,她哭了。爲了一個男人。
秦洛很心痛。非常非常的心痛。
他和軍師認識的時間不少,相處的時間更少,按道理講,他不應該對她有這麼深的感情,不應該對她的傷痛感同身受。
可是,他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
那麼堅強那麼聰明那麼高傲的女人哭起來的樣子像是個孩子,這讓任何人都難以淡定。
秦洛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或許什麼都不說,任由她情感發泄是最好的選擇。
他伸手在口袋裡一陣摸索,找出一塊揉的皺巴巴的紙巾遞過去。
軍師接過紙巾擦了擦眼睛,沒想到這紙巾質量太差,而且在秦洛口袋裡放太長時間。被淚水一浸溼,就成了粘稠的漿糊狀物體,一塊塊的粘在軍師的臉上眼角。
“你臉上有東西。”秦洛想要伸手去幫她揭下來,可是擔心這樣的舉動被軍師誤會爲‘趁虛而入’,故意佔人便宜。所以,他只好主動講出來。
“什麼?”軍師擦過眼淚後,情緒也得到一定程度的釋放。覺得自己剛纔的行爲有點兒失控,也不好意思再在秦洛面前抹眼淚了。
在她眼裡,秦洛是朋友,是救命恩人,也是知己。這個男人看起來一臉單純,其實骨子裡有種小聰明和小狡猾,一般人很難佔到他的便宜。她做的很多事情就連極其瞭解她的離都看不明白,他卻能明白。
“你臉上有東西。我幫你揭下來?”秦洛問道。
於是,軍師自己就往臉上一抹-
這麼一抹,就把那溼潤的紙巾糊給抹碎了,成了更加細小的碎片。
“我都說幫你揭了。”秦洛着急的說道。他往前走一步,伸手一點點的把軍師臉上的碎沫給揭掉。
軍師不動,任由他在自己臉上‘胡作非爲’。
看着秦洛近在咫尺的清秀面孔,看着他認真專注的眼神,看着他清亮的眸子在月光下閃閃發光,軍師突然心生溫暖。
她不知道這種情愫因何而來,或許是因爲在自己最失落的時候有一個知心朋友在身邊安慰原本就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秦洛把白色粉團揭完後,又用手指頭在她臉上颳了刮,笑着說道:“好了。”
“謝謝。”軍師後退一步,說道。
後退過之後她又後悔了。
自己後退什麼?這不是自已心虛的表現嗎?
好在秦洛倒是沒有發現軍師的這種異樣情緒,說道:“當時你也喜歡他吧?”
“之前我把他當大哥。”軍師說道。“龍息的所有隊員都叫他大哥。龍王找他的時候,都會對喬木說-----把大哥叫來。”
說這句話的時候,軍師又是抿嘴微笑。臉頰的小酒窩若隱若現,非常迷人。
“人類都有崇拜強者的習性。女人更是如此。那個時候,我只是覺得大哥人很好,而且對我們很照顧。很多時候,我會對他產生依賴-----”軍師說道。“其實,以前我並沒有現在這麼出衆。我是女人,在充滿陽剛氣息的龍息裡面,我屬於弱者,屬於輔助地位。”
秦洛點頭表示理解。
很多人都是如此。在父母身邊,因爲依賴他們的照顧,所以什麼事情都做不好。只有走出家門,走進社會,離父母遠了,需要獨自面對很多東西的時候,才一步步的走向成熟,變得堅強勇敢。
那個時候的龍息英才輩出,確實不需要軍師承擔太多的東西。
現在,需要軍師這個女人站出來挑大樑,龍息確實是沒落了不少。
“他送我煙盒,讓我猜測那兩個字母代表的名字-女人比男人早熟一些。看到他羞紅的臉躲閃的眼神時,我就明白了他的心意。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我也是喜歡他的。因爲我當時沒有拒絕,反而心裡非常喜歡。”
秦洛笑了起來。
軍師也是女人,和其它的小女人一樣會因爲心愛男人的表白而歡喜雀躍心如撞鹿。
想想她以前的青澀,再想想現在的大姐頭形象。又覺得心頭苦澀。
這巨大的差別從何而來?都是生活逼的。
“煙盒裡還有香菸。他讓我試試這種煙怎麼樣,然後我就點燃了一根。”軍師從口袋裡又摸出那個剛纔點菸的火機,火機上也有老鷹和字母圖案,看起來和煙盒是一套。說道:“這個火機也是他送的。煙是他點的。用的就是這個火機。也是唯一一次他幫我點菸。”
這一次,秦洛沒有再接腔。因爲他知道高?潮故事要開始了。
“我剛剛抽了一口,他就突然間把我撲倒在地上。”軍師的臉色再次變得蒼白。“我還沒明白髮生什麼事情,就感覺到胸口一陣溫熱。那是他身上的血流敞到我身上。”
“他的一隻手臂被打斷了,他爲了救我,又主動衝向了狙擊手-”
軍師的眼眶再次溼潤,她講不下去了。
秦洛的心裡也滿是悲哀和淒涼,還有一種深沉的憐惜。
無論是那位秦洛沒見過的老鷹還是眼前的軍師,他們在這個領域都是佼佼者。他們爲了國家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可是,他們終究也是飲食男女。他們不是殺人機器,他們有自己的感情和喜歡的男人女人。
他們的戀愛要比普通人艱難太多太多,他們的結果也比普通人要悽慘太多太多。長期分離是常態,生離死別就是永遠。
剛剛表露心跡的情侶,轉眼間一方就衝向敵陣再也沒有回來-他們可尊可敬又可嘆。
秦洛沒見到老鷹,但是他覺得自己腦海中那個被狙擊槍打斷一隻胳膊還毅然衝向敵人的大高個形象清晰無比--
“這件事和皇千重有有關係?”秦洛問道。
“執行這次任務的兩組人,只回來兩個。一個是我,一個是皇千重。”軍師說道。“他們的任務是把目標吸引出來。我們負責狙殺。而且,我們約定了行動的時間。但是,目標提前出來,讓我們沒有任何防備。還有讓人懷疑的一點兒就是-狙擊手怎麼知道我們潛藏的位置?”
“皇千重給龍王的解釋是,他和另外一名隊員去引蛇的時候不小心打草驚蛇,然後被人一路追殺。他們只好把人往我們的方向引來,想要尋求支援-----”
“他要堅持這麼解釋,倒也無可奈何。”秦洛說道。“他的同伴死了。死無對證。就算龍王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老鷹死了,龍王很傷心。那是他的徒弟,也是他才任命的龍息隊長-龍王懷疑皇千重在這件事情上扮演着不光彩的角色,所以,就找了個理由把皇千重給驅逐出龍息。”軍師想到龍王,表情也變得尊重。“其實當初龍王做出這個決定時受到很大的壓力,也被很多人攻擊。因爲他沒有證據證明皇千重做過那件事情。而且,他也不能把自己的懷疑說出去-----他是一個正值的老人。他的眼裡摻不得一粒沙子。”
“皇千重沒有得到隊長,反而被迫離開龍息。他恨龍王,恨龍息。也恨我。當然,我也恨他。好幾次我想去殺了他。但是,這樣的話,反而讓他成爲烈士-----”
軍師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很舒暢。
“我一直在等待。在等待的過程中,也讓自己變得堅強一些,聰明一些。我終於等到了機會,也終於把他打入地獄-”軍師笑着說道。“其實我今天很開心。因爲我終於幫他報仇了。這件事一直是我努力的動力。我成功了。”
所有的事情終於瞭然。
皇千重爲了引誘軍師出手,爲了把軍師拉下隊長的位置,自己暴露了老鷹的死亡真相。
在食堂,他喊住軍師說的悄悄話一定和老鷹的死亡有關係。所以,軍師憤怒之下大打出手。
“他當時對你說了什麼?”秦洛問道。
“他說-----我還會回來的。”軍師說道。
秦洛一臉震驚的看着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