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兩個月前來時的情況一樣,凌笑毫無知覺的熟睡着。
只不過她的臉色蒼白了不少,身體明顯的消瘦下去,眼窩深陷,嘴脣突出,像是長期營養不良似的。
秦洛心裡微痛。
雖然說以前凌笑刁蠻任性了些,卻也不能說是個壞人。可是因爲所愛非人,就把自己的一生給毀了。
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凌笑張牙舞爪的模樣,秦洛的心裡並不討厭,反而有一些懷念——希望她能夠早日清醒吧。
凌母坐在牀邊幫凌笑擦洗臉上的皮膚,雖然女兒並沒有知覺也不知道美醜,但是她知道女兒有輕微的潔癖喜歡穿好看的衣服,她要讓她任何時候都漂漂亮亮的。即便她一直躺着,周圍也只有自己一個觀衆。
“秦醫生,難得你一回來就來看笑笑——雖然我整天呆在這醫院裡,你在瑞典的事情我在電視上也都看到了。”凌母聲音平靜的說道。
和上次見面相比,她臉上的悲傷消散了不少,也不會動不動就眼圈乏紅揹着身子抹眼淚。
可是,秦洛清楚的知道,這並不代表她已經習以爲常或者不再悲傷,而是這悲傷已經從表面沉澱到了骨子裡。
這是一種來自骨子裡的傷痛。是一種哭也哭不出來的絕望。
或許,她對自己女兒的康復也並不抱太大的信心了吧。
“瑞典公主那樣奇怪的病你都能治好了,可是笑笑——唉,這孩子沒福份啊。”
“只是時間問題。”秦洛笑着安慰道。“有的病治療起來會好的快一些,有的會慢一些。只要人還在,都會有希望。”
“是啊。人還在,每天都守着她看着她,我這當媽的心裡也就滿足了。”凌母點頭說道。“總比孩子讓那個人渣給害死要好的多啊。你認識管緒嗎?你說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一個人怎麼就能夠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
“認識。”秦洛點頭說道。想起管緒臨死前所說的那句話,他的心裡有一種莫名的寒意。
隱藏在他背後的人到底是誰?他們要做什麼?
僅僅從他們擁有這種領先外界醫療科技的毒藥就知道,他們的勢力非常的強大。
“當初我對他多好啊,他們家敗的早,我把他當親兒子對待——經常吃在我家睡在我家。我把他當親兒子看待,凌隕和笑笑把他當親哥哥。也就是因爲在一塊的時間久了,笑笑纔會對那種人面獸心的僞君子動了感情。管緒去美國留學,笑笑也要跟去,我和她爸死活攔着纔沒讓她過去——”凌母像是這些話憋在心中很久似的,終於找到了秦洛這個傾訴的對象,所以一股腦的全說出來了。
“如果凌笑去了美國,管緒還會認識浣溪嗎?”秦洛在心裡想道。
那樣的話,是不是所有人的命運都會發生改變?
等到凌母給凌笑擦過臉和手,秦洛走到病牀前說道:“我給她把把脈。”
“好。”凌母答應着退到一邊。“笑笑這段時間明顯瘦了。醫生說是臥牀太久,身體機能在逐步退化——就算——就算這藥毒不死人,總是這麼躺着——可也不是個事兒啊?”
堅強的凌母在想到女兒可能因爲身體機能退化甚至消失而死去的時候,終於掩飾不住的哭了起來。
“不會的。”秦洛說道。“雖然說這種藥讓人昏迷不醒,但是對人體也有一定程度的保護作用。這種退化是自然退化,就是一個正常人整天躺在牀上動也不動也會消瘦——不要想那麼多,在身體機能全部退化之前一定會找到救治方法的。”
“希望是這樣。”凌母不好意思的抹乾淨眼淚。“不好意思,讓你笑話了。”
“沒關係。我能理解。”秦洛笑笑。
凌笑的脈博和前幾次切過的一樣,只是脈像稍顯孱弱。不管秦洛用什麼理由安慰凌母都沒辦法掩飾一個事實:凌笑的生命跡象在減弱。
秦洛從口袋裡掏出針盒,對凌母說道:“我再給凌笑扎一針試試。”
“麻煩了。我給你找消毒棉。”凌母說道。
給銀針消過毒後,秦洛撥開凌笑額頭的頭髮,一針紮在她耳朵下面的‘天構穴’。
因爲療養院比較安靜,而且秦洛面對凌笑時又沒有任何壓力。很快的,他便自然而然的進入了入神之境。
通過氣流的引導,秦洛很順利的進入凌笑的腦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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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讓秦洛奇怪的是,她的腦海裡竟然空蕩蕩的,一無所有。
這和嘉寶的狀態很相似。可是,嘉寶是因爲她原本就與世隔絕,沒有任何的社會生活經歷也沒有接觸過任何人。
凌笑是一個風華正貌的小姑娘,她一直生活在正常的家庭裡。開着名車住着豪宅身邊朋友衆多眼界開闊有着豐富的社會經歷——
她的記憶呢?她的生活情感呢?
再說,不可能連她的父母連她的哥哥也沒有影子啊?
她的大腦倒是很暢通,和完好的人沒有任何區別。只是整個腦海像是被一層厚厚的霧氣給包裹着,秦洛懷疑這漆黑的霧氣就是導致她一直沒辦法醒來的罪魁禍首。
他原本想和前幾次一樣,引導着強大的氣流去攻擊霧氣,看看能不能把它們給驅散。
氣流從霧氣中間穿了過去,很快的,那後面的霧氣再次重合。像是遮住天際的夜幕,讓光明永遠無法到達。
秦洛一次次的把它們衝散,它們又一次次的重合——
一次兩次三次七八九十次——當秦洛是筋疲力盡的時候,它們仍然保持着原來凝而不散的狀態。
秦洛無奈,只得暫時退了出去。
“秦醫生,怎麼樣?”凌母緊張的問道。每一個醫生的每一次治療,對她來說都是一次希望。
秦洛把銀針收好,對凌母說道:“情況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好一些。”
“真的?”凌母不相信的問道。
“是的。”秦洛肯定的點頭。“她的思維非常活躍。或許,她能夠聽的懂我們在講些什麼。”
“真的?”凌母更加的不敢相信了。
“你多和她說說話,講一些能夠讓她開心的事情——這對我們的治療很有幫助。”秦洛也沒辦法給她解釋的太多,總不能告訴她自己能夠進入她女兒的腦域感受到她的悲觀厭世情緒吧?
同時精通心理學的秦洛在很短的時間裡就想明白了凌笑會出現和嘉寶同樣的‘空白狀態’的原因。嘉寶是被迫的空白,而她是主動想要忘記一切。
不僅僅有藥物的麻痹,當時發生的事情對她的精神刺激極大,可能她本人也願意躲避這一切吧。
我們都清楚,腦部重創的人如果有強烈的求生慾望的話,他的康復速度就會快一些。
如果這個人沒有絲毫的求生慾望,或者他本人就願意這麼永墜黑暗,那樣的話,就會從‘假死狀態’變成真正的死亡。
這也是很多影視作品在拍攝病人快要死亡的時候都會讓病人最親近的人上去握着他的手說話的原因,這是爲了喚醒病人的心智增強他對現實的眷戀。
“好的。我天天和她講。”凌母高興的說道。“我知道這孩子心裡委屈。我會好好和她聊聊的。”
“嗯。這樣最好。”秦洛說道。“我去找醫生談談。”
“好的。辛苦秦醫生了。”凌母說道。“凌隕也不在,不然的話可以讓他請你吃頓飯什麼的。老是這麼麻煩你,我這心裡也很過意不去。”
“沒關係。我和凌隕是朋友。”秦洛笑着說道。
“唉。這兩個孩子,說他們交友不善吧,他們身邊又有兩個好朋友——你見過碎碎了沒有?自從笑笑病倒後,她是每天都來,風雨無阻。我經常勸她,說笑笑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了,讓她先忙着自己的事情,可她就是不願意。有好幾所美國名校給她發邀請函過去念書,她也全都拒絕了,說是在國內也能夠學到真正的知識——我知道這孩子是爲了照顧笑笑。”
秦洛也沒想到寧碎碎和凌笑的友誼會這麼深厚,寧碎碎爲凌笑做的比一些深愛的情侶還要更多一些。
“碎碎是個好女孩兒。”秦洛讚美着說道。
“是啊。我們家笑笑沒福氣,我就想着你能和碎碎走到一起,這孩子心地善良人也漂亮——”
秦洛沒想到凌母再次提起這茬,趕緊說道:“我和醫生約好了,過去問問凌笑的情況。”
說完,秦洛便落慌而逃。
“唉,多好的兩個孩子啊,怎麼就不能走到一塊呢?”凌母看着秦洛的背影搖頭嘆息。
秦洛下樓時,和一個人熟人碰了個正着。
“秦洛。”男人正低頭上樓梯,仰起臉和秦洛打招呼。
“凌隕,你怎麼來了?”秦洛問道。他知道凌隕平時都是要執行任務的。
“今天休假。來看看笑笑。”凌隕說道。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秦洛問道。他看到凌隕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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