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蒂爾德號皇家遊輪離開應天府江南碼頭的時候,天開始下雪了。
不是柳絮一般的細雪,而是鵝毛般的雪片,還伴隨着一粒粒的冰渣子,被西北吹來的勁風一把抄起,然後狠狠的砸在遊輪的舷窗上面,發出叮叮噹噹的輕響。不過船艙內卻依然溫暖如春,朱濟世只是穿着件明皇色的絲綢長袍,揹着手在觀看雪景。
“雄兒,下詔吧,讓皇城廣場的人散了,這麼冷的天……”
朱濟世看了一會兒,突然發話道。
大明天子朱國雄就站在朱濟世背後,他仰頭看了看天,笑道:“父皇,兒臣離開應天的時候已經準備好詔書了,只要天一下雪御書房就會拿去頒佈。”
下雪就是個臺階,朱濟世對於眼下社會黨組織的請願抗議是持中立立場的——社會黨並沒有提出反對皇室,也沒有反對私有制,只是通過和平請願替窮人說話,這和民意黨的暴力革命是不同的。
而且朱大太上皇帝也認爲窮人需要有政治上的代言人,否則國家大政就會被富人的代理人把持,就會不斷傾向富人而忽視窮人的訴求。這樣就會把窮人逼到民意黨一邊,走社會革命的路子。
“……嗯,做得不錯。”朱濟世點了點頭,他的這個接班人在處理內政方面的才能遠遠高於他在外交和軍事上的才幹。眼下大明帝國的憲政體制其實是由朱濟世草創,由朱國雄花了三十多年一步步完善起來的。
“雄兒,你是怎麼看社會黨的?”朱濟世沉默了一下。又把話題轉到了社會黨身上。他是知道歷史上是隻有gcd才能得天下的。能成爲最後的贏家。說明社會主義制度在中國是有頑強生命力的!
“父皇,兒臣覺得這社會黨不能沒有,也不能任由其做大掌權。”
“哦?這是爲什麼啊?”朱濟世微微挑了下眉毛,回頭看着朱國雄。
“因爲社會黨提的倡均貧富和提倡社會福利實際上是在讓窮人不勞而獲。如果讓他們控制議會,組成責任內閣,實行均貧富建設所謂的福利社會,必然會讓人民懶惰而不願求富,進而事事仰賴國家。而國家財政也必然爲福利所壞。事事以養民爲先,而後無力維持海陸霸權,不復大中華之領袖。簡而言之,社會黨之國策必然造成人民安逸而國家衰弱。但貧弱之國不足以護衛中華,震懾蠻夷,民衆之安逸又豈能長久?所以社會黨的政策是捨本而逐末,短期內或許對民衆有利,長期來看必然誤國誤民!”
“透徹!”朱濟世吐出了兩個字兒的評價,他是在後世的歐洲福利國家呆過的,自然知道什麼是高福利病。“既然如此。雄兒你爲什麼不剷除社會黨的勢力呢?”
“因爲剷除了社會黨,國家就會被財閥把持。成爲財閥壓迫民衆百姓的工具。民衆勞苦而無所獲,早晚必然會被民意黨所惑,昔日俄羅斯之亂必將重蹈於大明!而且,財閥若把持國家,我大明皇室將之置於何地?爲我大明皇朝千秋萬代計,務必使異論相攪於朝廷、議會。所以社會黨必須要存在,必須要去和財閥所支持的青年黨、東林黨鬥爭。”
“異論相攪……”朱濟世莞爾一笑,這是傳統的帝王術,朝堂之上必須要有不同的觀點派別相互牽制,否則皇帝老子就會被人架空成了擺設。沒想到朱國雄把這套辦法用於議會憲政了。
不過細細一想倒也是這麼個理兒,過去議會裡面是東林、青年二黨相爭。東林黨代表地主士大夫,青年黨代表資產階級。但是現在地主士大夫早就和資產階級合流,難分彼此了。所以東林、青年二黨的觀點也漸漸接近。而社會黨代表的是勞工階級,無論如何不會和東林、青年二黨合流。而只要有這個社會黨在,東林、青年二黨和他們被後的財閥,就不敢把皇權當成透明的。因爲只要皇帝一道聖旨宣佈實行一人一票的普選權,社會黨立即就會膨脹成爲足以組成責任內閣的龐然大物!到時候東林黨、青年黨還有大明各大財閥的利益,可就統統要大受損害了。
而且社會黨在政治上的影響力來源於中下層的勞工,也只有仰仗勞工的支持,社會黨的領袖才能出入議會、宮廷,成爲響噹噹的政治家,這樣纔有了利用政治上的權力爲自身牟利的資本……所以社會黨只要沒有取得政權,社會黨政治家就只能老老實實代表勞工,即便收取資本家的利益,也不敢公開出賣勞工利益,否則失去了勞工的擁護,他們就什麼都不是了。
“雄兒,你能這樣想,爲父就放心了。”朱濟世道,“不過有一點也記着了,我大明皇朝不要去當惡人,讓東林黨、青年黨在議會裡面擋着普選權就是了。我皇明還是要時刻關心天下庶黎福祉的。”
“兒臣明白的,兒臣知道怎麼做漁翁,也知道怎麼收人心。”朱國雄這時一指遠處長江南岸棲霞山和寶華山之間的大片平地,笑着對父親說。“父皇,那裡就是宣武新區的工地,土地已經平整完畢,過了年就可以開工了。”
“哦,離開應天市區很遠啊,有20多公里吧?”朱濟世望着白茫茫一片的荒涼平地,皺眉道,“住在這裡的人有辦法去應天工作嗎?”
“應天府會撥款修建輕型客運鐵路,20多公里只需要半個小時車程。”朱國雄笑道,“其實住在這裡的都是勞工,他們大多在江南區上工,不過10公里出頭一點的車程。”
選擇在棲霞山以東建立新區也是沒有辦法,因爲現在應天府的地價越來越貴,稍好一點的地段每畝土地動輒上萬,根本不可能用來建造排屋,所以只能在棲霞山以東購置廉價土地了。
“購地沒有什麼困難吧?”朱濟世當然也知道地價高昂的問題——皇室基金可是從大明幾大都市的地價上升中賺得盆滿鉢溢的。
“沒有什麼困難。”朱國雄笑道,“袁世凱挺會辦事情的,他把將來宣武新區商業區最好的一批商鋪補償給了農人了,一鋪養三代的道理誰不清楚?宣武區將來可有60萬戶人家,起碼200萬人口啊!而且他還同時尋了幾個地方,誰先徵集到全體農人的售地同意書就在哪裡建宣武區。”
“這樣就好。”朱濟世滿意地點點頭。後世拆遷難、徵地難他當然是知道的。而在眼下這個時空,徵地拆遷同樣不容易。所以大明的大都市往往會選擇興建新區的辦法發展,而不是打老城區的主意。因而眼下大明的大都市往往像大餅一樣攤得很開,佔地極廣,到了各個城區之間都要靠輕型鐵路相連的地步。不過這種浪費土地的建設方式對佔有了半個地球的大中華帝國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作爲大中華覈心的大明漢地早就定位於大都市、大工業和金融中心,根本沒有什麼耕地保護的概念,也用不着保護。
不過大明帝國這裡卻有一個後世中國所沒有的“土地整理制度”。大明議會在二十多年前就通過了《土地整理法》,將全國土地的“規劃權”收歸國有。任何私人、法人,未經政府相關部門批准,不得改變土地用途和拆細大塊農田。而且政府還有權在獲得議會授權的情況下行使“土地整理權”——將細碎的農田用置換或的辦法整合成連片的農場,以促進農業的規模效應,方便先進農具和農業技術的引入。因而大明漢地的農業並不是真正的凋敝,只是在進行痛苦的產業升級罷了。在大批農戶破產進入城市謀生的同時,一個在階級上可以歸入資產階級的大明的農場主階級也在快速形成當中。
“父皇,如今美洲的局勢有些不穩,不知道您……”朱國雄這時又將話題轉向了國際局勢。
朱濟世卻哈哈一笑,擺擺手打斷了兒子的提問,“朕已經八十多歲了……已經是垂暮之年,天下大勢不是朕這把年紀該考慮的啦。美洲如何、歐洲如何,我大中華又該如何,就由你這個皇帝最後拍板吧。朕相信你這個皇帝的能力,更相信我大中華帝國有足夠碾壓一切挑戰者的實力!”
他頓了一頓,又說:“朕現在就一個心思,周遊大中華各地,親眼目睹一下朕用一生時間所創立的大好河山。等朕去墨西哥參加了馬蒂爾德的葬禮就開始周遊……先去東華看看我們華人的天選之國,等到夏天就去北國遊覽,看看北華風光,看看西伯利亞的壯麗山河。到了秋天就去西域,去西華,去西清會會葉太后。等到天氣再轉涼,朕就去波斯走走看看,再坐船去印度巡遊,順便看望一下維多利亞,她也是朕的老朋友了,想當初朕和她初識的時候,我們還都是青年,一晃就是幾十年,真是人生如夢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