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鐘前……
天上,惡魔在獰笑,地上,是一雙血色的眼睛和一張沒有任何表情和淡漠面孔。
驚懼中,圍繞着冷崖的人沒有一個主動攻擊,直到那暴戾的殺氣如無法抵禦的狂風駭浪一般狂涌而起時,他們的眼前劃過一線碧綠與血色交織的冷光。
冷崖動了,他出現在了離他最近的一個人面前,虛空一劃,未觸身體,前方整整七人被虛空切成兩段。身後,他原本站立的位置依然顯現着他來不及消失的殘影。
那一瞬的速度,匪夷所思!
衆人還未反應過來,冷崖的第二刃已經劃下……
哧!
哧!
哧……
…………
…………
空氣被割裂,空間被扭曲,血液殘肢在飛舞。那是一個真正的死神,手裡拿着一把真正的死神鐮刀。那把死神之鐮的每一次揮舞,都會隔空帶走一排排的生命,沒有人能抗拒,沒有人能抵擋,所有試圖抗拒和抵擋的,會以更快的速度被那接連揮舞的“一線天”切成數段。接連的慘叫之聲,飛舞的血色液體,濃濃的血腥之息,鑄造着一個恐怖的血腥煉獄。
哧……
哧!
五秒鐘……那割裂空氣的聲音忽然停止,世界,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冷崖不知何時已經站回了之前的位置,依然保持着那彷彿永遠都不會再改變的淡漠看着前方。“撲通”、“撲通”……那身體被一刃切斷,身體還未來得及倒下的人們終於倒下了,寂靜之後,他的周圍,僅僅剩下了眼前的一個人。
五秒鐘,他不知揮舞了多少次的破風刃,五秒鐘……那原本合圍着他的近百人,除了他眼前的炎蒼,全部死無全屍……包括那七個擁有着天級實力的人。在“一線天”,而且是比他第一次秒殺炎正的“一線天”強大了數倍的“一線天”之下,沒有一人有掙扎的機會。
炎蒼的眼睛瞪的極大,眼眶之中,那兩顆幾乎要爆出的眼瞳在劇烈的收縮着。五秒……全死了,全死了!!
噩夢……這是一場噩夢!他不相信這是真的……這一定是一場可笑又可怕的噩夢。
那雙血色的眼睛靜默的盯着炎蒼,盯着這個擲出奪走屏兒性命一劍的人……炎蒼的目光如被撕扯,不由自主的看向冷崖的眼睛,定格其上。恍然間,從那血色的眼瞳之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內臟,甚至看到了自己的每一處骨骼,每一根血管……耳邊一聲轟鳴,他看到,那眼瞳之中的內臟、骨骼、血管全部被扭曲,再扭曲……直到被絞爛成一堆血漿……
“這……不是……血殺……魔……瞳,是……破……滅……殺……瞳……”
炎蒼七竅滲血,眼睛圓瞪,仰天倒了下去。
輕風夾帶着一波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濃濃的血腥味吹過,帶起冷崖的幾根髮絲隨之而舞。除了他,周圍再也找不到一個站立之人。他轉過身去,蹲下身來,將靜靜躺在那裡的屏兒輕輕抱起,那雙淡漠的眼瞳之中,顯現出一抹最熟知他的人都從未見過的溫柔,他昂着頭,抱着屏兒,沿着屏兒之前告訴他的方向飛馳而去,一路灑下濃濃的淒涼……
屏兒的話,他一個字都沒有忘記。他要帶她離開,去看外面的世界。
一股駭人的氣浪從天空降下,如巨山一般瘋狂壓下,炎天雲終於趕了過來……但,他這一擊卻打了一個空,他漂浮在半空之中,靜默的看着前方,蒼老的雙目之中,盪漾着極少出現的震驚。短短的一瞬間,冷崖已經從視線和他的感知中完全的消失,他的速度,竟快到了讓他直接放棄了追趕了的高度。
周圍全是被切成兩段或者數段的死屍,這裡面有宗中的重權人物,有數個堂主、長老,有數個他的好友……十秒之前,他走出之時,尚能感受到他們的存在,而就是這短短的十秒鐘,他在只能在冰冷和顫動的目光中看着他們的屍體。
冷崖一路東去,他的速度太快,那些迎着他而來,以及守在北帝宗的人們都只覺得眼前一陣冷風飄過,根本看不到人影。極短暫的時間之後,冷崖竟就這麼衝到了北帝宗的邊緣,沒有任何人來得及出手阻攔,他的手中,還一直抱着一個人。
“快追!”
“炎魂沙陣,他跑不了的。”
身後,兩個剛剛被他掠過的北帝宗人追及,但眼睜睜的,他們看着冷崖沒有任何停留的向前,衝進了前方呈現着赤色的土地之中,眨眼間消失不見。
如此的速度,他們根本沒有了追及的可能,只能停下腳步,但馬上,眼前的一幕讓他們心中大駭……炎魂沙,觸之必遭焚心之痛,縱然有着天級的修爲,若無炎魂訣護身,也別想在上面正常行走,但冷崖依然迅疾如風……而他身後的地面之上,他所有被他踩過的地方,淡赤的顏色消失不見,一縷縷淺薄的黑色煙霧從被他踩踏過的地方緩緩飄起……
兩人如同看到了天下最不可思議的事,久久無言。
冷崖一路狂奔,他記不得自己剛纔殺了多少人,看不到前方,亦看不到後方的腳下那一縷縷不知從何而來的黑煙。他的世界,時而血紅瀰漫,時而空白一片。
踏出了炎魂沙,也離開了北帝宗,他將屏兒帶了出來,就如他和她所說的那樣親手將她帶了出來,但……她已經死了……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看着她一直憧憬和嚮往的外部世界……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看他一眼,和他說那永遠喋喋不休的話。
她死了,他的心從痛,到劇痛,到痛的麻木,直到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的痛。心涼了,死了,就再也不會有什麼感覺。
除了他的母親,屏兒是陪伴他時間最長的女性……雖然,只有短短的三天。他的性格決定着他不斷排斥着他人,亦遭受着他人的排斥和漠視,所以,他從小就沒有朋友,更不會有女性朋友。而屏兒……她不怕他,不討厭他,面對他的冷淡,她依然擺着或嗔或怒或笑的各種表情和他說着各種的話。他雖然沒有開口,以淡漠相對,但她的每一句話,都一直在認真的聽着。
她很羅嗦,但冷崖從她的話中,和她這幾天對他的無微不至……這是一個骨子裡印着善良和執着的女子,他開始被悄然的吸引,兩人無父無母,同樣悽零的身世,讓他們的心在不知不覺中拉近……
她闖入了他被冰封的心扉,然後,她死了,爲了保護他,死在他眼前。
母親死了,父母死了……屏兒的死去,讓他最後的一根感情之弦也徹底的蹦斷,心門,或許再也不會有了打開的一天。
他,註定孤獨。
腳步變得沉重,目光沒有了焦距,視線沒有了目標,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夜風淒涼,又怎及他淒涼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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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天空的黑影早已散去,炎天威依然擡頭凝視着那裡。自從那惡魔獰笑之影的出現,他的目光就從來沒有離開過那裡。消失之時,他沒有讓邪宗的人有所行動,而是在等。至於在等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但內心深處,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不要輕舉妄動,等下去……
他的身後,忽然閃過一瞬柔和的白色光芒。葉無辰出現在了那裡,他沒有再以邪帝的打扮出現,手中牽着一個扎着兩隻羊角辮,目光有着冷漠的可愛小女孩,她用略帶好奇的目光掃了一眼周圍後,便將目光收回,側目看着身邊的男子。她正是被葉無辰從葵水國北方的死亡之地帶回來的小沫。香香從沉睡中醒來的第一時間,葉無辰就帶着他來到了這裡。心中,無比牽掛着冷崖的安危。
“主人!”
“主……主人,你回來了!”
那忐忑不安的守在那裡的人全部蜂擁而上,簇擁在了葉無辰的身邊。三天沒有音訊,他們每一個人的心都高高的懸起,那種感覺簡直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此時看着他安然歸來,他們終於可以長長的舒一口氣。
“我就說嘛,主人哥哥那麼厲害,怎麼可能會落到北帝宗的手裡,你們這些笨蛋就知道瞎擔心。”
“……你個小墩子,都不知道之前是誰擔心的差點沒哭出來。”
“你……你胡說!”
“主人,你沒事真的太好的,這個小妹妹是?”
各種問題帶着濃濃的關切被他們雜七雜八的問出,這不是虛僞的奉承,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帶着發自內心的關切。葉無辰心有所繫,稍一擡手,身邊的聲音立即靜了下來,他感受了一下週圍的氣息,眉頭一皺,看着已經將目光轉向他的炎天威,問道:“冷崖還沒有回來?”
炎天威目光含憂,重重的搖頭。
葉無辰內心被揪了一下。這時,她身邊的小沫忽然用手輕捏了他的手指一下,目光,轉向了西南方。
葉無辰心有所悟,飄身而起,沿着小沫所告訴他的方向沖天而去,同時灑下越來越遠的聲音:“我馬上就回,不許跟來。”
迎風而行,葉無辰感覺不到絲毫的冷意。銳利的目光之下,黑夜無法成爲他的遮掩,他看着前方,循着那個越來越近的氣息快速的靠近着。
迷失之地的邊緣,他在半空中停了下了,默默的看着下方的地面上,那個懷中抱着一個人,靜靜的向前邁動的人。他身上的氣息,淒涼到讓人心中壓抑,他的身影,落寞如寒冬孤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