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X年，冬天。
臨近過年，街道上的人都變少了，站在落地窗面前的紀巖掛掉電話，想到剛纔肖崇毅在電話裡說的，心裡有些感慨……別人的兒子都要娶媳婦了，自己卻無兒無女，似乎真的有些孤獨。
不過他都到了這把歲數，早就孤獨慣了，他呼出一口白氣，擡頭望着黑壓壓的天空——大哥還等着他吃團圓飯，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完就回去吧，聽說小美今年要帶男朋友回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
他伸手在口袋裡掏了一下，卻只拿到一隻打火機……沒煙了。
紀巖轉過身，本想叫隨身的警衛員幫自己買一包，又想到難得清閒，還是自己下去走走好了。
“紀司令。”守在門口的小吳看到紀巖要單獨出去，心裡有點不放心，身居要職，很容易遭到暗殺，回頭要是出了什麼事，自己可擔待不起。
聽見對方要跟過來，紀巖擡手阻止他的動作，“我觀察過了，外面沒人。”
他指的人，自然不是那些路人，而是一些“別有目的”的人，何況，紀巖覺得自己還沒有老到那樣的程度。
按下電梯，他靜靜地看着數字下降，卻不料在某一層的時候，突然停下，電梯門開，衝進來一個穿着酒店制服的女人，紀巖一隻手已經摸到腰間的槍，目光注視着來人。
然而對方卻像是在逃亡一般，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她身上沒有殺氣，只有恐懼，紀巖的呼吸稍稍放緩，然後他就看到對方一步步後退，直到撞在自己身上。
“啊！”她尖叫了一聲，終於回過頭，臉上顯而易見地帶着些歲月的痕跡，但可以看得出年輕時長得不差，特別是那雙眼睛，似乎有些眼熟。
“不好意思。”她急促地說了一聲，連到幾樓都忘記按了，往紀巖的對角線走去。
看着她儘量遠離自己，紀巖已經習以爲常，只是下一秒，卻無意間瞥見她胸前的銘牌——秦桑！
心裡似乎有根線被扯了一下，紀巖臉上難得出現表情，眉頭輕輕皺起，這才認出對方……確實是她，雖然最近的一次見面已經過了將近三十年，但是他到現在還記得她的樣子。
……這麼久了，還是那麼怕他嗎？
那次見面之後，他不敢再打聽她的消息，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秦老師過世的時候，他也沒在葬禮上遇到她，聽說秦桑父親不是秦老師的親生兒子，所以被趕出家門了，後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原來，他們離得這麼近。
“地下一層到了。”
提示音響起，紀巖猛地回過神，看到對方也動了一下，他擡腳出了電梯，留意到後者也跟着他走出來。
紀巖從口袋裡拿出車鑰匙，注意力卻集中在不遠處的那個人身上，下一秒，他聽見她朝着自己走過來，他打開車門坐進去的時候，副駕駛的位置就被人佔領了。
“你能不能帶我去派出所？”秦桑有點緊張地看着他，沈夢琴的人就在後面，而自己的手機又被搶走了，公交卡沒帶在身上，甚至都沒有穿件厚衣服就跑了出來……所以只能寄希望於面前的這個人。
紀巖留意到後面還跟着其他人，面無表情地啓動車子，冷冷地丟出一句，“安全帶。”
“謝謝。”秦桑繫好安全帶，仍舊有些警惕地看着對方，心裡想到一種可能，這個人萬一跟沈夢琴也是一夥的，那怎麼辦？
“去派出所幹什麼？”路上，紀巖難得關心起了別人。
“報案。”難道去那裡吃宵夜？
“……”他直覺這個問題有些蠢，但是紀巖並不太擅長與異性打交道，幸好派出所不遠，路上難得沒有堵車，他及時把人送到了。
接着他才聽見秦桑說有人要殺她，她情緒有些激動，還說沈夢琴是殺人兇手，紀巖擰起眉，沈夢琴不是院長夫人嗎？怎麼會變成殺人兇手，而且她就這樣說出來，是不是太不經大腦了？
此時的秦桑已經是放手一搏，她沒什麼好失去的，無非就是死而已，但是在死去之前，她想再掙扎一次……這次，不要再讓她失望了。
“你的情況我們瞭解了，明天我們會派人去你家裡做詳細的筆錄。”執勤的民警說了一句，就要把秦桑送出去，接着他注意到旁邊的紀巖……似乎有些眼熟。
紀巖起身走了過去，看着那個小民警，眸子幽深起來，“同志，我希望你們能好好調查這件事，我會找時間過來了解情況的。”
“好。”那民警下意識地回答了一聲，等他們二人出去了，才突然想到剛纔那人是誰……那是，司令員！
他嚥了下口水，兩條腿有些打顫——剛纔居然沒認出來，實在太該死了！
出了派出所之後，紀巖看她縮了一下脖子，才注意到對方的身上穿得有點少，乾脆將身上的大衣脫下來，爲她披上，對方錯愕地看着他，下一秒就把衣服拿下來了。
“我……”
“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紀巖熟練地打開車門，隔着衣服將人虛扶上副駕駛，自己才坐了上去，瞥了秦桑一眼，“安全帶。”
“謝謝……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秦桑終於有些回過神，卻還在擔心這次警察會不會幫她。
“不重要。”紀巖不太想說他的名字，或許是害怕肯定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的事實，只是平穩地把車開在路上，看着她進屋之後，他纔想起來，自己把買菸的事情給忘了。
接着他拿起手機，跟裡面的人交代了幾句，然後調轉車頭……或許，這件事結束之後，可以接她過來一起吃團圓飯。
然而還沒等他實現這句話，還沒等他再次來到秦桑的面前，就在第二天下午，紀巖準備去派出所的時候，漫天大雪翩然落下，隨即，一個身影從高空墜落了下來——
就在他面前，就在車窗外面，直直地摔在地板上。
開車的小吳眼看就要撞上別人，驚慌之下把方向盤一轉，紀巖只覺得渾身都震了一下，等再次睜開眼睛，卻見自己仍舊坐在車裡，駕駛座的人轉過頭，“師長，是要回家嗎？”
“小李？”紀巖皺起眉——小李不是退伍了嗎？等等，爲什麼小李還這麼年輕？還叫自己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