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拿着睡衣進去,不一會兒,裡面就傳來淅瀝瀝的水聲,紀巖坐在一把椅子上,目光看着某個位置一動不動,不一會兒秦桑就穿着一件睡衣出來了,紀巖的呼吸一滯。
倒不是說睡衣有什麼問題,這年頭雖然穿睡衣的人比較少,但是秦桑習慣了,這是她自己做的,就是很普通的上衣和長褲,料子也是比較軟的棉麻布,讓紀巖覺得不好意思的是她裡面似乎什麼也沒穿。
在他的印象裡,秦桑一直是記憶中的樣子,但是現在的她確實和從前不一樣了,她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圍着自己的小女孩了。
紀巖出神的時候,秦桑已經來到他面前,“你要洗嗎?”她裡面不是故意不穿的,只是習慣了,也沒拿背心進去,出來後纔想到外面還有一個男人,可她低頭一看又覺得衣服挺寬的,紀巖應該看不出來。
要是她知道紀巖的洞察力那麼厲害,再不舒服也得套一件進去。
“嗯。”本來紀巖是想拒絕的,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還是從揹包裡拿出一套衣服來。
這次回來得急,他沒帶什麼行李,就是換下軍裝的時候順手拿了套便衣,正好派上用場,他留下來自然也是有私心的,秦桑剛纔哭得那麼傷心,他不忍心放她一個人呆着。
那樣隱忍的,小心地趴在自己的心口,那一刻紀巖恨不能立刻將造成這個悲劇的人碎屍萬段。
等他拿着換好的衣服出來,秦桑正坐在自己的小牀上,手裡還抱着一本書,然後她放下書本過來,就要接他手裡的衣服,紀巖連躲開了一些,他貼身衣服還在裡頭呢。
“我幫你一起洗了。”她習慣當天晚上洗完衣服,不然第二天根本沒時間洗,而且剛纔把他的衣服給弄髒了,眼淚鼻涕都往上面擦,秦桑也有點過意不去。
然後紀巖就看到自己的衣服跟秦桑的衣服放在一起,被她端到衛生間去了,紀巖四下看了看,最後目光停在桌上的課本,他記得之前秦桑說要考大學的事,也不知道她學的怎麼樣了,紀巖翻開一看,是政治練習冊。
洗完衣服,秦桑見紀巖還在那看書,高大的身子在面前投下一大片陰影,然後她才發現是看自己的練習冊,秦桑擦着手走過去,“有什麼問題嗎?”
“嗯?”紀巖轉頭看着她略帶求知慾的目光,然後指着書裡的一處說道,“這個地方,基本國策……”
這年頭,不管考文科還是理科,都是要過政治這關的,何況紀巖是當兵的,肯定比自己更清楚,秦桑聽他說完,馬上就對自己的答案進行修改,果然變的順暢多了。
“那我先睡了。”秦桑將東西收拾好,就把身子藏到薄薄的被子裡,露出一個小腦袋看着紀巖,雖然有些對不起他,可是她這個牀睡不下兩個人。
紀巖看她躺下來,轉身把燈拉了,然後在黑暗中準確地找到剛纔坐着的那把椅子,很快就沒了聲響,彷彿他整個人都隱匿在了黑暗中一樣。
沒一會兒,秦桑翻了個身,她在想坐在椅子上要怎麼睡,那麼硬,也沒個靠墊,而且現在天氣又冷,紀巖肯定睡不着吧,然後她又把身子轉向紀巖,輕輕說了句,“你睡了嗎?”
黑暗中略爲狹長的眸子睜開,紀巖道,“怎麼了?”難道自己在這讓她覺得不安嗎?
她其實就是好奇紀巖能不能好好休息,但是現在問這個問題挺蠢的,有點質疑的味道,秦桑停了一會兒才說道,“你覺得我很壞嗎?”
現在除了爸媽和王思佳他們,大家應該都覺得她很壞,很不孝吧,紀巖回去了以後也會聽到這些傳言的,雖然她剛纔在紀巖面前哭出來了,但是會不會讓人家覺得她是故意的。
“你很壞。”不好好吃飯也不好好睡覺,還害他這麼擔心,紀巖抱着手臂,聽到對方又翻了個身。
秦桑看着頂上,黑漆漆的一片,“現在我爺爺過世了,我們的親事……”她沒有故意忽略這個問題,對秦桑來說,她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否則她也不會等到現在才哭,所謂的孝道,她是放在心裡的。
但紀巖不一樣,他是這個時代的人,又那麼敬重爺爺,如果他想推遲婚事的話,自己也無話可說。
“兇手要找到,親事也要辦。”這兩件事本身就不能混爲一談,只要秦桑不放手,他是不會退縮的,誰讓自己遇到了秦桑,他只能認栽了。
“好。”秦桑說這個字的時候,聲音都有些打顫,她用抹了抹眼角,沒多久就傳來平穩的呼吸聲。
她那麼多天的糾結和不安,似乎在紀巖的到來後慢慢安定,有人同情她有人質疑她,也有人在肯定她。
這一覺,是她這些日子睡得相對安穩的,生物鐘秦桑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意識還沒有完全打開,屋裡的光線並沒有很好,她摸索着下牀穿了鞋準備去洗漱,眼角突然瞥見一抹黑影,然後她才如夢初醒——紀巖回來了。
她又想到昨天那個問題,放輕了腳步走過去,眼睛慢慢適應了屋內的微光之後,眼前人的輪廓也慢慢清晰了起來,秦桑發現紀巖真的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而且坐的無比端正,像個雕像一樣,閉着眼睛的樣子還挺乖的,眉毛很濃,鼻子很挺,嘴巴不薄不厚的,就是平時老是板着一張臉,看着都老了好幾歲,秦桑想到前世最後一次看到他的時候,紀巖也是不苟言笑的,那時候他幾歲了,有五十幾歲了吧,真是一點也沒變。
她看的同時,臉也越湊越近,然後就看到紀巖的眼睛倏然睜開,漆黑的眼珠子幽深難測,秦桑嚇得往後退了一步,摸着脖子說道,“你真的能在椅子上睡着?”
她只是想滿足一下好奇心,沒別的意思。
紀巖眨了一下眼睛,“比做任務簡單。”
他身爲一個軍人,有人這樣在旁邊動手動腳的,怎麼可能沒發覺,只是看秦桑的心情比昨天放鬆了許多,紀巖也暫時鬆了一口氣,昨天他聽着秦桑的呼吸聲,還有滴答的走時聲,愈加堅定自己的心情,已經失去了一個恩師,他不想再失去一個秦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