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杯酒下肚,那真是如同久旱逢甘霖,雪中送炭來,渾身說不出來的舒爽。
但是這杯酒下肚,可是把兩位乾爹同時嚇了一跳。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恁大酒量,這不是喝酒,這是驢飲啊!
喝完酒,王珂伸了伸胳膊,竟然站了起來,在屋子裡來回走了幾步。他渾身有一種力量在四處衝撞,恨不得找把杴,去清清驢圈和豬圈,把整個小院都打掃一遍。
剛纔的傷口已經看過了,沒事。眼睜睜地看着王珂從簌簌發抖到眼下的生龍活虎。
“小子,真沒事咧?那,我們就吃飯去!”
乾爹董偏方今天晚上真的是長見識了,他揉揉眼,還是不相信。可看到王珂扶着乾孃出診所大門,他纔敢邁步。
可是他老伴卻又走了回來,伸手把桌子上那壇所剩無幾的虎骨酒也抱走了。
鬧了半天,大家才坐下來吃晚飯。
既然是吃晚飯,而且溫教授也在這,酒肯定是要搞一杯的。
既然是兩位乾爹都喝酒,怎麼能不給王珂也倒一杯呢?
乾爹董偏方看着老伴倒酒,他特別不能忍受的是,王珂杯子中的酒,倒得比他二人都多。
“小子咧,人要自制哦,酒你能不喝就甭喝,別便宜了嘴,傷了身咧。”乾爹董偏方不敢說老伴,只能說王珂。
溫教授笑而不語,只是慈愛地看着燈下的王珂。
乾孃走了進來,對王珂說:“珂兒,這酒確實不能多喝咧,只准你喝一杯,然後吃飯咧,乾孃給你又單炒了一盤雞蛋。”
“這樣吧,我出個主意,翠蘭在不在?”溫教授不得不出來打圓場。
“在咧!”翠蘭走了出來。
“你去井房,接點古井裡的水煮來給王珂喝,今天晚上必須喝五升以上。”
溫教授這一說,乾爹董偏方的眼睛立刻亮了,對呀,怎麼把這神水忘記了呢?“那個翠蘭,馬上去咧,按溫教授的意思,多燒點。把我那茶葉取出來,泡上一壺咧。對咧,小子的還有那副藥熬了沒?如果沒有,就用這井水熬咧!”
“王珂,這幾天你啊,哪也別去了,配合你乾爹試試這水,看看有什麼效果沒有?”溫教授又扭頭向王珂叮嚀,可是一看,王珂面前的那杯虎骨酒早就沒了。王珂正在大口地吃菜,啃着一塊餅。
“你把酒又喝光了?”溫教授指着空酒杯問王珂,剛剛幾個人說話的當口,王珂把這杯酒又喝了,而且不是那種一小口一小口喝的,而是一口悶。今天晚上加在一起,足有七兩多,換成溫教授自己,恐怕也要醉了。
“老董啊,我看這小子有些古怪,難道他……”溫教授欲言又止,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如果幹爹董偏方再看不出來,那幾十年的中醫就白乾了,光是那脈象就足以讓他震撼了,從奇經絕脈到恢復正常,僅僅就憑那一杯虎骨酒?
而且面對大發之物,這小子的傷口不僅如常,連身上的極寒之氣瞬間消退,這不是古怪是什麼?現代醫學能解釋這種現象嗎?絕對解釋不了。
“小子,你現在身上有什麼感覺咧?”乾爹董偏方說。
王珂嘴裡塞得滿滿的,“沒有,沒有什麼感覺。現在不冷了,渾身暖洋洋的。”
溫教授看看乾爹董偏方,然後慢悠悠地說:“老董,這幾天,萬萬不能讓王珂再參加什麼勞動,乾脆我把葉偏偏也留下,一步不離地看着他,這小子太不讓人省心啦。”說到葉偏偏,溫教授忽然想起來了。“葉偏偏他們還沒有回來嗎?”
“沒咧!”乾爹董偏方接了一句,實際上,現在也才走了不到五個小時,今天沒有一夜,很難說能回來。
幾個人正說着,忽然聽到院子外一陣“嘀嘀——”喇叭聲,咦,回來了。
那臺麪包車竟然直接開到了東院子門口。翠蘭最先跑了出去,邊跑邊回頭喊,他們回來了。溫教授和董偏方一起放下筷子,跑了出來。
只有王珂還在餓狼似的,又抓緊吃了幾口,纔跟着走了出來。
還沒有到門口,只見好幾個戰士走了進來,打頭的正是宋睿民,後面跟着的是牛鎖柱、地瓜樑小龍和麻稈趙明明,幾個人都是黑紅黑紅。領頭的宋睿民大喊一聲:“敬禮!”,後面幾個戰士一齊行舉手禮,完了一擁而上,抱得抱,摟得摟。
“班長”、“班長”喊個不停。而後面正是牽着小黑驢的谷茂林,還有葉偏偏和常高峰科長。
這一下小院熱鬧了,溫教授、董偏方和常科長立刻寒暄起來。
原來,葉偏偏和谷茂林費盡千辛萬苦,纔在拒馬河最北面找到霹靂測繪小隊。一聽說王珂生病,急需要這頭小黑驢,全班都急了。麪包車無法搭載這頭小黑驢,於是常高峰科長立刻開上車,裝上小黑驢,除了地瓜樑小龍蹲在黑驢旁邊,全班其他戰士都上了葉偏偏的車,一路疾駛,來到南邵村。
可是一進小院,看見班長好好的,大家一顆心又放了下來。
“班長,你怎麼好了?”谷茂林擠了上來,他走的時候可是看到班長的臉色煞白,似乎正因傷口感染而發燒,而董偏方則一臉的沉重。現在卻一身的酒氣,哪像一個生命垂危的人啊?
翠蘭把小黑驢牽進圈裡,拴在一頭空槽上,抱了一捆草料給它,就去忙了。
“翠蘭,趕緊做飯咧!”乾爹董偏方又叫了一聲,一下來了七八個人,加上王珂的病情好轉,大家都挺高興。
就在大夥在屋子裡聊的當口,宋睿民把王珂拖到院子裡,告訴他一些連隊西山駐訓的事,也就是這幾天吧,全班可能就要歸建了,他問:“班長,你和谷茂林怎麼辦?”
王珂朝屋子裡看看,然後對宋睿民說:“班裡還是由你負責,谷茂林隨時歸建,你們走的時候通知一聲,他可以從南邵村直接過去。我,可能還需要等一個月。”實際上王珂想簡單了,他來西山,是軍師首長直接安排的。津門大學不鬆口,哪也去不了。
“昂,昂,昂”驢圈裡,小黑驢在那裡豎起驢頭,對着王珂和宋睿民就叫起來。太久沒有見到王珂了,小黑驢似乎還認識他,在驢圈裡,它的那隻蹄子在地上一陣猛刨。嚇得驢圈裡其他小驢紛紛躲避。
王珂看看這頭小黑驢,回頭對宋睿民說:“睿民,我還要託你一件事,你回營房後,到通信連去找楊立勇排長,去給師野戰醫院的吳湘豫打個電話,你就問她,我託的那件事,有沒有可能?如果有可能,就借我們團衛生隊的設備,給我幫個忙,越快越好。”
“班長啥事?”
“不該問的別問!”
“是!”宋睿民大聲地答應了一聲。
“你小點聲。”王珂摸摸自己頭上的繃帶,接着又說:“地瓜樑小龍和麻稈趙明明現在怎麼樣?”
“挺好的,經過在霹靂測繪小隊的這幾個月,個個都成了多面手。不論是主觀還是側觀,不論是計算還是偵察,絲毫不遜老兵。”宋睿民所說的主觀和側觀,是炮兵用語,就是主觀測所和側觀測所。
王珂點點頭,確實是實踐出真知,天天測角度、測距離、算海拔高差,如果還磨不出來,那就不配是偵察班的兵。
“班長,你還有幾封信和一個包裹,今天走得太急了,也沒有給你帶來。”
“沒事,放在你們那裡,這幾天谷茂林回去取我倆的伙食費再說。”
又聊了一會,兩個人正準備回屋裡,牛鎖柱和兩名新兵又來到面前。拉着王珂開始問起來他的傷情。
“班長,聽說你這頭上的傷挺嚴重?”地瓜樑小龍問,他們已經知道班長王珂是爲了救幾個民工被架子管給砸的,而生病則是因爲救老村長跳進河裡,傷口進水而致。
王珂摸摸頭上的繃帶,笑着說:“已經沒有事了,虛驚一場。”
“哎,班長,我走得時候,你差點嗝屁了,怎麼這一會功夫你又好了呢?”谷茂林和葉偏偏也跑了出來,谷茂林插話問道。
藉着房間裡的燈光,王珂瞪了他一眼,這小子說話,也沒有個把門的。但是想到谷茂林爲了自己找小黑驢,王珂還是很感動,便說:“其實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喝了乾爹這麼大兩三杯虎骨酒的原因吧!”,說着,王珂用手比劃了一下。
“班長,你不是滴酒不沾嗎?你能喝這樣三大杯虎骨酒?”牛鎖柱驚訝無比。
“是啊,不知道怎麼搞的,現在酒量突然增大了,我覺得我喝一斤也不會有感覺。”
一席話把大夥說愣住了,從此王珂酒量相當大,以至於人到中年,仍是豪飲,喝酒還喝出許多佳話。
“來來來,吃飯咧!”乾爹董偏方在招呼。
“大家進去吃飯吧。”王珂也在幫助招呼。
“班長你呢?”
“不用管我,我吃過了。我要去溜達溜達。”王珂說着,就朝大門口走。
“那我陪你去。”葉偏偏跑過來。
“班長,我陪你去吧!”新兵樑小龍搶上前一步,卻一把被谷茂林拽住了,他使了一個眼色,全班都站住,回屋裡去吃飯了。
“小葉老師,你去吃飯吧。”王珂想阻攔,卻沒有想到,葉偏偏過來,也不說話,一把挎住了王珂。
“小葉老師,能不能別這樣?”王珂站下來,正好在小黑驢的旁邊。
小黑驢甩甩腦袋,把頭伸了過來,用脖頸廝磨着王珂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