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排順着王珂和谷茂林探出來的路,很快來到王珂的身邊。
谷茂林的那根樹棍,現在拄在老排長鬍志軍的手裡。他又帶着兩名戰士,帶着王珂的軍用匕首和自己的鐮刀,跑到那邊臭椿樹的樹林去了,正在給全排每人砍一根棍子。
“排長,你看老鷹嘴。”王珂指着那道高約五六十米突兀而起的山崖,對老排長鬍志軍說。
“還真的像一把刀,不像老鷹嘴。”胡志軍拄着那根棍子,看着橫亙如刀的山頂!
“指揮排長,這就是我們剛剛過的河?”老排長鬍志軍還是念念不忘剛剛走過的路。
“是的,現在已經不能叫做河了,叫沼澤還差不多。”王珂應道。
多年的草灘,已經把這條河分割成大大小小的無數碎片,有多深不知道,有多大也不知道。那些草已經和一些樹叢渾然一體,像隱藏着無數野獸的茫茫草原。
難怪沒有人到這裡,太瘮人了。
“唧—啾”山谷間傳來幾聲高亢的鷹唳,那尖嘯聲穿透山林,灑在草叢裡,立時引起幾隻小鳥飛起。幾隻蒼鷹在天空中盤旋,白頭黑翅,一雙透着寒光的眼睛緊盯着指揮排和下方的這片草灘樹叢。
忽然一隻老鷹俯衝下來,很快又騰飛起來,直衝雲霄。攀上了老鷹嘴,落在那如刀的石頭上,指揮排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鷹爪下抓着一條蛇。
那蛇顯然遭遇了重擊,雖然還在扭動,但已經沒了什麼掙扎的力氣,被老鷹拖曳着飛上了老鷹嘴。
王珂和老排長鬍志軍,包括宋睿民都不約而同地取下八倍軍用望遠鏡,看向那頭鷹。
王珂調了一下光圈焦距,現在看得很清楚,那頭鷹正低下頭來,用尖利的喙在啄那條蛇,撕扯着蛇肉,開始大口地吞嚥。
這可能是指揮排第一次看到大自然的蛇鷹之爭,王珂把望遠鏡遞給老班長黃忠河,同樣電話班長小高也抱着棍子,把宋睿民的望遠鏡也接了過去。全排輪流站在這荒灘邊上,看着大自然的生物鏈。
“排長,我明白了,爲什麼這裡叫老鷹嘴?”王珂彎腰把谷茂林還回來的軍用匕首,插在綁腿上,站起來對老排長鬍志軍說道。
胡志軍回過頭來看着王珂,指揮排的戰士們也回過頭來看着他。
“老鷹捕捉到食物,都要飛落在這塊崖頭上處理。久而久之,人們才把它叫做老鷹嘴。”
老排長鬍志軍笑了,雖然有些牽強,但這可能是唯一的解釋。
這一片山谷,是唯一的開闊地,但腳下也長着很深很厚的草。雖然已是入秋,青黃的草叢和四周的樹林,還是宛如一幅山水畫,簡直就是世外桃源,與南方有着驚人的相似。
王珂很奇怪,這裡與龍泉莊不過數裡,地形地貌、包括植被差異,竟然如此之大?
這時,谷茂林在後面拽拽王珂的衣角。王珂回頭一看,谷茂林手拿自己的望遠鏡,眼神中竟然有幾分慌亂之色。
“排長,此地不可久留。”
“爲什麼?”
“你看那老鷹。”谷茂林把望遠鏡還給了王珂。望遠鏡在戰士們手中轉了一圈,剛剛纔到了谷茂林手裡。
王珂接過望遠鏡再看那隻老鷹,蛇已經被它吞了進去,只見它不住地用爪子去扒拉自己的喙,顯然有些站立不穩。
“茂林,你是說蛇中毒了?”王珂調了調望遠鏡的光圈,想再看得清晰一些。可是未等調完,那鷹一個踉蹌,一頭從石頭上栽了下去,在山頂一晃就不見了。既沒有落下山崖,也再沒見它再站起來。
崖頂到底有什麼秘密?還真值得去看一看。但要攀上這崖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從很遠的山樑上繞過去,這一切暫且放下。
兩名正在看的戰士,也都看到了這一切。
忽然,王珂冷汗淌了下來,他放下手中的望遠鏡,轉身對着谷茂林就說:“茂林,你的意思……”
谷茂林點點頭。
“集合!”王珂立即下達命令,正在四處打量的老排長鬍志軍顯然有些詫異,他也聞聲回過頭來。
王珂對着老排長鬍志軍說:“排長,前面轉過山崖,我記得有一片沙礫河灘,我們過去看看。”
“好!”說完,他就要走。
“等一下,排長,我們走在最後。谷茂林,你在前面走。”王珂招呼着。
“是!”谷茂林拎着那根樹棍,立刻跑到全排的最前面。
谷茂林走得很慢、也很謹慎,他在前面用那樹棍扒拉着,邊走邊弄出一點動靜來,搞得草叢“嘩啦啦”一片聲響。
“谷茂林,你太磨嘰了,照你這個走法,天黑也走不到。”跟在後面的宋睿民有些着急。
“宋睿民。”王珂叫道。
“到。”
“你到後面來陪一下老排長,我到前面去。”王珂說道,這鬼地方,可能走的人極少,現在已經不是塊安全的地方。
王珂走到隊伍的最前面,與谷茂林一起,兩根棍子一起在草叢裡撥弄起來,隊伍明顯的速度加快了。
剛剛谷茂林與他的對話,別人聽不懂,但王珂明白了,能讓老鷹都倒下的,那一定是毒蛇,雖然同歸於盡,但這個山谷,還是很兇險。
想想都後怕,剛剛休息的時候,全排怎麼會往草地上一躺呢?而且房東耿大叔明明和自己說過,這老鷹嘴下面的長蟲多,要是被毒蛇咬一口,會出現什麼後果都不知道,你怎麼對得起連首長和戰士們的父母?
你是排長,你就要對全排安全負責!想到這裡,他立刻回過頭來,“同志們,把手中的棍子舞起來,小心防蛇。”
指揮排戰士一聽,立刻舞起手中的樹棍,隊伍兩側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
撥草尋蛇。就這動靜,什麼蛇也嚇跑了。
再走百十米,來到崖下,這裡再無那些齊膝深的野草,全是沙礫,可以想象,滄海桑田,也許百十年前,這裡也是河底。如今已然又是一番景色。
有的戰士一到這裡,就把樹棍扔掉了。
“同志們,這樹棍別扔。它既是柺杖,又是武器。”王珂大聲地喊着。因爲身上的槍,在訓練時沒有子彈,此時還不如這根棍子。
大家擡起頭來,向老鷹嘴看去,這裡幾乎是九十度,直上直下,如刀劈一般。半腰上有些小樹叢和一些草,但大部分都是風化的石頭,如果上面掉一塊下來,必然砸得頭破血流。
順着這個崖嘴望過去,沙礫繞過前面的樹林和山丘,似乎也是綿延不絕。
“走,指揮排長,我們繼續向前走。”老排長鬍志軍對王珂說,他顯然也不願在此地久留。
“是!”王珂答道,然後對着全排說:“出發,我們到前面休息。”
向着那片樹林,指揮排再行了六七公里多,這裡又不同了。豁然一片是高低不同的沙丘與樹叢,樹叢長在沙礫中,沙礫圍着樹叢長。到處都是溝壑,而左右又是大小不一的山峰。
這裡相當於是一個小型盆地。
“排長,老班長,我們休息一下?”王珂對着老排長鬍志軍和老班長黃忠河問道。
“好,讓同志們休息。”老排長鬍志軍答完,自己往一處比較高的山丘上走去,王珂趕緊跟了過去。
這裡的地形十分複雜,短短几公里,已經經歷了草地、沼澤、沙灘、叢林和山丘。
登上山丘看了看,老排長鬍志軍點點頭,對王珂說:“剛剛那個老鷹嘴過來的那片山地,還有這個地方,都適合做炮陣地的訓練。”
“是的。”
“指揮排長,你看看左側那座山,適合我們指揮排訓練不?”
王珂拿出圖板,已經找不到當初自己和宋睿民研究的那片區域。他回過頭來,大聲喊道:“偵察班長。”
“到!”宋睿民跑了過來。
“跑一下,把排長這個地方的座標倒出來,你過去讓無線班和電話班,邊休息邊把我們的站立點定個位。”
“是。”
很快無線班和電話班分成了兩攤,而偵察班牛鎖柱揹着炮對鏡,和揹着方向盤的地瓜樑小龍展開了測繪隊形,麻稈趙明明則平舉着兩米標杆協助測距。
“排長——”宋睿民手拿計算盤,跑了過來。
跑到面前,他說:“排長,我懷疑我們是不是搞錯了。”
“怎麼了?”王珂問。
“排長,我們從早上出發,到現在走了有六七公里沒有?”宋睿民問。
“你是不是累糊塗了?何止六七公里,從公路到老鷹嘴就有兩公里,再從老鷹嘴到這呢,我們走了三個多小時了吧,按山地行軍速度,我們至少在九公里以上。”王珂說道。
“排長,那就不對了。我怎麼導出來站立點的座標,直線距離離龍泉莊只有五公里呢?”
“什麼?我們在哪?”王珂根本不敢相信,他湊過去,看宋睿民導出來的站立點。
“在這,就在這裡。”宋睿民用手指了指手上一比五萬的軍用地圖位置,那裡離老鷹嘴不到三個方格,而離龍泉莊確實只有五個方格的距離。
這種一比五萬的軍用地圖,圖上一釐米,實際地形是五百米。再細看,這兜兜轉轉,竟然跑到老鷹嘴的後面來了,這不是荒唐嗎?
“你確定準確?”
“排長,你放心,我們偵察班的測繪技術,不是吹,再錯也不會錯上幾公里!”
“指揮排長,怎麼回事?”老排長鬍志軍也把頭湊了過來。
“我們走了一上午,竟然只走到這個地方。”王珂指指地圖,可是擡頭一看,附近一座高峰上的三架腳,再看看地圖的標識和附近的地形一對照,見鬼,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