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珂心急如火。
此事要制止,已經刻不容緩。
可誰能出面制止,又怎麼說服大鬍子田連長放棄幫助村民打井呢?王珂想到了一個人,誰?副連長魯澤然。目前只有他會相信自己。
王珂三腳並兩步,在村子裡到處跑着找副連長魯澤然。
而此時,副連長魯澤然也在找王珂,打井不是一個小事,不能蠻幹。又是炸藥又是人,這井到底能不能打出水都是個未知數。找王珂看看,他一定能看出名堂。所以他跑到了住在半山腰的偵察班。
兩人最後在山腰碰了面。
“副連長,我有事和你說!”
“王珂,我找你半天了,你去哪了?”
“你先說……”
“你先說……”
最後還是副連長魯澤然先說,“王珂,打井的位置已經確定,你幫助去看看,到底能不能打出來水?這個井要打多深?如果還是像原來的那口井打一百多米深,這個工程就太大了,我們打不起。”副連長果然是在關心這口井,但是他與自己關心的,根本就是兩個問題。
“副連長,我……”王珂這時候反而有些吞吞吐吐,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自己要不要直接說?
“怎麼,那口井也看過了?”
“沒有,但我感覺到了。”
“感覺到了什麼?”
“我感覺到這口井打不出水,而且會有非常嚴重的意外發生!”話到嘴邊,王珂還是沒有直接說出自己感知的那個場景。
但王珂這句話足夠震撼到副連長魯澤然,他非常相信王珂的感覺,他還是想知道意外的程度,以及意外的後果會嚴重到什麼程度?
“我相信你,但能不能告訴我?最有可能會發生什麼嚴重意外?”
“我現在不敢肯定,但我覺得這個意外很大很大,大到我們連隊承擔不起。”王珂還是沒有把可能會死掉四人的事,告訴副連長魯澤然,他怕自己會嚇到他。
“啊,這麼嚴重?那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立刻中止打井!如果終止打井,怎麼向全村的老百姓交代,我們話已經說出去了?”副連長魯澤然憂心忡忡,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
是啊!副連長魯澤然和你王珂,憑什麼叫停這次打井行動!
除非你有新的、很有說服力的解決方案!
“副連長,我有一個想法。”王柯凝眉細思,突然想到一個主意。
他和副連長魯澤然坐在山坡的草地上,不慌不忙地說:“副連長,村裡人不是傳說以前這口古井的水頭很旺嗎?”
副連長魯澤然笑笑,“那都是傳說,有誰見過?”
“那萬一要是真的呢,萬一這口井以前水頭真的很旺呢!還有副連長,你想想,這口井打得這麼深,不應該沒有水。如果他真的就是沒有水,那我們新打的井是不是要比它更深,纔會有水啊!”
“對呀!你提醒的對。”副連長魯澤然拍拍屁股,站了起來。“你的意思是在這口老井下下功夫?”
“我在想,這口井底下到底怎麼回事?不如下一個人到井底,看看到底爲什麼沒水,然後我們再決定,是不是要打一口新井?”
“王珂,你說得很有道理,現在我們都站在井沿外面,根本不知道這口井爲什麼這麼深還沒有水?如果在沒有弄清楚情況以前,就盲目的選址打新井,最後是不是徒勞?誰知道?”
“副連長,我現在只有一個擔心,這口井這麼深,裡面會不會缺氧?下去探井的人有沒有危險?”
“是的!”副連長魯澤然被王珂點燃的希望之火,轉眼又熄滅了。這口井太深,在整個西山地區,這麼深的水井是第一次遇到。
“副連長,爲了一勞永逸地解決老百姓的吃水問題,該冒險的時候還得要冒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個任務,能不能交給我?”
副連長魯澤然再一次盯住王珂的臉,他一臉的淡定與坦然,沒有一點點開玩笑的意思。“王珂,你想好了嗎,下去探井此事非同小可。什麼樣意外都有可能發生,這件事我必須要與連長和指導員商量。只有在確實保證安全的情況下,才能走這一步。”
這時,王珂也站起來,神色鄭重。“副連長,再有風險,也比我們盲目地去打一口新井要強,我就害怕勞民傷財,最後取得的效果卻不盡如人意,甚至還有很大的意外!”
“好,那就這樣,我努力地去說服連長和指導員,如果能說通,明天上午我們就下井。”
“真的,副連長,謝謝你,謝謝你理解和支持我的建議。如果能說通,下井的任務,一定要交給我。”
“不,是交給我們,我和你一起下。”副連長魯澤然堅定地說。
“開玩笑,副連長,你必須在上面指揮,你在上面,我的安全才有保障。”王珂故作鎮靜,他想用這種辦法,不讓副連長魯澤然下井。
“行了,等我們說通以後,再做決定。”
兩人商量妥當,開始分頭做準備。
副連長魯澤然返回連部去找大鬍子田連長和丁指導員,而這邊王珂則返回到偵察班,把吳湘豫丟給他的馬燈,手電筒都找了出來,同時,又把從師部農場帶來的粗麻繩細細的檢查了一遍,把自己的軍用匕首磨得鋒利無比,然後插在刀鞘中。
爲什麼下井要用馬燈?王珂有自己的主意,如果馬燈熄滅,那就是缺氧。
第二天上午,副連長魯澤然親自帶着衛生員於德本,喊上了電話班長小高和兩名膀大腰圓的戰士,來到老井跟前,他把井上的轆轤和支架反覆檢查了幾遍,這可不是一桶水,萬一哪個環節出現差池,探井的人掉下去,那就是粉身碎骨。
水井上的轆轤檢查完,這才把帶來王珂帶來的麻繩,一頭拴在幾名戰士身上,扯出幾米遠的富餘,才把繩絞上水井上的轆轤,而另一頭拴在王珂的腰上。
副連長魯澤然拉住王珂的手,叮囑道:“無論發生什麼情況,安全第一,遇險不慌,遇慌莫亂。小心,小心,再小心。”那神情,宛如生離死別。
王珂點點頭,副連長魯澤然又抱了抱他,鬆開手。然後他自己臥倒,趴在井沿邊一揮手。“下吧!”他要親自在井口指揮,保持與王珂的聯繫。
兩個戰士抓住井上的轆轤,慢慢地向下放。
王珂把點燃的小馬燈,拴在自己的腰間,雙手抓住繩子,兩腳踏住滑溜溜的井壁,向井下緩緩地落去。
一股涼氣,從衣服的褲腿和下襬,灌進王珂的身上。王珂的胸口不自覺地騰起一股熱流,護住身體。腳底下的涼氣吹在身上,反而格外舒爽。
這次下井,除了排長鬍志軍以外,包括無線班長黃忠河,他一個人都沒有告訴。就怕胡言樓、牛鎖柱和宋睿民這樣的戰士們跟來。
而且這件事也不適宜聲張,免得在屯留村裡造成轟動。
麻繩慢慢地放,至少已經下到井的三分之一處。擡頭向上看,只有一個圓圓的孔,上面是藍天和白雲,副連長魯澤然每隔幾十秒就向下喊幾聲,王珂不得不擡頭向上面應一聲,耳朵裡“嗡嗡”的都是回聲。
馬燈依然亮着,火苗兒晃動着,根本不缺氧。馬燈的光芒映射在井壁上,發出幽幽的藍光。至少到現在,王珂依稀看到的都是鑿出來的痕跡,還沒有發現一塊磚。可以想到古時候勞動人民是如何向下一鑿子、一鑿子,鑿出的這個井。
再下二三十米,可以依稀地看到井底映着水光了。井壁用腳已經夠不着了,王珂蜷着腿,抓緊向下,他低頭看看腰間的小馬燈,還是點燃,在黑黝黝的井裡閃着一絲溫暖的光。
終於快到了井底了,再擡頭向上看,幾乎看不見副連長魯澤然,只看到頭頂一個巴掌不到的小井口,手掌觸摸到井壁,冰涼。
擡頭向上喊了一下:“放,放,放繩子。”
上面的繩子放下來,王珂一下落在水裡,水不深,只沒到膝蓋,剛入水,腳刺骨的涼,但頃刻間就感覺不到水的冷了。此時王珂抖了一下鬆軟的繩子,拔出自己綁在腿上的軍用匕首。既然是千年未斷的井水,井下應該有不知名的生物。
他靜靜地手舉馬燈,觀看了一下井底,竟然一條魚也沒有看見,彷彿昨天才幹過。再彎下腰用手在水裡摸了摸,到處都是厚厚的碎桶與斷繩。粗略地估了一下,下面至少有幾米的厚度。而且依然是光滑的井壁,沒有一塊磚。泉水還在“咕嘟咕嘟”地冒泡,慢慢地往上涌。
王珂大感奇怪,這深達百米的井底,如何還有氧氣?這長達百年、千年的井底,爲什麼沒有魚蝦?而且這水既然向上涌,說明泉眼還在,但爲什麼井裡水上不來,存不住呢?
這時候王珂乾脆舉着馬燈,解開自己腰間的繩子,一手舉着軍用匕首,打算沿着井底走一圈。既然下來了,就要看看,這井底到底有何古怪?
突然他感覺到有陣風掠過自己的臉。
井底怎麼會有風?他凝神向前看去,他驚住了。在前方不遠處,也就是自己腰的部位,井壁上竟然有個洗澡盆大小的洞,而那些風正是從洞裡吹出來的。
王珂趕緊走過去,把馬燈向洞口照去,什麼也看不見。這時候想起來,隨身背的挎包裡,還有一支手電筒。掏出來就向洞口照去,洞斜着向下方延伸,電筒光只看見五六米遠,因爲洞的曲折,還是啥也看不見。但是洞裡面很大,側耳聽聽,隱約聽到洞裡十米開外,傳來隱隱的水聲和滴噠聲。
原來如此,這井竟然是個漏井,水漲到這個地方,就從這洞漏了,而剩下的水被村裡老鄉一氣打光,再滲滿正好一天一夜。倘若不發現這個秘密,再過若干年,井底下的雜物堆到洞口,可能一滴水也打不到了。
想通了這些,王珂興奮的向井口喊道:“副連長,我找到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