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參加地方政府部門組織的會議。
上午九點,坐了三個小時毛驢車的王珂和葉偏偏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以這種特殊的交通工具進了縣政府大院。
跳下車,脫下皮大衣,王珂便對羅紹環說:“紹環,我們也不知道這會開幾天,如果今天回不去,你就帶着全班明天上午去團司令部包參謀長辦公室報到,還有一個出公差的任務,千萬看緊那個谷茂林,不能捅出什麼漏子。”
“是!班長,還需要我在這裡等嗎?”
“不用,會開完,我自己想法回去。葉老師就直接回津門了。”
羅紹環向王珂敬了一個禮,轉身離去。
王珂和葉偏偏走進辦公樓,打聽了一下,上了二樓會議室,直接簽到,然後在後排找了兩個位置坐下,而在他們旁邊有個瘦瘦高高的中年人,手裡拿着一個筆記本,已經先在那裡寫寫畫畫,旁邊的椅子上,摞了一堆的檔案袋。
人,陸陸續續的進到了會議室。
會議室很大,可以坐得下五六十個人。還差幾分鐘到9點,只見一個胖乎乎的中年人走了進來,直接走到王珂面前。“請問是部隊來的王珂同志嗎?”
這個會議室裡只有他一人穿着軍裝,王趕緊站起來,答道:“是的,首長。”
“這位小姑娘是……”
“我是津門大學的葉偏偏。”葉偏偏也站起來自我介紹。
那個胖乎乎的中年人,顯然沒有想到葉偏偏如此年輕。“哎呀,葉老師你好。”他趕緊握住葉偏偏的手。
“你們兩位到前面坐。”
坐到會議桌邊,王珂才發現,這個會議室裡,已經到來的有近五十人,只有他和葉偏偏最年輕,兩人都是二十剛出頭。
“大家安靜了,我們現在開會。”剛剛那個胖乎乎的中年人主持會議。
“首先我先給大家介紹一下今天參加會議的主要領導和來賓。”他清了清嗓子,接着他指着坐在會議桌正中間的一位鬢角斑白的同志說道:“這位是我們縣的縣委副書記、縣長尚青松同志。”會議室響起一片掌聲。
他繼續介紹:“今天參加會議的還有我們全縣的各鄉鎮鎮長、書記,還有我們縣水利、財政、文化、宣傳和同志,還有三位最重要的嘉賓,他們是行署水利規劃科科長常高峰同志。”
剛剛坐在王珂身邊那位寫寫劃劃的同志站起來,王珂一看,真是名如其人,站起來如同細高的山峰,足有一米八五。
“津門大學的葉偏偏老師。”
葉偏偏趕緊站起來,向大家示意。
“我們駐軍部隊的王珂同志。”
王珂聞言,立刻起身,舉手向大家敬了一個禮,並環繞了半圈。
可能由於太年輕了,只聽會議室裡一片嘈雜的議論聲。
“安靜,安靜,我是縣水利局局長廖田光。”王珂與葉偏偏對視一眼,這胖子是水利局局長。
“同志們,今天我們在這裡開一個論證會,實際上也是動員會、研討會、工作部署會,主要的議題就是兩個,一是貫穿我縣東西走向的拒馬河治理的問題;一是圍繞巨馬河,打造萬畝良田、以及配套的溝渠水網建設問題。下面我們首先請縣委副書記、縣長尚青松同志講話,大家歡迎。”
大家一片掌聲。
尚縣長的話語不長,也就二十分鐘,更多的談的是意義,談的縣裡的投入,談的是對鄉鎮的配合要求。
接下來,是行署水利規劃科長常高峰對整體項目的立項、設計與規劃方案的報告。這個方案比較長,整整一個上午才勉強談完。
王珂聽來聽去,幾乎與自己關聯不大,好像與葉偏偏的關係也不大。
吃過午飯,稍作休息,繼續開會,還是由行署水利規劃科長常高峰作主題發言,但他畫風突變,讓王珂和葉偏偏同時精神一振。
“同志們,上午我主要介紹的是方案,下午我想說一下實操方面的問題,由於我縣主要以平原地帶爲主,不利於地表水的儲存,所以我縣以旱地爲主。而且由於拒馬河長期得不到清理,河牀越來越淺,基本上是雨季成了蓄洪區,旱季成了荒石灘。拒馬河兩岸的生態環境,遭到了極大的破壞。河裡無魚,岸上無鳥,春秋兩季的沙塵暴反而對縣城造成了威脅。此外,近30萬畝數千公頃的旱地,由於溝渠水網的不健全,產量上不去。”
說到這裡,常高峰看了看王珂和葉偏偏兩人,接着說:“依據我們的規劃方案,我們有兩個比較大的動作,一個是在拒馬河的兩岸,按每百畝爲一個單元,打造1000個單元的試驗田,配套支流水渠,爭取把它改造成水旱兩用田,讓單一的農作物變成多種經營。還有一個就是從上游開始,徹底清理出我縣境內拒馬河的千年河道,即使旱季,我們也能儲存住一定的水,徹底改善拒馬河兩岸的生態環境。”
王珂一聽,這可是兩個超級大的工程,按照3000公頃的土地面積來說,整個定縣全域的田畝和溝渠測量,就需要來來回回跑上數千平方公里。而拒馬河千年之前能跑船,現在最深的河道不過一米多,那等於再挖一條人工運河,這條人工運河的深度不會低於向下十米。
會議一天開下來,依然沒有結束的意思,怕是要再開一天。
第二天討論。作爲一名戰士,王珂只有聽會的份。他完全不懂水利,即使會上有人提出測量的水平與取直等技術問題,也用不着他來回答。
但是常高峰的宏偉藍圖還是讓他心潮澎湃,如果真的能夠實現,定縣的糧食產量一定會實現質的突破,再也不用吃陳化糧。作爲駐軍,支援地方建設理應在所不辭,但是這也不是能由自己決定的,至少由縣與團商量。
但是圍繞拒馬河千年河道的清理,還是有了一定的爭議。縣裡的財政狀況不好,採用民工耗時耗力,採用機械化作業,又沒有這麼多的大型機械。
最後根據葉偏偏的建議,縣裡採納了“分段實施,試點推進”的辦法,先在萵苣村附近,進行試探性的五公里清理挖掘。這樣做的好處是,可用借用駐軍部隊的力量,而且這裡屬於定縣的中段,如果清理出來,相當於在全縣的中心,建了一個微型水庫,光是地表水的儲存就很可觀。如果行,繼續向上遊和下游推進,如果不行,到此爲止。
當然最重要的是葉偏偏還有一個私心,她可以經常見到王珂。
這項工程,將由廖田光和常高峰具體負責。
散會以後,尚青松、廖田光和常高峰三人把王珂和葉偏偏留了下來。討論能不能把王珂的偵察班借調出來,需要什麼樣的手續;還有津門大學動植物專家能不能到現場指導,還能來哪些專家?
會議一結束,王珂立刻趕往火車站,乘坐五點多的火車返回部隊,而葉偏偏則由縣裡派車直接送回津門。
路上,王珂意識到,這項任務,很有可能需要五個月左右。也就是說,他將再次脫離部隊,投身到地方的經濟建設中。但讓他感到有點酸的是,覃虎去上學爲提幹準備,自己則戴個草帽在田間地頭搞測量,葉偏偏給自己推薦的啥活,這還是相當於出公差。
自己已經成了“公差專業戶”。半個月後,王珂偵察班接到通知,揹着揹包、雨衣和水壺,攜帶兩臺方向盤,以及標杆、尺繩(就是那種200米長的帶計數的特製繩)到定縣水利局報到。
由於羅紹環和胡言樓已經調走,只剩下宋睿民、牛鎖柱、谷茂林和隨同報道的兩名新兵。
三個懂業務,三個門外漢。
大鬍子田連長問王珂:“放棄駐訓,你們在幫助搞測量的過程中,能不能把三個人都帶出來,帶出駐訓的效果?”
“連長,這壓根不是一回事啊?駐訓是從實戰的需要出發,練的就是如何測得快、算得精、打得準。而這測量就是跑得遠、測得正(田畝方正)、算得精(如何少花錢)啊。”
“行啊,你給他們開小竈,千萬別把你們自己都搞成了農民。還有出門在外,吃住全部在老鄉家,注意安全,注意遵守羣衆紀律。”
“是!”
到了縣水利局,廖田光局長和常高峰科長都在。按照分工,廖田光局長負責拒馬河千年河道的清理,常高峰科長和王珂他們班首先完成萬畝良田和水網溝渠的測量。
待遇真不錯,縣水利局給配了一臺輕型工具車,上面拉的都是木樁,測量完即打樁。另外每人給發了一頂草帽,一雙雨靴和一盞馬燈。
美美地吃了餐飯,上車,直奔西山。
當天晚上就住在南邵村。南邵村是定縣最西邊的村,實際上村有一大半都不在定縣的地圖上,但村仍然屬於定縣。
除了王珂,大家都很興奮。在村子裡跑來跑去,而王珂正如大家想的一樣,他和常科長打了一個招呼,去了董偏方大叔家。出門前,他就把那本無字天書帶上了,他想請董叔看看,興許能破譯這裡面玄奧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