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就走吧!”林蕭和擡了擡手,轉身,女孩子一身粗布長裙跟了上去。
……
“祖母,喝水麼?”坐在馬車裡的安樂公主給自家兄長餵了些水,擡頭看向角落裡坐着一言不發的延禧太后。
延禧太后沒有說話,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安樂公主低下了頭,收回了手裡的水壺,坐到一旁,卻並沒有什麼傷心失落的神色。皇家情薄,一開始她也試探着想要與祖母親近一翻,但是試探過後,發現祖母根本沒有這等想法之後,她也就沒有再往祖母跟前湊的想法了。
嘆了口氣,她看向馬車外,見原本站在一旁的裴先生正半蹲着身子在草叢裡找着什麼。
“裴先生,你要找什麼?”安樂公主開口問道。
裴宗之擡頭看了她一眼:“我腰間的手令不見了。”
“是趕路匆忙,丟了麼?”安樂公主扶着馬車壁探出身來,“還是丟在附近了?”
“不知道。”他直起了身子,“不過應該不大可能,我大概猜到我的手令在哪裡了。”他說着解下腰間的錢袋聞了聞,一股子樹葉清汁的味道。
剛剛就有人坐在自己身旁扒拉着樹葉踩着玩,看來是被她拿走了啊!
……
……
站在城頭之上的鐘黎抱着雙臂,神色凝重的向下眺望着排隊的人羣,而後微微側身,有官兵上前候命。
“還沒找到麼?可有仔細找了?”
官兵回道:“大人,找的很仔細了,還不曾發現。”
鍾黎吐出了一口濁氣:“那繼續找!”這裡的消息是傳給義父了,用的還是少見的鷹隼傳訊,但鷹隼傳訊並不能立即用第二次,向這等猛禽,一般都需要休息些時日才能第二次飛行,所以義父那裡的消息他還沒收到,但這不妨礙他以手頭原有的兵力來做部署。此事他會竭盡全力,對手藝高人膽大,確實不凡,但不管如何,要衝過這一道防線,定能讓他們大傷元氣。
就算僥倖能夠逃脫,出了西南府,明的不行還可以來暗的。對手很厲害,他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是不管怎樣,都會盡力。常勝之軍也不能保證每戰必勝,他也不能,所以能做的只是盡力而已。
腳下微微震顫,鍾黎臉色驟變,他在軍中帶了多年,這樣的震動,他不需要擡頭看就知道爲什麼會有這樣的震動。只有大量的兵馬向這邊騎行而來纔有這樣強烈的震動。
而後就不需要他猜測了,煙塵滾滾,前頭是騎兵,後頭是步行的營兵,遠遠望去,烏壓壓的一片,營兵的鎧甲在陽光下發出烏悽悽的光澤。
千軍萬馬席捲而來,不可阻擋,他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到了最前頭的那塊幡旗上,一個“林”字清晰可見。
西南府附近有多少兵馬,各相連府城但凡手中有軍隊的將領他都知道。鍾黎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正是因爲知道,所以長久作戰的本能讓他已然可以預見到了結局。
是肅州總兵林蕭和。說起來,林蕭和確實有幾分領兵打仗的才能,不是那等紙上談兵的人物,大楚武將之才並不多,真正有能力又有實權的並不多。而且這些真正有能力有實權的多數也在不同的政黨的麾下。有義父的人,也有隸屬於崔、王、謝三家政客大族陣營伺機而動的旁觀一派,更有朝廷政黨之中左右二相的兩派。而林蕭和則是少見的幾個不隸屬於任何政黨的中立派,自三年前被派到肅州之後,一直沒有什麼大的動作。肅州與西南府毗鄰,平素裡鍾黎自然與林蕭和交過手,切磋過,也知曉對方的實力。
林蕭和到肅州之後,只是專心致志的站穩了腳,平素裡也就練兵切磋,朝堂政事之上從來沒有發表過別的意見。即便朝堂之上再如何風起雲涌,也彷彿與他無關。義父曾想要招攬過他,他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算是個和稀泥的好手,當然義父不會放棄,因着旁的事情,原本也是待再過一段時日再來招攬他的,熟料今日,林蕭和竟然主動跳了出來,而且還是帶着千軍萬馬而來。
他與林蕭和都清楚,今日不會真的打起來,只是擺明了自己的態度,他固然可以強用武力留下那幾個人,但是隻要他敢,林蕭和就敢奉陪到底。
原來,這就是林蕭和的選擇!
說不失望是假的,但那又如何?鍾黎的眼力極好,一眼就看到了騎着馬在林蕭和身邊的女孩子,雖說初時愣了一愣,不過他還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是那個古里古怪的,易了容的女孩子。原來是她!他記得這個女孩子的名字:衛瑤卿。
上一回見面是在長安城附近,一樣的古里古怪。兩次至關重要的任務,兩次失敗,都有她的出現。
呵,還真巧啊!
但這世上哪有這麼多的巧合?而且一次遠在長安,一次近在西南。就算當真是巧合的話,這運氣,倒有幾分天生註定的意味了,那更要警惕了。
她可以繼續易容,卻選擇露出了真容,站到了人前。
鍾黎走下城頭,看着遠遠看過來的少女,她同樣也有驚人的眼力,隔着滾滾的煙塵望來,朝他笑了笑。鍾黎沒有考慮她笑容裡的意味,只是在這一瞬間知曉了一件事:此女,日後必爲西南勁敵!
……
遠遠就看到了西南府的最後一道防線,城頭上的幡旗被風吹的招展開來,氣勢十足。
“那幡旗還挺好看的!”女孩子騎在馬上感慨了一句,“好想拔一支回去玩玩!”
林蕭和聞言轉過頭去看她,見她神態自若放鬆的模樣,不由笑了兩聲:“你倒是放鬆,一會兒若是打起來,沒有甲冑相護可是很危險的。”
“打不起來吧!”女孩子笑吟吟的笑道,“人馬多寡顯而易見,真要硬拼的話,鍾黎只能戰死,順帶折損你肅州總兵一部分的兵馬,但這一切對結果並沒有什麼影響。”
“而且,他若戰死,就是死人了。不管如何,權衡利益之下,死人總是比不過活人的。”
“若西南侯還不想反,那就少不得要認下鍾黎謀反的罪責。”
“死了還要破潑一身髒水,這個買賣怎麼算都不划算!我若是鍾黎,可不會做這樣的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