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出去當值的時候就已經明顯察覺到今日的長安城與往日相比不大一樣,多事之秋,長安城裡隨處可見三三兩兩成羣的巡街官員,這些官員,有些是本就該在街上巡街的五城兵馬司的人,有些來自城外軍營,但今日明顯多了不少身着不一樣官吏制式衣袍的官員,這些官員來自吏部。
早食攤上的小販將包子用油紙包了起來,拿繩繫好,遞了過來。女孩子將錢遞了過去,嘴裡叼着繩,一手放荷包,一手拎着竹筒盛放的豆漿。
“聽說昨天晚上吏部忙了一晚上,有人去吏部偷了什麼東西,全城在查呢!”有路人看着經過的官吏,壓低聲音竊竊私語。
“真是膽大包天,敢偷官府的東西,真是的。”
……
路人交頭接耳,“膽大包天”的衛瑤卿手裡拿着早食攤上的吃食,想起早上爬起來看到的那一幕,那份急報就這麼大喇喇放在她閨房門口,推門而出,險些踩了一腳,那時,着實被嚇了一跳。
一隊神色肅穆的吏部官員從前方路口折行而去,這方向……好像是去往懷國公府的方向。
丹砂礦,誰最需要丹砂礦?煉丹的,修陰陽術的還有就是販賣五石散的。陰陽司、欽天監屬於官府,有需要丹砂之時,只需要打下條子,記錄在案,就能領取了。
至於那些賣丹砂的小鋪子,一年到頭也賣不了多少,畢竟這陰陽眼也不是人人都有的,稀少的很。那麼剩餘的,就是長安城中販賣五石散的商人了。別人不知道,但京中權貴清楚的很,這掌控長安城五石散走向的到底是哪一家。畢竟五石散這種東西,兜裡無錢,也不會去碰這種又貴又不是什麼好物的東西。
無從查起,自然就從何人最需要開始查了。而夜入吏部盜取急報這種事情,一般人也不敢爲之,正好懷國公府還是有點膽量的。
多好啊,有吏部的糾纏,那位傳說中的老懷國公更是無暇顧及這些孩子的“小事”,順帶的,吏部的官員,又是親手丟失了急報的崔璟崔大人時常出現在面前,也能“提醒提醒”兩位薛家小姐不要忘了正事。
人微言輕,權勢不夠怎麼辦?自然是趁亂打劫了。衛瑤卿想着,在街上奔走。
那份急報是一份標明瞭丹砂礦具體位置的急報。寥寥數語,衛瑤卿可不覺得這麼一點點東西,崔璟會記不住,他在意的應該不是其中的內容,而是何人妄圖盜取這件事情。
心情不錯的到了陰陽司,跟同樣留在陰陽司中看爐煉丹的兩位女天師打了個招呼,衛瑤卿準備回屋子裡歇着,便看到大早上出現在陰陽司裡的裴宗之,眼底發青,有些疲憊,顯然沒有睡好。
“那麼早啊?”衛瑤卿打了個招呼,看天,“這還沒到當值的時候呢!”她今日是來早了,以往有事還知道告假,比起旁人不行,比比裴宗之還是好很多的。
而裴宗之這號人,準時出現的時候很少,多數時候是來的很晚,甚至不來的,如此準時出現在陰陽司還真是少見。
“今日五更天的時候,吏部的崔大人緊急進宮面聖,把陛下從後宮娘娘的牀上請了出來。”他頓了頓,又道,“不要問我哪個崔大人這種問題。”敢把陛下從龍牀上請出來這種事不是誰都敢做的,畢竟萬一惹惱了陛下,一個不好說可是要掉腦袋的,除非這個崔大人後面有整個清河崔氏,並不懼怕。
這吏部的崔大人還能有誰,崔璟唄!再看看今日早上長安城裡吏部官員集體出動的陣勢,沒有陛下首肯,他調不了那麼多吏部官員的。
“陛下讓我進宮,問一些事情,其中就有關於急報丟失的事情。”裴宗之道,他表情淡漠,倒是比一般人還鎮定的多,“我昨日晃到了四更天才找到了下手的機會,還不曾休息呢!”
衛瑤卿看着他眼底的青色,喃喃:“看出來了,你歇會兒吧!”頓了頓,衛瑤卿又道,“今日早上安樂公主會去尋陛下,爲陛下分憂,想來,陛下不會太過爲難你。”
這算是提前告訴他她的佈局了?裴宗之看着她,有些狐疑。
“差不多是時候了,再拖一拖的話,陳善召集的武將都快到齊了。”從陳述出事到現在才短短几天的功夫,事情一茬接一茬,各地守軍中有不少將領這幾日也是奔波的厲害。
其中有來自大楚皇室的特使,命令各地守軍不準輕舉妄動。聽命於大楚皇室的將領和守軍自然會原地待命,還有一些可以算作陳氏的兵將卻是恭恭敬敬的接了聖旨,待到特使一走,當下便收拾行囊出發了。
大楚和陳氏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遮羞布已然掀開了一半。
長安城還在歌舞昇平,天下兵馬卻已然出動。
“你要幹嘛?”
“先緩一緩,讓陛下喘口氣,給陳善找點事做。”衛瑤卿道,“不然這場仗贏面太低了,勢均力敵纔好看,是不是?”
說罷,她又嘆了口氣,擡了擡下巴,手裡的紙條晃了晃,“方纔出入宮門時,一個小太監偷偷塞我懷裡的,是安樂公主給我的消息,延禮太后已經認不得人了,延禮太后身邊的嬤嬤不見了,安樂公主擔心今天后宮裡頭會出事。”
“你們關係還真不錯。”裴宗之顯然對這件事沒什麼興趣,關注點在別的地方,他似乎覺得費解,“一個公主,一個陰陽術士居然能玩到一起,也是怪了。”
“現在我和公主殿下爲友。”衛瑤卿呼出了一口氣,聲音低了不少,“若是……有朝一日……她當真……那就是君臣了,這樣的日子以後不會再有了。”
對外,兵馬亂動,城中也不乏異心的臣子;對內,愧疚加身的生母,還有所謂的天下人眼中的“生母”。天子或許可以用手段強壓下所謂的真相,但“宮中秘聞”這種事情從來不再少數,就如同去年張家的事情,天下人早有揣測,皇權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而明宗帝這個矛盾的天子太過懼怕這些了。
“陛下活的可真累。”沉默了良久,女孩子發出了一聲感慨。
“天子坐擁天下,肩上的責任自然比尋常人更多。擔不起也得擔。”裴宗之看向迎面而來的李德全,“陛下來尋我了,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