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了假,就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衛瑤卿覺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好多,有很多還不是一下子就能夠做好的。譬如報仇,殺了陳善。變成了衛瑤卿等同新生,但卻也有失去,就似以往十五年苦學的內力,就算是原來的她要同陳善單打獨鬥,也未必是他的對手,更何況如今?所以只能智取。但陳善人遠在千里之外,身邊又有精兵百萬,怎麼可能殺的了他?這麼一想,以往的做事無往不利就淡了幾分,她能成功是因爲難的事還在後頭啊!
領雙倍的俸祿,在陰陽司做最年輕的天師,大天師派給她的又都是些“清閒”的活計,眼下中元一過,她看起來更閒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人雖閒心卻閒不下來。原本以爲不過是最簡單不過的報仇,扳倒了程厲勝就完成了報仇大計的一半,只是沒想到程厲勝充其量只是她報仇大計上的一座小丘,挖的越深,發現的也越多。
這長安城呆的越久,發現的秘密也就越多,有些與她無關,有些卻很可能直接或間接導致了張家的滅族。
上一回驚鴻一瞥的老者畫像已經交給了李娘子他們,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挖出這位老者的真正身份,衛瑤卿這般想着,踏出了巷子口。
有人蹲在巷子口同街邊幾個流着鼻涕的小童圍成一圈猜石子玩。
“哇!你又贏了啊!”小童扎着歪歪斜斜的羊角辮,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面前的年輕人,放佛一點都不覺得這麼大一個人同他們一起玩有什麼不對。
年輕人伸手,不多時,手上就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糖塊、點心甚至還有彈弓。
輸了彈弓的男童,不捨的撇了撇嘴,“哇”一聲放聲大哭了起來:“臭叔叔欺負人,哇-哇-哇!”
年輕人眉頭打成了一個結:“叫哥哥!”
男童一邊哭,一邊揮着手胡亂揮舞着,口齒不清,打着嗝嚷道:“臭-嗝兒-叔叔-嗝兒-欺負人!”
一旁的小童見男童哭了起來,怔了一會兒,看着被年輕人拿走的糖塊點心,也生出不願來,於是,跟着哭了起來。
一聲接一聲,此起彼伏。
衛瑤卿站在不遠處聽着孩童的哭聲,頭都大了。
偏偏裴宗之沒有什麼表情,在一堆哭鬧的孩童中沉聲道:“叫哥哥,我就還你!”
正仰天大哭的男童還不知“骨氣”、“尊嚴”爲何物,在他的認知裡,不過只要叫一聲,就能拿回自己的彈弓,當下便開口喊道:“哥哥!”
這個年紀的小童學事情最快了,這一聲“哥哥”之後,當下便有接二連三的“哥哥”冒了出來。
成功拿回了自己的糖塊點心還有彈弓的小童生怕他反悔,拿了東西就作鳥獸般跑了,跑的飛快,其中還夾雜着大人的謾罵“跑什麼跑!仔細撞了東西,賣了你們都賠不起!”
衛瑤卿走過去,看向地上堆放的石子,覺得有些眼熟,看了會兒,不由脫口而出:“奇門遁甲?”
“最簡單的那種。”裴宗之伸腳踢亂了石子堆,原本能依稀看出奇門遁甲雛形的石子堆又變成了一堆亂石。
繞是衛瑤卿自詡自己也算得臉皮厚了,但這一刻還是生出了一種感覺,論臉皮,她還是比不過他啊!用奇門遁甲欺負小童,騙小童手裡的東西?也怪不得小童要耍賴了。
裴宗之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放在蹲在地上,沾了不少塵土,髒兮兮的:“下次不跟他們玩了,玩不過我,就耍賴。”
“那就別玩了。”衛瑤卿道,想起方纔過來時聽到被他欺負的孩子成羣結隊放聲大哭的情形,聽過一次的,絕對不想再聽第二次了。
她頓了一頓,又道:“你……是在這裡等我?”
裴宗之點頭:“是啊,我方纔看你進了巷子,便在這裡等你出來,等的無聊了,便尋他們玩耍,誰料他們會耍賴,下次不同他們玩了。”
衛瑤卿:“……”算了,還是正事要緊,於是,她忙問他,“可是有什麼事?”
裴宗之嗯了一聲:“你讓我找的那個人,有眉目了。”
咿!那麼快?衛瑤卿雙目一亮。
裴宗之道:“邊走邊說吧!我聽說你最近在查懷國公?”
“算是吧!”衛瑤卿想了想,還是決定對他說出實情,“我懷疑懷國公動用陰陽邪術續命甚至在嘗試長生禁術。”
“有證據麼?”裴宗之反問她。
衛瑤卿搖頭:“沒有直接證據,但是懷國公的反應很像是被抓到了痛腳。”她道,“仔細想一想,懷國公身上有很多事情都不合常理,我會生疑難道不應該?”
裴宗之應了一聲。
衛瑤卿又摸了摸鼻子,苦笑了起來:“最近,我做了一件不知道算不算惡事的事。崔王謝三族的小輩在查懷國公,我便將他們引到這個問題上去查,一查還真查出些事情來,然後,王栩遇襲了。”
裴宗之沒有說話,看着她,讓她繼續說下去。
她道:“我的目的,是提早將這件事擺到檯面上來。人皆有谷欠,我不知道多少人能擋住長生的誘惑。所以,我想未雨綢繆,現在擺上來,如三公那樣的人冒着捨去一族清名的風險,去支持此等行徑的可能性很小。那樣,若是來日,真要除去有此等逆天之舉的人,至少不會受到來自三公的阻撓。”
“我這般做,等同是逼迫他們不得不做出了選擇。”衛瑤卿嘆道,“也不知他們發怒了沒有?”
裴宗之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你用身份清名逼着他們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雖說此舉不是很妥當,但我想,世族中人也當是支持的。朝有更迭,人有輪迴,若是有人當真長生不死,那還有其餘族人什麼事?族中後輩如何出頭?掐斷輪迴是逆天之舉,不可違,且必遭天譴。”
“是啊!所以王栩其實並沒有那麼生氣,我擔心的是三公大人,而不是王栩這些年輕一輩。”衛瑤卿說罷,頓了一頓,正色道,“當然,我是有私心的。我會插手此事也是懷疑我張家出事的背後,是不是也同這樣的邪術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