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大人!”
狄方行回頭,正見石忠堂笑眯眯的朝他走了過來。他停住了腳步:“石大人!”
石忠堂乾咳了一聲,壓低聲音:“聽說你那大理寺的大牢被拆了一半,可要石某人上奏?”
就知道這種好事石忠堂不會放過,不過他狄方行也不是省油的燈。狄方行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金鑾殿的方向:“石大人倒是消息靈通。”
那當然了,石忠堂腹誹,這等事情,若是讓他出聲來諫,定又是釣譽的美事一樁,否則,他才懶得理會狄方行呢!
“那此事……”石忠堂有些焦急的看了眼金鑾殿的方向,快到早朝時間了,他這裡道聽途說的消息畢竟太少,若是狄方行肯提醒一兩句,那就不一樣了。
狄方行卻自覺的站到了一旁:“該入朝了。”
石忠堂甩了甩袖子,只能走到一旁,暗自盤算:一會兒在朝堂之上,不如就先提吧,這萬事第一個出言纔是最重要的。
百官依次入朝,山呼萬歲之後,明宗帝許久沒有出聲。
待百官跪的腿腳發麻之後,明宗帝總算出聲了:“起吧!”
衆人舒出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臣有本奏!”石忠堂、狄方行、黃御史三人同時出聲,說完便同時一愣。
狄方行見狀,並不以爲意,繼續道:“陛下,臣兩日前便已遞上了摺子。”
“朕已閱。”明宗帝的聲音裡聽不出絲毫的情緒。
石忠堂和黃御史見狀不由露出了失望懊惱之色,原本是一件多好的能釣得一身美譽的案子啊,這下倒是便宜了狄方行,不過也是,這等案子,狄方行又不是蠢蛋,自然不會輕易給他人接手的機會,辦得好的話,這可是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的大案子啊,名垂青史的好事誰會想讓?
“臣參原工部尚書、現工部侍郎錢元和現戶部尚書吳嶴貪污贓款!五年前,陛下撥款下令重修大理寺大牢,按我大楚明律規定,大理寺大牢關押朝廷重犯,所用必須是堅硬的整塊石料,防止逃脫。但如今卻被發現,錢元跟吳嶴用燧石與木料仿造了整塊的石料鑄我大理寺大牢,以假冒真,經過估算,此二人貪走了近七成的白銀,請陛下嚴懲。”狄方行接着說道,“此事說來慚愧,並不是由臣發現的,而是由關押其內的長安民衆發現的,緣由臣已在奏摺上稟明。”
這等被民衆徒手拆了大半牢籠的事情真真是叫人說不出口。
錢元跟吳嶴早聽到了這兩日的消息,私下裡耶找過了狄方行,奈何狄方行當面答應的好好的,一轉眼便上奏了陛下。
兩人連忙出列:“陛下,臣冤枉啊!”
錢元跟吳嶴是誰的人,衆人心知肚明,有人時不時的拿眼睛去瞟最前面的程厲盛,但見程厲盛緊抿着脣,臉色十分難看。
程相這邊的人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似是命犯太歲一樣,接連禍事不斷。如果說之前的是小打小鬧的話,那麼從荊雲開始就不是小事了,先是丟了太子少師的位置被貶回國子監讀書,然後是錢元跟吳嶴的貪污案被人揭發了出來。尤其是後者,這絕不是小事了。
“冤枉不冤枉自有陛下定論。”狄方行看了一眼他二人,“大理寺的大牢還有一半未拆呢,是真是假一見便知。”
“陛下當年撥款十萬兩,臣是如數分發到錢元手中的,望陛下明察。”吳嶴辯駁道,“更何況當時撥款,錢元也在朝堂之上,若是臣給的數目不對,他爲何當時不稟報陛下,分明是錢元中飽私囊,望陛下明察!”
“陛下,吳嶴當時只給了臣三萬兩,吳嶴有個孫子,在長安城中最大的賭坊長樂坊欠下了七萬兩的賭債,就先挪用了。臣當時心軟,就答應了,過後縷催之下,吳嶴並不歸還,不得已出此下策,求陛下開恩。”
“胡說,我孫兒在國子監讀書,聰穎好學,怎會欠下賭債,這國子監裡問上一問便知。”
“陛下,此事並非我一人知道,我家中管家也知此事。”
“無恥,既是你家中管家,怎可替你作證,分明是竄供!”
“吳嶴,你以爲我拿你沒辦法了麼?你欠下七萬兩白銀時,給我寫了一張借條,我至今還保留着呢!”
“陛下,臣沒寫過這樣的借條!”
“你自己的筆跡自己不認得麼?”錢元似是早有準備,從袖中取出借條呈上:“陛下,這就是當時吳嶴寫下的借條,請陛下過目。”
“陛下,臣想起來了,是有七萬兩一事,但那七萬兩並非此款,而是爲我舉家多年私藏,後來也還清了,這是我二人寫下的兩清文書。”
“陛下,後來他又……”
……
“當真是狗咬狗啊!”謝糾朝一旁的王翰之跟崔遠道使了個眼色,比劃了一下嘴形“狗咬狗”。王翰之跟崔遠道但笑不語。
原本一樁的事情,這兩人爲求脫身互咬,倒是牽扯出一堆的事情。
“胡說,那七萬兩白銀分明是你貪了的,與我何干?”錢元臉色漲得通紅,“就連大理寺大牢的事情也是你的主意。”
“我並無。錢元,口說無憑!你是個慣貪,連三年前的祭天典禮的銀子都是你貪了,造了個坍塌的祭臺!”吳嶴抓着錢元一頓咬。
這下有人坐不住了,禮部尚書孫思哲出列:“好你個錢元,三年前祭天典禮原來是你搞的鬼,害得祭臺坍塌,若非如此,太子跟安樂公主又怎會需要親赴泰山,原來是你!”
“太子跟安樂公主又怎會需要親赴泰山”這一句出來,殿中不少人都變了臉色,這是陛下的逆鱗,方纔孫思哲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提及了此事,這下怕是就算是太后出面想將此事化作小事都不可能了,更遑論此事原本就關係甚大!
“狄方行!”明宗帝開口了。
“臣在。”狄方行出列。
“朕命你……”明宗帝說到一半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搖了搖頭,“此事是你上奏的,你不適合審理此案。嗯,此事交由京兆府尹何太平。跟他說,要他查,不管查出誰,不管牽連多少人,一個都不許放過。天塌下來,有朕兜着,李德全,下了朝就去宣旨!”
“是。”
隨着李德全的一聲應下,崔遠道、王翰之同謝糾三人互相交換了個眼色:總覺得長安要開始變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