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天總是黑得晚,紀暖颯到達謝家,整座宅子除了家傭,就只剩下謝旌博一人,其他人都不在。
謝旌博顯然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家傭通報之後,他拄着柺杖從樓上下來,笑呵呵地問:“三丫頭怎麼有心情到這裡來?是來找你二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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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暖颯搖搖頭,主動上前攙扶謝旌博到沙發裡坐,“二姐跟着媽媽一起去瑞士旅遊了。”
“你怎麼沒去?”謝旌博笑問,見紀暖颯神色尷尬,拍拍她挽在他胳膊上的手,“你現在還小,偶爾跟家人鬧鬧脾氣未嘗不可理解,但離家出走是萬萬不能的,你不在家,你爸爸連公司都沒心情打理,知道嗎?”
“可他還是安心地出差了。”
“但他沒有忘記交代別人去找你。”
紀暖颯沒再反駁,估計在衆人的眼中,所有的錯都是她造成的。
“好了,不說不愉快的。吃過飯了嗎?”
紀暖颯點點頭,想說明來意,才發現面對老爺子的溫和寬容,她難以啓齒。
家傭爲她端來椰汁,謝旌博也端起茶水小啜一口,“說吧,來找我有什麼事。”
紀暖颯看着老人家斑白的髮絲和眼角的皺紋,她遲疑了,話問出口不知不覺變了樣,“爺爺,你想過人活在這個世上的理由是什麼嗎?”
謝旌博一頓,哈哈爽朗的笑聲傳遍整座宅子,“不愧是成年了,三丫頭這是要跟我探討人生哲學?”
紀暖颯搖了搖頭,“爺爺你說,什麼算是成年?僅僅是因爲法定年齡達到了十八歲就成年了嗎?可是,有些人才十三四歲,或許就已經成年了呢?也有一些人,早已過了十八歲,還是像孩子一樣,不是嗎?”
謝旌博沒有回答她,一雙幽深的眸子在皺紋的映襯下顯得愈發深邃,他端着茶,因她這番話忘了要飲下,就那樣靜靜地聽她像自言自語一般地訴說。
曾幾何時,也有一個孩子在十八歲的時候,問了他這個當爺爺的同樣的話。
“因爲我是超生的緣故,自小被送去美國和小姨一起過。在國外接受的教育比國內的外放,家裡又是這樣,不管我怎麼努力,親生媽媽好像就是看不到,然後我就通過逆反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在外人眼裡,那是幼稚的。我也知道很幼稚,但是我不幼稚。因爲只有自己不知道自己幼稚的時候,纔是真的幼稚。而我不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所以我是成熟的,比一些成年人都要成熟。可是現在成年了,我才知道我其實是最幼稚的,我連最起碼的人活在這個世上的理由都沒想過。”
“那你現在想過了嗎?”謝旌博不自禁地問。
紀暖颯神色淡然地點點頭,幅度很小,卻是鄭重其事,“以前小姨氣喘發作的時候,就會按着胸口嘆氣說‘要死了,真是要死了’,我想,那就是人活在這世上最好的理由吧。”
謝旌博放下了茶杯,“三丫頭……”
“爺爺。”紀暖颯低聲打斷他的話,目光平靜地看着他,“我今天來,是來認罪的,無論您要怎麼處罰我,我都不會有一句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