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死並沒有讓我覺悟，我覺悟是偶然間聽到一句話。鄰桌的一些人端着手機看新聞的時候說‘這個社會以醜爲美，真是病了’，他們還說，‘比貧窮更可怕的是不知羞恥’，我想，我就是那個不知羞恥的人。這個世界，其實真的沒有人是被逼到絕境別無選擇，而去出賣尊嚴給人當情婦任人擺佈的。天無絕人之路說得一點也沒錯，可是人啊，常常自作自受還要埋怨周遭環境。給他當情婦的三年來，我看了不少寫情婦的小說，裡面的情婦角有落魄千金、窮苦女子甚至職業光鮮的白領，當情婦的理由也各種各樣，爲了救家人、爲了復仇，還有被親人出賣……在我沒覺悟之前，我覺得我和她們同病相憐，可看清楚了以後才發現全是扯淡！故事的編造者和給人當情婦的女主角有什麼區別？不過都是爲了錢財遊走在道德邊沿罷了。可是讀者買賬有什麼辦法？就像男人願意包養情婦一樣，這個社會真是病了。”
滿玉輕笑一聲，用手指抹去剛從眼眶流出的淚，笑問已經怔住的紀暖颯：“你知道一個情婦首要任務是什麼嗎？”
紀暖颯入了神，像是受了蠱般癡癡地搖頭，竟然給了她迴應。
“讓金主開心，就是不管他怎麼折騰你，你都不能耍脾氣不能反抗，還要表現出很享受的樣子，就是完全不要尊嚴的樣子，如果你反抗了，不僅別人要說你，就連我這個當過情婦的人也覺得真是又當婊子又要立牌坊！男人心裡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在我反抗的時候，他怒了，一耳光把我從牀上甩到地下，還罵着說，老子花錢在你身上就是讓你伺候老子的，你裝什麼貞潔烈女？後來常常這麼鬧，我不依，他就找人收拾我，最後一怒之下，我就把他殺了，然後我就在這裡了。”
說完了所有的故事，她露出一個陽光的笑，在她佈滿淚痕的臉上，彷彿雨過天晴般美好。
紀暖颯怔怔地看着她，幽黑的瞳仁裡充滿了震驚，輕易能看出來，還藏了幾許同情和憐憫。
滿玉又笑了笑，倒進牀閉眼笑出了聲。等她睜開眼，紀暖颯已經站在她牀前，把一本書遞到她面前，道：“要想學習的話，任何時候都不算晚。”
滿玉遲疑着接過書，等紀暖颯又回到原位看書，才遲鈍地說：“謝謝。”
紀暖颯沒回答。
“其實我到這裡來和你同住，是受人安排的。”滿玉突然說，“他讓我告訴你一些事，可是你一直不搭理我，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聶梓嵐——”
滿玉稍作停頓，紀暖颯已繃緊神經。
“不知道去了哪兒，安排我進來的那個人也在幫忙四處找，可怎麼都找不到。他甚至去了他租住的地方，請房東開了門，裡面什麼都有，就是沒有人。他讓我轉告你，雖然現在找不到，但他會一直找下去，會給你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