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門之內,無數寒光閃閃的劍,密密麻麻的插在地上,就像是進入到了劍的森林一般。而在劍的中央,一個裸露着上身的男子靜靜的而立。
男子身形壯碩魁梧,頭髮漆黑如瀑,看起來只有三十來歲。古銅色的皮膚下,包裹着流線型的肌肉。周身上下,盪漾着令人心悸的氣勢。
此人應該就是易風,但按照胡悲烈的說法,易風在十五年前已經五十歲了,十五年過去了,看起來非但沒有老,反而變得越發的年輕。
突然,易風睜開了眼眸,雙目之中,迸射出幽幽的藍光。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刀狂柳鬆波啊!”易風的聲音很是戲虐,也許在他看來,轉戰天下未逢一敗的柳鬆波不過是個跳樑小醜。
“你就是當年八絕之一的劍癡易風?”柳鬆波臉上並沒有半點變化,哪怕他現在的名號應該叫天刀纔對。
說起來,柳鬆波和易風,應該是同一時代的高手纔對。只不過柳鬆波活躍在神州西部,而八絕活躍在東南部。
三十年前,應該是他們這一代的黃金時間,而三十年滄海桑田過去了,依舊還能被世人記住,並能叫出名號的人,已經非常的稀少了。
易風看到柳鬆波,也彷彿看到了曾經與弟兄們馳騁江湖的歲月。可是,時過境遷,柳鬆波老了,可自己卻依舊年輕。
“咯咯咯……”一聲如銅鈴一般清脆的笑聲響起。
這個笑聲,就像是一個太監捏着嗓門學女人的笑聲一般。笑聲出現的突然,也出現的詭異。
突然間,在易風的心臟處,皮膚猛然間鼓起。那一塊皮膚,就像是一團麪糰一般變換着。瞬息間,一張人臉出現在心臟位置。
“歐陽明月?”陸笙驚呼一聲,瞪着眼睛露出了驚悚的表情。按理說,歐陽明月被打落劍爐葬身火海。現在他應該是被燒成灰燼了。
而且,眼前的一幕也實在無法用理性的目光看待。誰的胸口會出現一張人臉,而且還是會說話的?難道,鬼麼?
“陸笙,你沒想到吧?沒想到我還沒死吧?”歐陽明月刺耳的笑聲響起。
“這個狀態的你,是怎麼認爲自己還活着的?你現在是什麼?鬼?妖?還是怪物?”
“你這人啊,真是讓我失望。本來我還想與你公平的一戰,就算輸給你,我心裡也甘心了。可是你呢?竟然卑鄙無恥的偷襲?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身爲天才的傲骨?”
“對於你,完全沒有!”陸笙不屑的癟了癟嘴。
“你!好,既然你自尋死路來到魔域,那就別走了,成爲這裡的劍奴吧!易風,動手,殺了他……”
“閉嘴!”易風冷冷的喝到。
胸口突然一陣蠕動,一張人臉,慢慢的消退再次化作普通的皮膚。
“柳前輩小心,這人有古怪!”
這次不需要陸笙提醒,柳鬆波也知道易風有問題了。反正,這絕對不是正常的人。
爲了表示對易風的認真,柳鬆波緩緩的伸向背後。
哐——
一聲翠響,背後的金刀瞬間出鞘。出刀的一瞬間,金色的光芒直衝雲霄,絢麗的金光,如太陽一般耀眼。
陸笙連忙調動腦海中的體驗卡,剛剛要啓動,突然間陸笙頓住了。
這倒不是陸笙想要藏拙,而是現在還不太瞭解易風的手段。以方纔展露出來的狀態來看,易風應該已經成魔。成魔之人,不能用常理度之,還是讓經驗更加豐富的柳鬆波先探探路。
金刀出鞘,易風也不再客氣。
手掌一揮,面前的數百柄劍瞬間騰空而起,每一道劍,都散發着凜冽的劍氣,而每一道劍氣之上,都帶着一道劍意。
柳鬆波一見如此,臉色瞬間大變,“不可能,尋常劍道高手,領悟一道劍意已經很不得了了,就算天賦再高,頂多也就兩三道,你竟然能領悟數百道劍意?”
“哈哈哈……我是劍魔,也是劍中之神。區區數百道劍意?你太小看我了。我即是劍道,我即是劍意,天下劍道,皆以我爲尊,去死——”
滿天劍氣狠狠的斬下,瞬息間彷彿絢麗的煙花就在自己的眼前炸開。太刺眼,太絢麗,陸笙甚至無法掙開眼睛。
柳鬆波狂吼一聲,手中的刀狠狠的向滿天的劍氣斬去。刀氣如龍,橫掃蒼穹,彷彿切開了天地,在夜幕之中劃開了一道傷口。
滿天的劍氣紛紛爆碎,但遊走的飛劍卻並沒有如之前的一般在刀氣中破碎。
刀爲兵中之王,乃霸道之兵。柳鬆波一刀斬碎滿天劍氣之後並未停留。腰肢一轉,手中的刀在虛空中一轉,人已經雙手高舉金刀。
用刀者,應承胸中之勇,一氣呵成,一鼓作氣。
所以,用刀高手最可怕的刀,絕對不是最後一刀,而是最開始的三刀。一刀橫掃,一刀豎劈,不帶絲毫停頓。
在柳鬆波舉刀一瞬間,滿天的飛劍瞬間回到了易風的周身,在易風的頭頂匯聚成一面以劍組成的光輪。五光十色,絢麗繽紛。
柳鬆波一刀狠狠的斬下,虛空之中劃過一道切開空間的裂紋。
“轟——”
刀氣落地,整個大地都在劇烈的顫抖。
激盪的靈力,彷彿十丈海嘯一般向天空掀起,在海嘯之中的陸笙,就彷彿棵無根的海草一般。
南陵王府,沈凌無比擔憂的望着遠處的劇烈波動,盪漾的靈力席捲天地,沖天的刀氣令人心膽俱裂。
如此激烈的交戰,勝負本就難料。而沈凌真正擔心的,卻是陸笙如何能在如此激烈的交戰之中保全自己。
突然間,沖天而起的刀光照映了天空。強烈的靈力潮汐,如浪濤一般席捲天地。
沈凌頭上的髮箍,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勁風吹散,長髮飄飄的沈凌,也顧不上他一直在意的形象身形閃動就要跑。
在沈凌即將動身的瞬間,一隻有力的手掌按住了沈凌的肩膀。
襤褸的胡悲烈緩緩的直起了背脊,疾風之中,花白的髮絲如靈蛇舞動。
“十五年前,是我一時失察讓他逃得性命。這段因果,本來也該由我了斷。小王爺還是稍安勿躁,你若擔心陸大人,老朽替你去看看。”
“胡大俠,你的身體?”
“我的身體本就是殘軀,如果刀狂能斬下易風,那是萬好,倘若刀狂不慎落敗。老朽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刀狂爲老朽還債。這筆債,是該還清楚了。”
話音落地,胡悲烈的身形一閃,人已消失在原地。
而在胡悲烈的身形消失的瞬間,突然,交戰之地一股強大的氣勢升騰而起。
這股氣勢不是交戰兩人中的任何一個,但是,這道氣勢霸道絕倫,又是睥睨天下的霸道。
氣勢的升起,彷彿神明臨世。
柳鬆波的一刀斬下了,這一刀,他沒有留守半分。
刀與劍,原本就不同。
劍有無數劍招,也有無數劍道。劍的殺招只有一個,刺!攻敵破綻,一劍斃命。
但刀不需要,刀不需要敵人露出破綻,刀也沒有那麼多的招式需要修煉。
刀只有一招,斬,或者砍!
無論前面是什麼,刀都是一刀兩斷。
攔路的是盾,刀就劈碎盾牌,攔路的是劍,刀就劈斷寶劍,攔路的如果是人,刀就將人劈成兩半。
所以,柳鬆波的一刀,不在乎敵人如何招架,只在乎自己這一刀,劈的爽不爽。
刀氣散盡,柳鬆波舉刀而立。金刀扛在肩膀,眼神睥睨四野。
眼前的劍氣組成的劍陣,已經被劈成兩半。
但劍陣之下的易風,卻是完好無損。甚至,他連戰立的姿勢也沒有半點變化。
齊腰的長髮,在風中微微舞動,面前數百把飛劍,已經斷了一半。
斷裂的飛劍,稀里嘩啦的落下,易風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冷笑,“刀狂,你也不過如此嘛……”
話還沒落地,突然易風頓住了話語。因爲在那剎那間,他感覺到了一個恐怖的氣勢,帶着雷霆一般的氣勢。
陸笙在瞬間啓動了體驗卡。
魔師龐斑,降臨在這個世界。
這是一個如神如魔的名字,也是唯一一個,單單憑藉名字,就能讓整個天下的高手都不敢吱聲,不敢喘氣,不敢與之對話的名字。
厲若海爲何死後封神?就是因爲他是唯一一個敢對魔師出手的人。
敢正面對着魔師,刺出用生命換來一槍的人。
而這一刻,魔師出現了。
當陸笙睜開眼睛的時候,他變了。
他輕輕踏出一步,人已經出現在易風的對面。
易風臉色大變,周圍的飛劍,紛紛拔地而起。無數飛劍化作長龍,狠狠的向陸笙刺去。
陸笙擡起了拳頭。
因爲魔師不用武器,他最強的武器,就是他的拳頭。
陸笙輕輕的揮出一拳,滿天劍氣,在拳頭前崩碎。
陸笙一步步的頂着劍氣,一步步的向易風走去。漆黑的頭髮,在風中舞動,鮮紅的官袍,在劍氣中盪漾。
柳鬆波瞪圓了眼睛,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一個年級輕輕,一個只有二十來歲的人……竟然是……竟然是一個道境高手?世界瘋了麼?如果沒瘋,那一定是我在做夢。
可是,這一切的感受如此的真實,眼前的少年也如此的真實。
他正一步步的向前走,頂着就算他都不敢正面承受的萬千劍氣向前走。無數飛劍崩碎成粉末,而他,卻離易風越來越近了。
突然,腦海中回想起在進來前陸笙自信滿滿的話。
前輩無需管我,晚輩能夠自保!
果然,能夠……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