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是不是有些明白了?”陸笙憐憫的看着青璇瑟瑟發抖的身影,低聲一嘆。
“賴春濤,吳長生,是當年案子的直接關鍵人。那個吳長生我不敢保證,但賴春濤我卻有着直接的證據證明他和倭寇,和當年的案子有關。
你知不知道,在他被殺的那天晚上,我已經打算抓捕他了。他一個軟骨頭,我不信不能從他嘴裡套出有用的口供。
可是……他死了!你成功的將我好不容易找出來的線索掐斷了。尤其是那個九夫人……一臉不屈的正氣,當自己是紅黨呢?”
青璇茫然的抱着手臂,渾身劇烈的顫抖。空洞的眼眸,看起來如此的可憐。
“你真的單純的以爲……當年那七大牙行當替罪羊的,純粹是官府麼?官府那幾個爲了避免受到責罰而隨便找的人頂罪麼?
當年東昇牙行爲什麼會突然收到一批布染訂單,爲何七大牙行都這麼巧合的在同一天緊急發貨?爲什麼一些布染,瓷器,會不顧颱風來襲的危險?就這麼急麼?
你就沒想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個局?五千個孩子,要沒有一個着落,朝廷會善罷甘休麼?所以,無論是朝廷還是幕後黑手,都需要給這件事一個結果。
五千孩子,葬身大海,這是最好的結果。而選擇七大牙行……那不過是偶然中的必然而已。
當年你還小也許不明白七大牙行的性質是什麼吧?在你的心底,父親是慈愛的,母親是溫柔的。但在江北道百姓的眼中,七大牙行是什麼?吃人不吐骨頭鬼。
江北道是窮,所以有很多人家吃不上飯。但這並不是七大牙行肆意瘋狂的理由。貧窮,也不是滋生牙行這種行業的溫牀。
就算七大牙行沒有被當做替罪羊,當年七大牙行的所作所爲,也絕難逃過大禹律法的制裁。無非是,罪名不一樣而已。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些,其實我也不想告訴你這些。但我真的不想看到你那一臉的委屈無辜,彷彿整個世界都欠了你一樣。
不錯,東昇牙行是被冤枉了,當了替罪羊。但你有想過,當年他們被斬首菜市場的時候,爲何這麼多百姓載歌載舞?爲何那麼多人燃放鞭炮慶祝?因果……都是自己種下的。”
陸笙緩緩的來到青璇的面前,溫柔的伸出手,輕輕的擦去她眼角的淚水。
“但至少,你是無辜的。本官在當官之初就立下宏願,雖不敢說要蕩平世間的所有不平事。但至少,在我眼見之內,我希望能給所有人公道。
在我眼見之內,不願有任何惡徒逍遙法外,在我眼見之內,不願有任何善良之人承受欺壓。當初你能爲十個素不相識的孩子如此奮不顧身,今日本官許你一個公平公道。但是……你得配合我。”
陸笙輕輕的脫下外套,披在青璇的身上。
感受到衣服的溫度,青璇的心神也漸漸的被收回。緊了緊衣服的領口,堅定的擡起頭,“你要我如何配合你?”
“我先帶你去見一個人!”陸笙淡淡的說着,轉身領着青璇離開了濠河邊來到了提刑司。
“青璇姑娘!”盧劍看到陸笙回來,正想上前,突然看到了陸笙身後的青璇,眼睛頓時亮了。但下一瞬間,盧劍就用懷疑的目光看着陸笙。
青璇身上的衣服,可不就是陸笙的麼?
“別這樣看着我,今晚有點冷!走,我們去地牢。”
地牢之中已經不再冷清,賴春濤被殺那晚,陸笙藉着由頭將東城牙行的管事,掌櫃都帶了回來。甚至段飛還主動出擊,將賴春濤產業的各大主要負責人都緝捕歸案。
看到陸笙前來,看守地牢的三個玄天衛連忙上前見禮。
“大人!”
“她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不吃不喝,我們實在沒辦法,逼着她喝了點粥。但是……就算這樣怕是也撐不了多久了。”
“知道了!”陸笙自顧向前走去,很快來到了關押九夫人的牢房之外。九夫人毫無生氣的躺在枯草叢中,就算陸笙這麼多人到來,她都沒有半點反應。
“青青?青青——”青璇突然激動的衝到牢門外,對着裡面呼喊道。
毫無生氣的九夫人動了,茫然的轉過眼,看着牢門外呼喚的青璇,突然,整個人彷彿受了刺激一般跳了起來。
連滾帶爬的來到牢籠邊,“嗚嗚嗚嗚……”
九夫人想要說話,但咬傷了舌頭並沒有這麼快痊癒,所以口中也只能發出一陣無意義的嗚嗚聲。
“她怎麼了?她到底怎麼了?你們對她做了什麼?你們怎麼可以對一個弱女子這樣?你們還有人性麼?”青璇激動的對着陸笙咆哮道。
“大膽!”陸笙還沒來得及辯解,身邊的三個玄天衛可就不幹了。這些玄天衛雖然歸屬段飛統領,但陸笙在玄天衛的心目中,卻是一面旗幟。
對陸笙的情感不僅僅是單純的對待上級,從某種程度上,陸笙和玄天府已經畫上了等號。玄天府從無到有,幾乎是陸笙一人撐起了玄天府的赫赫威名。
雖然江南道玄天府的前身是南陵王府,但畢竟分離了出來換了招牌,威名一度跌落到了谷底。如果沒有陸笙強勢鎮壓一衆飄了的武林門派,不是陸笙一招天外飛仙震懾羣雄,玄天府如何能像現在那麼風光?
所以,陸笙在玄天衛的心中是光輝的,神聖的,不可侵犯的。就連世子都沒有對陸笙大呼小叫過,你一個哪冒出來的女流之輩敢在陸笙面前撒野?
要不是看在青璇是個女人,三個玄天衛此刻也許已經拔刀了。
被玄天衛一聲暴喝,青璇的臉色猛的一僵。盧劍連忙支開三個玄天衛,臉色也不太好的看着青璇,“青璇姑娘,我們可沒對這位小姐動過粗,就連她一根頭髮都沒動過。
九夫人的舌頭是自己咬傷的,要不是大人制止,她怕是會把自己的舌頭給直接咬下來。”
青璇也不傻,一點就通的想通了其中的關鍵。緩緩地蹲下身體,伸出手撫摸着青青的臉頰,眼淚不爭氣的滴滴落下。
“你怎麼這麼傻……誰要你這樣做了……萬一以後都不能說話了怎麼辦?”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青青姑娘的傷勢我看過了,沒什麼大礙,現在不過是因爲舌頭麻木不能說話。過幾天就好了。”說着,招來玄天衛打開牢門,領着青璇進入。
陸笙支退了三個玄天衛,只留盧劍在外面守候。隨意的掃出了一片乾草,陸笙自然的盤坐在地上。
“我帶你來就是要告訴你,我沒對你的人動粗,所以你也沒必要這麼急着尋死覓活。菜市口的那個神婆我沒辦法,她把毒藏在牙齒裡,看到我直接就服毒自盡了。我救不了……”
“她是我七嬸,我知道她早就不想活了,要不是爲了報仇,她根本活不到現在。當年被斬足的那麼多姑姑嬸嬸,就她一個活了下來。”
“當年的案子只是一個起因,或者說,對幕後的黑手來說只不過是一個初始的佈局而已。幕後黑手的勢力很龐大,他們的關係也是盤根錯雜。我剛剛來江北道,說起來,就是到現在還沒能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你知道點什麼?我希望你能沒有隱瞞的告訴我。”
“我?”青璇抱着青青姑娘,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我能知道什麼?我不過是一介弱女子而已。在通南府開設一家青樓,利用美色周旋於各個大人物中間。稍有不慎,就會被吞得骨頭都不剩……”
“對於那個薛老闆,你知道多少?”陸笙再次問道。
“薛老闆?”青璇擡起頭看着陸笙,“薛老闆和我家的案子有什麼關係?薛老闆是十年前來通南府的,他來的時候那件案子已經過去三年了。
我對薛老闆知道的不多,僅僅是去年有一次薛老闆宴請他旗下掌櫃,請我去彈奏了一曲。之後薛老闆家的公子似乎看上了我,當時並未理會。
原本以爲薛公子只是一時興起,但後來一年,我時常能收到薛公子送的東西。不過陸大人不要誤會,我並沒有收他任何東西,我也知道,他們無非是看中了我的皮囊而已。新鮮一過,我就什麼都不是。
至於這個薛老闆的背景很深,是從京城來的。很快在通南府打開了局面,更是一鼓作氣拿下了不少通南府的富商。
大家都知道薛老闆是手眼通天的人,搭着他的船,能將貨物送到大禹各地,所以薛老闆也一直是通南府各大商行的財神爺。
十年之後,薛老闆幾乎已經控制了所有商行的命脈,如果沒有薛老闆提供出貨,他們幾乎寸步難行。我所知道的就這些,之前我也沒有過多關心那個薛老闆。如果大人有意,我可以留心……”
“那個薛公子和你還有聯繫麼?”
“沒有了,那次見面之後,薛公子就被薛老闆送回了京城。這一年來的送到東西都是派人送來的。”
陸笙皺着眉頭,眼中精芒閃動。
“青青姑娘,你知不知道賴春濤有一個舅舅?是宮裡的人?”
“啊,啊!”青青姑娘一臉茫然的搖着頭。
“連你都不知道……看來這個人對賴春濤很重要,身爲他的妻妾都不知道……那成知府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成知府這個投名狀倒是很有分量啊。”
“陸大人,那個薛老闆和當年的案子……有關係麼?”青璇再一次問道,畢竟在她看來,薛老闆出現在孩童失竊案之後很久,和這件案子應該沒什麼聯繫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