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終結,風無雪和自清道人來到玉竹山莊小坐片刻就告辭離開。陸笙將兩人送出山莊,也讓他們向南海慈航和道庭玄宗轉達謝意。
陸笙一道訊息,就能兩大聖地立刻派出高手助陣,足以證明四方結盟的真心實意。
至於大日佛宗,陸笙是並沒有去求援。畢竟南海慈航皆是俗家弟子,而大日佛宗是真正的出家人。殺戒,能不開還是不開的好。
回到玉竹山莊,陸笙連忙去後院安撫步非煙。好在步非煙只是聞到了血腥味才起了反應,回到家中已經好了。現在由陸狸陪着,已經無礙。
今晚宴席之上,難道都是全素的菜餚,而且每一盤菜都務必接近天然。否則陸笙怕在場的沒有人能吃的下了。
但就算如此,在場的人都沒有誰有胃口,除了陸狸。
“哥,你們剛剛打完一仗不是應該好好補補麼?怎麼全是素的啊?”
“也不全是啊。”沈凌陪着賤賤的笑容舀了一勺子韭黃炒蛋放在阿狸的碗中,“這雞蛋不是葷的麼?”
“和尚都把雞蛋當素的,你當我傻麼?要不,我去給你們做肉末茄子吧?”
“嘔——”步非煙頓時臉色一白,捂着嘴巴衝出門外。
“我……說錯話了?你們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沈凌兩人木然的搖了搖頭,而弄得陸狸更加一臉懵逼。
很快,步非煙和陸笙再次步入,步非煙告罪一聲先回房去了,而陸笙吩咐下人拿一些飯菜送到步非煙房間之中。
“哥,你們怎麼了?嫂子她……沒事吧?”
“沒事,短時間內你別在嫂子面前提到肉,尤其是肉末。”
“爲啥?”
“爲啥?”陸笙突然露出一個邪魅的笑容,緩緩地轉過臉看着陸狸。這眼神,看的陸狸毛骨悚然的。
“因爲昊劍山上的那一戰,實在太慘烈了。昊劍山上,上千武林羣雄被李浩然生生的剁成肉醬。不是你在廚房裡看到的那種肉醬。
是連着肝臟啊,腸子啊,心臟啊,腦漿,血漿,骨頭一起剁。那肉醬灑的,就像在地上糊的牆灰一樣。最後打掃屍體的,不是用擡得,用揀的,而是拿着笤帚掃的,拿鏟子鏟的。
你想想看,那種彷彿在肉糜裡摻入紅油,然後攪拌,吱的一聲,一個眼球跟肉丸子一般冒出來……”
“嘔——”陸狸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慌不擇路的衝向門外。
看到陸狸這反映,陸笙心底算是出了一口氣。這孩子,不讓她體驗一下,好奇心氾濫起來說不定會追着步非煙打破沙鍋問到底。
“青山兄?那個操控百里飛劍的……青山兄?”陸笙回頭一看,沈凌的位置上已經空空如也。而柳宋波坐的筆挺筆挺的,面色死灰雙眼發直的愣在原地。
“柳前輩,沈凌呢?”
“啊?”突然,柳宋波彷彿回神了一般打了一個激靈,“不好意思,方纔我封閉了六識,所以沒聽到你說的話。你說什麼?”
“沈凌呢?”
柳宋波指了指桌底下。
桌底下的沈凌雙目緊閉渾身抽搐,口中還泛着白沫。
陸笙形容的畫面感……真特孃的精準,每一個字,每一個語氣都能讓他們再次看到昊劍山上那可怕的一幕。
柳宋波還能封閉六識來抵禦陸笙的轟擊,而沈凌卻是不行直接倒在桌底下發起羊癲瘋。
陸笙一腳將沈凌踢回魂,滿臉鄙夷的看着沈凌,那眼神,別提多嫌棄了。
“柳前輩受不了這畫面我可以理解,畢竟他是外行人。你身爲吳州玄天府總鎮,這麼直接口吐白沫就差半口氣提不上來的模樣,好意思麼?”
“你讓我緩緩……我說陸笙,你是心裡扭曲了還是咋地?”
“扭曲?我們玄天府就是整天和罪犯打交道的,人肉叉燒包聽說過沒?這點陣仗都承受不了怎麼管理玄天府?別和我說出了案子都是手底下人去幹的?”
“難道還是我這個總鎮?”
“靠!”陸笙直接給了根中指。
“你把弟兄們培養的這麼出色,哪裡有我出手的空間。再者說,吳州的罪犯……真沒有一個能打的,就算有,在你離開金陵之前也都收拾了。”
“好了,話題不扯別的,你現在可以說了吧,那個祭起百里飛劍刺殺韓境的傢伙是誰?”
沈凌微微一愣,收起表情露出一本正經的臉色,“大約在兩百年前……”
“滾!實話實說!”
“他叫沈椎!”
沈凌話鋒一變,低沉的說道。而一邊的柳宋波似乎配合沈凌的語氣一般臉色也瞬間變得暗淡了下來。
“他是我大哥,親大哥!”
沈凌緩緩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飲盡。
“老頭子今年六十五歲了,我今年三十歲。很顯然,老頭子生我的時候比我現在還大。南陵王府人丁不旺,好多代都是一脈相承,所以生養子嗣是南陵王府第二大要事一定要儘快落實。
沈椎出生的時候,老頭子才二十出頭。”
“身爲根正苗紅的南陵王府大公子……怎麼會成爲魔宗的朱雀了?而且還是魔宗十二星皇之一?”
“魔宗……我是不知道的。”沈凌苦笑的搖了搖頭,“沈椎是四象家族千年來第一天才,這種第一,是沒有可比性的第一,是無可爭議的第一。
別的孩子四歲的時候還在玩泥巴,腦子裡想的是什麼好吃什麼好玩的時候,他四歲那年已經在思考自己爲什麼而活着,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這種問題,當年才二十多歲,有事沒事的和皇帝去逛青樓的老頭子能回答的麼?老頭子被他煩的不行了就把他領到了帝國書院,那裡有十萬藏書。”
“四歲的孩子?識字麼?”
“沈椎三歲的時候已經把子曰倒背如流了。老頭子把他扔到十萬藏書裡自己去風流快活去,卻沒想到這一舉直接讓他走入了歧途。
他縱觀十萬藏書,發現其中的聖人言論都有相互矛盾之處,處事的道理,人生的總結都是徒在其表。這麼三年過去了,他非但沒有找到答案,還走入了更深的迷茫之中。
七歲時,沈椎開始習武,十二歲,踏破先天之境,又過了四年,踏足先天巔峰,當時的老頭子都已經不是他的對手。
他的修煉速度,可謂曠古絕今,甚至北坎侯都將他視作未來必有一戰的人選只等他突破道境。
之後他遊歷天下,所見所聞都讓他無比迷茫。後來,他去了社稷學宮,一年後下終南山,之後又去了大日佛宗兩年,而後去了蘭州尋找崑崙聖地,三年後再次出現,他已經是道境修爲。”
“嘶——端是可怕。”
“你嘶個屁!他突破道境的年紀和你差不多,你是在驚歎自己怎麼這麼牛逼麼?”
“沒有,你繼續說。沈椎最後是怎麼走入歧途的?”
“他離家七年回來,而且已經突破了道境,老頭子自然喜出望外,整個南陵王府無比振奮!但是,你知道他悟出了什麼麼?你知道他當時的想法是什麼麼?”
“不知道,很期待!”
“當年,老頭子就打算將南陵王府的未來和使命交付給沈椎,你也知道,四象家族是大禹皇族的護衛,始終效忠於皇上,對皇上絕對的忠誠。
而沈椎卻對老頭子說,這個天下,不該是一人的天下,朝廷,應該是百姓的奴僕,天下百姓應該爲天下做主,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主人。他竟然說……說皇帝不應該存在?
如此荒謬絕倫的話,竟然出自南陵王府的嫡長子之口?這簡直是……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
“轟——”
陸笙的臉上,也頓時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心理面,依然是翻江倒海。
我立個去!這是什麼樣妖孽的思想家?這是什麼樣超前的目光?
陸笙認同沈椎的話麼?絕對認同!他喵的就是從這樣的世界來的。
但是,陸笙卻又不認同這樣的話。
因爲這樣的世界,需要全民開智。這種開智,不是讀書,寫字,明辨是非那種開智。而是從意識上明白,自己的命運自己做主,從意識上明白,應該自己當家決定自己。
這個前提,在陸笙看來還早了一萬年。
別說這個世界,就是在前世,陸笙還知道有奴隸制國家的存在。
是這個國家不想廢除這種制度麼?是那個國家不願意進步嗎?
不是!
那個國家的政府甚至強行取消奴隸制,將奴隸制違法寫在憲法之中。
但最後,卻都是徒勞無功。
爲什麼?因爲國家的百姓認同這種制度,從骨子到意識裡都認同。
只要被打上奴隸的標籤,他們就無條件的服從主人的命令,甚至主人將刀舉起來要砍他的腦袋,他也會把腦袋伸過去主動方便主人砍。
這並不荒謬,這就是事實。
而在這個時代,如果有人提出廢除皇帝制度,我們要民主,我們要共和。
不好意思,百姓直接先把你打死。皇帝都沒了,我們還有活着的必要麼?
這就是百姓的意識,不是靠一兩個覺悟,不是靠讀書就能轉變的。
沈椎的理念對麼?對!但錯了時間。錯在,提早了一萬年。
看着陸笙愕然呆滯的表情,沈凌也認爲陸笙在震撼於沈椎這離經叛道的言論。
苦笑的端起酒杯仰頭飲盡。
“當時把老頭子氣的,就要清理門戶。但可惜,那時候的沈椎修爲遠遠在老頭子之上。
老頭子無奈,將其逐出家門。但卻沒想到,沈椎竟然……竟然……”說道這裡,沈凌的話再一次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