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轎車在太和塔下的廣場裡停下來,尤尼斯小姐下了車,司機跟在身後護送,直到尤尼斯走向一座豪華別墅,司機這才重又開車下了山。
楚江童悄悄地坐在車裡望着尤尼斯小姐,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有這麼一處大房子?記得以前這裡只是一片荒坡。站在太和塔下,可以俯瞰大半個城區,悠長的貫城河,星羅棋佈的馬路,當自己置身於觀賞的角度,恍然間感到自己曾經是多麼的渺小!
這座別墅裝飾豪華,五顏六色的趣味燈飾,映出一片別緻的朦朧,只是裡邊冷冷清清,看不見有人走動。
這兒離山半腰的公墓羣並不是太遠,楚江童正在別墅外徘徊,突然,公墓裡傳來一聲聲刨土的聲音——啊?什麼人這麼晚了還在刨土?
楚江童頓時一陣緊張,他本能地向一棵樹後躲去,仔細傾聽着林子裡,刨土聲一會兒輕一會兒重,異常詭奇,可以判斷出聲音離自己並沒有多遠。楚江童出於好奇悄悄下了坡,林子裡幽暗冷清,有種令人難以接受的陌生與恐怖。
這時看到不遠處的一棵松樹下,有個人影正在忙活着,藉助太和塔上投進林子裡的燈光看到,一個身穿紅衣的少女正在手揮钁頭,吭吭哧哧地刨着,地上已經出現一個大大的深坑。楚江童頓時寒毛倒立,纔要離開,紅衣少女卻已經發現了自己,冷冷地語氣和音質卻非常奇怪,很像一個老女人:“小夥子,你什麼也沒有看到,快走吧!哈哈……”
紅衣少女發出老態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楚江童料到自己遇到麻煩了,爲了儘快脫離這麻煩,抽身向林子外疾奔而去,心臟都快竄出來了。
當再次返回別墅外時,各個房間內的燈光全熄了,整個別墅裡一片昏黑讓人捉摸不透。這地方太神秘了,猛一看像一座古祠堂。
尤尼斯小姐住在這裡嗎?太不可思議了!
她爲什麼要將太平間裡的“美麗女屍”弄出去火化了?望着黑黢黢的神秘別墅,陷入一種窒息般的猜測。
但爲了探個究竟,他沒有急着離開,而是悄悄潛入別墅中。
很奇怪,這麼空寂偏遠的地方,院子里居然沒有狗,也看不出安裝電子眼一類的監控設施。楚江童貼在牆角的暗影中,生怕突然竄出一隻兇惡的狼狗,仔細向房間內聽聽,裡邊非常寧淨,偌大的別墅中不會是她一個人住吧?天哪,也真夠膽大的!院子裡花草清新,在月光下舒放着濃郁的香氣,香得嚇人!
潔白的珍珠花大理石地面,整潔而大氣,透着濃濃的土豪色彩。
楚江童沒有輕易進入房間,料到尤尼斯小姐在內,隨便進入可不好。每次想到這個神秘的尤尼斯小姐,自然將她與《茅屋暮色圖》聯繫起來,當然還有那個二百五畫家——三隻貓!爲了探聽到他的消息,自己曾找過田之榮,她也不認識三隻貓,那幅字是通過七拐八彎的朋友關係弄到的,沒想到,越順藤越摸不到瓜,反而連秧兒也斷了。
自己曾經幾度認定:三隻貓頂多就是個炒貨,沒什麼真本事,遲早有一天會可憐巴巴地喵喵慘叫。
剛纔在太平間裡的一幕,更是匪夷所思——“小杜”的屍體會去了哪裡?不會是被幾個年輕人順手牽羊給一起帶走了吧?
畫廊裡的詭異事件——只有先將這個尤尼斯小姐弄清楚,沒想到又出來個紅衣少女。
可是——這個逗比四仰八叉地睡覺,自己卻要忍受這夜露之浸,真夠慘的!深夜中的松柏林,格外陰森幽靜,連輕微的風聲都如劍刃削紙,太和塔上的燈光徹夜不熄,楚江童望着如夢如幻的寶塔,有點睏意。
回了車上,躺下不久便不知不覺睡着了。
廣場上原來還有幾輛轎車,不知什麼時候全走了,現在只剩下楚江童的破吉普,在車裡睡得倒也踏實,直到天亮時才醒來,晨練者成羣結隊,廣場舞的音樂將這裡搞得熱鬧非凡,庸俗不堪。
楚江童聳着呆呆的雙眼,並不清楚自己究竟睡了多久,那輪初升的紅日怎麼這麼陌生?噢!記起來了,自己來找尤尼斯小姐!
別墅區無論是黑夜還是白天都很醒目,只是院子裡依然靜悄悄的,連一隻蟲子都不見,更別說鳥叫聲,楚江童站在圍牆外盯着一塊塊湖水一般的深藍色玻璃,裡邊定是隱着一個神秘而反常的世界。
一個晨練老者手持長劍,通紅的劍穗悠美飄拂,頭髮斑白,面色油光,一看便是事業單位的退休者。
“老先生,這別墅裡住着什麼人?”楚江童禮貌地打招呼。
“哦,這……別墅裡……好像住着個紅衣少女,不過她的行舉和聲音又像個老人……”老者被問得興趣倍增,更想揭秘這奇怪的別墅主人。
“那您知道它是什麼時候建造的?以前好像並沒有……”
“不,這太和塔建起時就有了,應該是同期的,只是不知它的主人是誰?”
楚江童望着老者的劍,才欲離開,這時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小夥子,你隨我來……”
他突然感到身後的聲音有些異常,猛回頭,驚得目光一顫:紅衣少女!
她一身通紅的衣服,眉清目秀,手指細長而圓潤,舉止如同一位道姑,手中握着一把劍。剛纔的晨練老者一看到紅衣少女過來,趕緊離去,好像對她敬而遠之。
楚江童心頭一震,管她呢,她肯定知道內情,於是跟隨她來到一棵粗壯的古柏樹下,不無緊張地望着她手中的劍。
“噢,你昨夜什麼也沒看見不是嗎?還有你後來進了別墅,有人生氣了……”
“我什麼也沒看見但是我卻什麼也看見了,我說——可沒人敢這樣對我秀深沉!”
“尤尼斯小姐不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如果不想過早的去公墓裡享清靜的話,開上你的破吉普車離開這裡馬上……”沒想到這紅衣少女脾氣來得又快又大。
“當然,昨夜你已經爲自己掘好了墓穴,我不會與你爭的,噢,我想做的事沒有做不到的包括想見到某個人……”
“想見尤尼斯小姐?做夢去吧!”紅衣少女腳跟移動,一會兒便消失在人流中。
楚江童再次來到別墅的後牆處,悄悄攀過圍牆,進了院子,直接來到門口,敲了幾下,裡邊毫無反應,便試探着推了幾下門,一動不動。
這是單向透視玻璃,看不見裡邊,讓人惱火。
“你到底要做什麼?”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訓問。
楚江童已經聽出身後那熟悉的聲音,是紅衣少女,紅色令人生怒,夜色中卻太恐怖了。
紅衣少女將劍扛在肩上,看熱鬧一般盯着楚江童。
楚江童故意雙手插進褲兜裡吹起口哨,一句話也不說地默默向門外走去。
“站住——”她輕輕地命令道。
自己可不喜歡與少女饒舌,再說私入她人住宅,本身就沒理。
“這地方你最好別再來,警告你,我是這裡的主人,這裡沒有尤尼斯小姐,聽着——沒有!”紅衣少女越說越激動,直至徹底激怒了,門子被甩得砰地一聲。
楚江童搖搖頭:切!
一擡頭望着玻璃牆,突然一團灰灰的影子在玻璃上一晃!楚江童看得非常真切:小杜?起初還誤以爲是房間內的影子,可轉念一想,不對!這玻璃是看不清裡邊的!猛地回頭,卻什麼也沒有,地上的草莖抖動幾下,而且有被腳踩過的樣子。
四周清清靜靜,唯有廣場上的音樂沒完沒了的繼續。
回到鬼村畫廊。
爸爸正在大大的案子上練書法,字寫得剛勁有力,至少比三隻貓寫得好,但爸爸不出名,白送也沒人要!
“小童,你這裡的確涼快,可是昨夜我差點駕崩了!”
“爸,哪那麼嚴重?”
“嘿——你小子就是不信,真的,幸虧你老爸會兩手,才化險爲夷,哎喲,你這畫廊肯定有問題!我已經預約了那個捉鬼老道士,明天就來!”
“爸,哪裡有鬼啊?”
“兒子,你是不信老爸的話了,不信拉倒,權當我放了個抽屁,行了吧?”老爸生氣了。
“爸,不是不信,你說說嘛!”
“可惜我口才不行,要是有說書天賦,編成評書,肯定能火——話說天下大事,無奇不有,就在昨夜更深人靜之時,村子裡靜悄悄的……”爸爸真有說書天分,小包袱還沒抖呢,聽得人先毛骨悚然。
“……我剛剛點上一支菸,還沒吸幾口呢,這時,突然有個影子在眼前一晃,咱是凡人,眼神跟不上,正愣神之際,只見一雙長長的手指悄悄探過來,啊喲——長長的指甲,像老鷹的勾勾嘴,一下勾去我手中的煙,啊呀!老爸一看這還了得,氣沉丹田,雙手運力,砰,一個二十四式擒拿手,抓住那隻手腕,隨即,我們戰在一起……”
爸爸說着說着突然閉上雙眼,眉尖抖動,雙手在空中亂舞,根本不像擒拿動作,完全是潑婦撓人。
“爸,那窗玻璃是怎麼碎的?”自己的窗玻璃算是倒血黴了,自開業以來,已碎了好幾塊。
“啊!這玻璃是我打碎的,斗室之中生死相搏難免禍及傢俱,你看那牆上的腳印,是我扔出的鞋子所留!”爸爸沉默下來,呼呼猛喘。
“爸爸,你看清那臉了?”
爸爸蹙眉回憶:“我哪裡看清他的臉?只看到一雙手指……”
“噢?他會是誰——”楚江童心裡默默想着,麻煩來了。
爸爸埋怨起來:“咱不能在這裡了,這畫廊有問題,如果……”
“爸爸,這不是鬼,可能是有人在故意搗亂,這樣吧,明天那捉鬼道士來,給做做法事就好了,這件事千萬別說出去,會影響咱的生意?”
“嗨,都啥時候了還掛念着生意?保命纔是上策!”
爸爸臨回家前反覆叮囑:夜裡必須回家住,這破畫廊沒有怕偷的!
從爸爸的敘述中聽出——昨夜,肯定有東西曾經幫助過爸爸,否則,他不會那麼輕易脫險取勝,那會是什麼?
有陰世高手一直在暗中保護?還是陽間高手一直跟隨自己?
想着想着,奇怪,耳膜突然奇靜,腦海裡又開始放那些幻片般的畫面,耳朵再次失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