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童這一次耳朵失聰持續的時間短一些,僅僅半個小時就恢復了聽力。之後,並沒有感到有什麼不適,剛纔腦海中反覆閃現一個畫面:奶奶的南屋裡有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這種瞬間閃現的意識,似是幻覺卻又不像,讓人心裡總有種忐忑不安。
過了僅僅十分鐘,奶奶便一步跨進畫廊,臉色刷白:“小童,快回去看看,我看到有個人進了咱家南屋……”
楚江童頓時臉色大變:“奶奶你在這裡哪兒也別去,我回家看看!”
奶奶家的大門沒關,小黃狗不知去向,屋門也開着,南屋——當靠近南屋時,聽見裡邊有咔吧咔吧咀嚼的響聲,好像有隻狗在啃着骨頭。
聲音很響,而且很自在,不像是偷偷摸摸的樣子。楚江童緊握驌驦陰陽戟,悄悄拉住門把手,靠近門玻璃向內一望:只見小黃狗正老老實實地趴在屋牆根處,眼睛緊緊盯着牆角,一動不動,嘎巴嘎巴地響聲,並不是小黃狗發出來的。
小黃狗擡頭看了一下門口,好像有了幫手似的,搖搖尾巴半蹲半臥,突然向牆跟猛撲過去——那裡什麼也沒有。
楚江童一看如此,趕緊推開門,悄悄進了屋子,小黃狗貼在身邊,渾身顫慄。但是牆根處什麼也沒有,只有一輛老式木推車,斑駁的車胎泛着年輪一般的光芒,再就是一些雜物。
那嘎巴巴啃骨頭的響聲來自哪裡?
擡頭望望房頂,能看見黑乎乎的高粱秸擰成的屋笆。再就是房樑上掛着幾張鋤頭,別的什麼也沒有,難道這聲音來自牆體內不成?小黃狗盯着牆角,有點遲疑不決。這聲音非常特別,雖然空洞卻很真實,實在分不清來自哪裡。
楚江童咚地將鐵戟杵在地上,故意咳嗽幾聲。
小黃狗嗚嗚吠叫起來,嘎巴嘎巴啃骨頭的響聲停了一會兒,接着又響起來,如果仔細聽,還真有點門軸的響聲,難道它們是同一種東西?
“聽着,不管你是誰,從現在開始給我消失,如果你膽敢侵犯我奶奶,縱然是掘地三尺,我也會找到你!”楚江童揮舞着驌驦陰陽戟朗朗喊道。
話音剛落,突然從房頂上忽地落下一片寬大的白布,直向臉上撲來,楚江童隨即揮戟閃身,戟尖挑中布心。定睛細看原來是太平間的——遮屍布!
媽的!楚江童惱羞成怒揮戟挑起,唰唰唰——戟刃飛旋,一會兒便將遮屍布刺得千孔百洞。
“我知道你是誰,如果你狗膽出來惹我,定將你碎屍萬段!”
四周並沒有迴應,一股只有醫院纔有的難聞氣味瀰漫在院子裡。望着地上的遮屍布,真噁心,隨後將它一把火點燃,濃烈的屍布氣味在院子裡瀰漫了好久。
奶奶坐在畫廊裡手捂着胸口,楚江童匆匆回來。
“奶奶沒事了,小黃狗在南屋裡啃骨頭,您看花了眼……”
“真的?”奶奶半信半疑,盯着楚江童,感覺他不像開玩笑,“小童,我怎麼看見南屋裡有個‘人’進去了?真是看花眼了不成?”
“奶奶,是您看花了眼,人老了就容易這樣。沒事了,要不晚上我去跟您作伴……”
“不用啦,這畫廊裡也離不得人,那我就放心了。”
奶奶走後,楚江童更加難以平靜,剛纔奶奶家的“遮屍布”其實就是有“人”已經向自己宣戰。之所以他沒有輕易出現,是因爲他的功力還沒法正面傷害到自己。
如果陽間精氣依附其身,便會氣亂於中,物變於外,水、火、木、金、土五行運生;貌、言、視、聽、思五事相通,“五行五事”相通相融,鬼屍便會迅速成長變化,若再被道業深一些的鬼魅所利用,更是遺患無窮。
他是“小杜”嗎?
此行屍既然能從太平間逃走,就說明他已經有了一定功力,又盜吸女屍的眼睛,更可見這“小杜”現在肯定受到某惡鬼的相助。必須消滅了他,否則他不會讓古城太平的。目前自己只有原來的武術底子,只怕不是他的對手!
晚上,楚江童喝了幾罐啤酒,臥室裡弄得亂七八糟,易拉罐在地上滾來滾去,不喝酒還好,喝了酒就傻里傻氣的幻想無限。眼睛盯着電視心卻飛去了山間:“眉月兒姐姐,今夜我又喝多了,你還好嗎?沒了功力卻偏偏迎來個新鬼——咦?”
正說着,冷不丁聽到門軸吱啞一聲響。
臥槽——不會吧?這還連個小假也不給老子放了?咚咚跺幾下腳,含混不清地嚷道:“朋友,你聽我一句勸,打哪兒來的趕緊回哪兒,別惹火了老子,聽着——我楚江童是陰陽之軀,你們豈能害了我?哈哈哈……”
楚江童一幅破罐子破摔的痞相。
“不敢了吧?如果今天夜裡,你們敢與我楚江童對飲,那過去的恩怨一筆勾銷,如何?哈哈哈,各位小鬼來嚐嚐老子的啤酒……”
楚江童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在畫廊裡痛飲自語呢!南邊的板房裡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隊長和幾個工友喝罷酒,打起了撲克,幾個年齡大點的工友則在牆角下棋,隊長喜歡打撲克,吵吵嚷嚷,板房裡熱鬧非凡。
“出牌出牌少他媽的磨嘰……”
“就你他媽的性急,哎!讓小杜先出……”
“對對對!小杜出牌……”
這時“小杜”正坐在隊長身邊,一雙美麗的MM眼,踅來踅去,大家差不多都喝了點酒,再一熱鬧,誰也沒把“小杜”當外“人”。
“哎,小杜咋不出牌,嘿,你小子又串槽子了,下棋有啥意思?回來——”
“就是啊!”
“來來來,小杜,你看看這僵局咋解?”棋盤邊的小杜冷冷的眼神盯着棋盤,伸出長長的手指,撥動棋子。
“咦,你這些天去哪兒了?棋藝見長啊!”
“嘿!指甲留得那麼長幹嘛……”
小杜不答話,眼睛冷冷地盯着下棋工友的臉。這兩個下棋者,一個喝酒少點的,腦子還算清醒,突然盯着身邊的“小杜”:“你……真是小杜還是……我的親大娘哎……鬼啊!”
這時,板房裡突然變得死靜死靜的,一雙雙驚恐的眼睛齊刷刷向這邊瞪着,好像大家直到此時才明白過來……板房裡暫時的鴉雀無聲,彷彿是爆炸之前的短暫停頓。
大家噝噝的呼吸聲如同寒風撕裂樹皮,人們的眼睛白光光的,充滿了絕望的恐懼……
“小杜”靜靜地坐着,一動不動,眼睛盯着棋盤,好像專注於破解對手的棋路。
隊長雙腿顫顫,剛纔不知怎麼弄鬆了皮帶,褲子滑到恥骨處,隨時會一落到腳。大家還算配合,只要誰沒有首先崩潰,就不會亂套。“小杜”冷冷地注視着棋盤,幾個年齡大點的工友,額上汗水漉漉,情緒會隨時爆炸一般。
突然,隊長雙膝跪地,嗚嗚哭起來:“小杜兄弟,活着時我可沒虧待過你,你愛吃臭了的鹹鴨蛋黃兒,我從來都把蛋黃孝敬您……”
小杜冷冷一笑,將臉扭向隊長,長長的指甲一下一下攥在掌心,張張嘴,發出嘎巴嘎巴地響聲,真像一條狗在啃骨頭。大家膽怯地盯着“小杜”的雙手,恐怖的一幕終於發生,只見“小杜”輕飄飄地來到隊長的跟前,手一伸,指甲便嵌進他的肩頭。頓時,鮮血順着長長的指甲洇出來……
“啊!饒命啊——”隊長髮瘋般一下子竄起,死命地向着門外逃去。
他還沒到門口呢,“小杜”已經堵在前邊,冷冷地MM眼直直地瞪着,隊長渾身一軟,抽了筋一般,堆在地上。
“小杜”伸手指向隊長的雙眼摸去,嚇得隊長當即昏死過去……
哇哇哇……
板房裡頓時亂了套,工人們亂跳亂竄,躲成一堆。“小杜”的臉猛地湊近隊長,張開嘴,嘴脣呈現喇叭狀……只聽見嘩啦一聲,隊長的眼皮便向外聚起——就在這生死一瞬間。
突然,啪啪砰砰——
“小杜”不見了,隊長仰面躺在地上,臉上一片血污,他已經昏死過去。
只見楚江童揮動鐵戟,站在門口,他的及時出現才使“小杜”並沒有將隊長的雙眼吸去,只是將眼皮吸破了。
楚江童迅疾追出門去,四處搜尋,哪裡還有“小杜”的影子?
他肯定被自己刺傷了,剛纔,自己的驌驦陰陽戟已經刺中他左臉!大家這纔回過神來,紛紛擠過來。
“楚爺,這是怎麼回事?小杜不是已經死了嗎?”
“哎喲,真是活見鬼了!”
“楚大俠,我們該怎麼辦?這鬼肯定還會來的……”
板房裡吵嚷起來,做夢也不會想到會發生這種恐怖之事。楚江童也沒法再隱瞞真相,只好說:“這個小杜已經成爲行屍,現在嚇跑了,短時間內不會再輕舉妄動,不過大家還是要提防些,快把隊長送醫院吧!他的眼應該沒什麼事!”
楚江童提戟回了畫廊。就在剛纔,自己是因爲聽見一聲男人的慘叫,才向這板房裡跑來的,幸虧早來一步,否則隊長的命也就完了。
近些日子,自己老是出現這種幻覺,要麼耳朵失聰,腦海中出現奇異畫面,要麼聽到有人慘叫。
陰陽課中這叫什麼?爲什麼會這樣?看來,這個“小杜”已經不是單純的行屍了,應該又吸收了陽氣,煉成“走骨”的功力。
雖然自己沒有了靈悟之氣,那也要依賴目前的功夫:“我倒要看看,拼死一搏,會是什麼結局!”
夜裡,楚江童並沒有離開鬼村畫廊,他要等待“小杜”再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