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古代碉樓,徑直攀上一條人跡罕至、荊棘叢生的陡峻山巒。楚江童一路目光冷徹,雙腿彈躍如飛,周身的血液隆隆轟鳴,前邊的“四耳朵”幾乎沒有誰掉隊,誠懇的身影特別可愛,上坡下坡翻山越嶺,也不知跑了多長時間,終於在一塊巨石邊停下來。
只見巨石上寫道:冥門澗!
楚江童仔細看看,猛然間聽到山風呼嘯——啊!耳孔裡雜亂起來,自己又能聽見聲音了。
“小夥伴們,你們將我帶到這裡做什麼?這是什麼地方?”楚江童摸摸額上,奇怪,一路奔跑居然一滴汗沒出,身上更是乾乾燥燥,彷彿已在此散步歇涼多時。
雙腿根本沒有半點疲憊感覺,望一眼身後的崇山峻嶺,自己和這羣“四耳朵”到來,絕非穿越,一定是經過長途跋涉的,幾隻個頭小點的“四耳朵”氣喘噓噓,趴在地上歇息。看得出,它們是付出了怎樣的辛勞。
爲了讓它們休息一下,楚江童只好坐下來。
這地方乍一看很陌生,仔細望着巨大的石碑,猛然間想起,天哪!這不是那個捉鬼道士所住的地方嗎?
從公路上繞道,這裡離古城足足有六七十公里地,而抄山路則是取直線,近了很多,以前聽說過有條近道,不料今夜成行。
這其中究竟潛藏着什麼玄機?
衆“四耳朵”重新排成長隊,向着村子裡走去,這裡原來是一個村落,後來人們有的進了城,有的搬下了山,在山下的公路邊蓋了新房,久而久之,這裡便只剩下下一些不願下山的年老者。十幾年過去了,老道士成了冥門澗村最後的一個村民。
如果不因爲他有這個捉鬼的職業,誰也不會注意到他。
楚江童提戟徑直向村裡走去,一路上,雜草叢生,破屋殘壁,村子裡冷冷清清,連一聲狗吠雞啼也沒有,讓人不免心生恐懼,手電筒照着前方的“四耳朵”羣,它們乖巧靈活,通悟人性,僅僅不會說話而已,它們將自己引領至此,保證有個秘密。
通常狀況下,動物的感知超過人類,它們發現了什麼?
村子裡黢黑一片,各種花草植物的香氣濃烈飄蕩,這個老道士真夠膽大的,自己住在這裡,又是這種職業,一般人恐怕不敢住在這裡的。
老道士的房後是一片墳地,一塊塊墓碑,森然林立,墳地的西南方,有一間小石屋,屋內放着一個個白陶罐,交錯排放,經年不動,上面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這就是鎖魂罐。
外人是不允許進入這石屋子的,每逢初一十五,老道士都會燃香焚紙,既是祭奠那些亡鬼,又是希望他們安心悔罪,爭取得到寬大處理,早日魂歸陰世。
四周寂靜得讓人難受,只有一絲絲若有若無的蟲子叫聲,顯得異常膽怯,稍有走動,它們便驟然而止。
躲在樹隙裡的小鳥,哆哆嗦嗦,好像怕冷一般。其實,在這樣詭異的地方,再熱的天也會有寒涼的感覺,陽氣好像被盡被冰鎮了一般。
突然,幾隻老蟬受到驚嚇沒命地飛竄而去,灑下一串溼溼的蟬尿……
這地方與一處亂墳崗幾乎沒什麼區別。楚江童渾身寒毛直豎,神經繃緊,感覺這裡陰氣非常重。
一般都是這樣,只要不住人的地方,陰氣滋盛,傾軋陽氣,久而久之,陽氣更難返回,因此縱然有一些人住下來,短時間內也扳不過大自然的陰氣循環。到頭來,那些八字弱,身體不健康的人最容易受到陰氣威脅,往往會生病出災。
正走着,突然聽到不遠處的小路上傳來一聲聲如同車軲轆一般的響聲。
啊?楚江童迅速地滅了手電,衝衆“四耳朵”噓地一聲,躲在路邊傾聽。
畢竟這地方太偏僻了,連一點點燈光也沒有,一旦有異常的響聲,便自然將人引向恐怖的想象。
車軲轆響聲有些奇怪,怎麼也聽不出是由遠及近,還是由近及遠。仔細聽聽又好像是在原地滾動。
“嚇死寶寶了,小夥伴們,你們先躲起來,我去看個究竟,如果不喊你們,就別出來,好嗎?”楚江童低身撫摸起一隻最小的“四耳朵”,心裡有種難言的慚愧與感動,同它們商量着,“可惜你們的哥哥不在,若是它在這裡,真該結爲金蘭之好……”
也許這羣“小夥伴們”在身邊的緣故,自己的膽量竟然大了不少。它們默默地注視着楚江童,緊緊地圍在他的周圍,一個個目光警惕,盯着黑黑的四周。
“小夥伴們,別擔心我,你們帶我來就很不錯了,必須注意安全,誰都不要受傷,聽話,我一會兒就回來……”
也許它們真能聽懂人語,一隻個頭最大的“四耳朵”在他腿上輕輕蹭了幾下——好像無言的祝福!啊!楚江童半蹲着身子,喃喃說道:“就差擁抱了小夥伴們,好感動!快去藏好……”
這時,大個“四耳朵”吱地叫了一聲,所有的小夥伴呼啦啦向旁邊閃去,躲入一間破屋框子裡。
楚江童握戟一步步向車軲轆響聲發出的地方走去,生怕這聲音是一個陰謀。
非常奇怪,走了一段路後,車軲轆聲還在原來的位置,你走它也走,你不動它也不動,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但此時此地,明知前有鬼,偏向鬼窟行!老子豁出去了,管它對勁不對勁的?
村邊有一座廢棄的石碾,剛來到碾道邊,車軲轆響聲突然停止了,咦?楚江童望着破石碾,它好像並沒有完全廢棄,畢竟老道士還生活在這裡。
幾天前和爸爸來請老道士時,就走過這條路,石碾像個座標,當時碾盤上曬着一些柴胡,大棗幹,野生何首烏……今夜自己悄悄來訪,冥冥之中,難道是某種玄機不成?記得老道士的房子離石碾有幾百米,站在他家裡可以看見這裡。
楚江童小心翼翼地擡腳向老道士的房子走去,沒想到,就在這時,車軲轆聲再次響起,這一次不像剛纔那樣總在原地踏步走,而是彷彿越走越遠,聲音開始還聽得非常真切,越來越小,越來越遠,直到消失——
楚江童突然改變主意,原本是想先去老道士的家裡看看的,待來到他門外,看到院子裡黑乎乎的,一點兒燈光也沒有,嘿——這老夥計的房院裡,縱然是大白天,也像黑夜,更何況這是夜裡?
仔細判斷,木推車的響聲是向着村外走的,吱吱悠悠的很自在。
楚江童命令自己:追上他,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說不準,這個推木推車的人,就是今夜的主角。
這可能就是意識的誤定狀態——“小夥伴們”將自己引領向這裡,就以爲是與老道士有關,也許不是。
提步急追,不大會兒,便再次聽到吱吱扭扭的車剎響聲。楚江童減慢速度,循聲望去。只見前邊。有個影子在輕輕晃動,向着村外走去。
這人是誰?天這麼晚了,他推着車子幹什麼?難道是山下的村民進山裡收莊稼?那也不該這麼晚的?
邊想邊往前走,腳被什麼東西拌了一下,低頭一瞧,是一根玉米棒子,青青的皮,紅紅的纓穗:啊——楚江童頓時明白了,真是進山收莊稼的村民,只是天這麼晚了,怎麼才往家走?噢,也許他們覺得上山來一趟不容易,直到把活幹完,才離開吧!這不是沒有可能,虛驚一場!
楚江童想想挺可笑,夜裡出來的人也被附上鬼的色彩,都是自己嚇唬自己罷了。
不過這個人也真夠膽大的,這麼黑的山裡,又有一大片墳地,一般人恐怕做不到,將苞米剝去皮,白白的粒兒,這是粘苞米,煮着吃有種濃濃的粘香。
轉身才要離開,這時車軲轆聲突然近了,天哪,這位“膽伯”不會因爲丟了一棵苞米而回來尋找吧?嘿,不對,原來剛纔下山的路通不出去,需要迂轉回來,才能走到村口。正好,跟你打個招呼……
車軲轆聲越來越近,月光昏暗不明,照不多遠,直到推車人來到跟前,楚江童這才亮了手電,搭眼一看:差不多嚇尿了!
只見眼前一輛獨輪木車,並沒有人推,卻好像有個老者正雙手緊握車把,木木地打眼前經過。
楚江童嚇得一個趔趄,差點撞到木推車上,隨即向後猛地一退,倚在一處石堰上。手電筒落在地上,一道光柱靜靜地插向遠方。
真活見鬼了,沒有人推車怎麼還能走?敢情是無人駕駛啊!
天哪!來不及多想,一把抓起地上的手電筒,再次向木推車上照去——只見它呆呆地停在路當間,不再動了,看樣子就像它原本就在這裡。
車子上有什麼?
楚江童大着膽子四處亂照,周圍毫無異常響聲,不會是看花了眼,出了幻覺吧?不可能不可能!
再看木推車上,左右各放着一條長長的荊條筐,筐裡蓋着兩條白布——老天?
楚江童老感到頸後冷颼颼的,生怕有什麼東西向自己突襲,四處照一照,確定並沒有人時,這纔將手電筒的光重又固定在荊條筐上——這裡邊是什麼?
現在不僅僅是好奇,而是要揭秘。剛纔,無論是不是有人推着這輛木推車,有一點值得肯定,木推車絕不會自己滿山坡亂跑,一定有“人”剛剛逃走。
單手握戟,手電筒的光哆哆嗦嗦,遊動不定,突然伸戟將白布一挑,頓時心裡咕咚一聲:荊條筐裡放着一個個白色的陶罐——這這這!楚江童認得這些東西:鎖魂罐!
兩條筐里居然全是這種東西,是誰——要把它們——推去哪裡?一下子出了兩道難題!楚江童正在不知所措地望着恐怖的木推車,突然感覺車子旁邊有一股風颳過,輕輕地、輕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