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童站在窗外,起初以爲臥室中的尤尼斯已經醒來,正在擺弄手機。不對,手機光很散,沒有這種光的凝聚力,更不是三隻哈瓦那棕貓的眼睛,它們呼嚕嚕的鼾聲均勻而懶散。
這時,臥室中的光一會兒落在門口,一會兒浮於牀頭,粉紅色的,很像幾隻飛來飛去的螢火蟲,只是顏色太奇怪了。
楚江童疑惑的張大嘴:人和動物是兩隻眼睛,而這些光是單一的。
“尤尼斯——尤尼斯——”楚江童心裡喊道,又怕嚇着她,只好輕輕咳嗽一聲,以此引起室內怪異光點的注意,只要別傷到尤尼斯就行。
一會兒,三隻哈瓦那棕貓停止呼嚕聲,黃晶晶的目光射向窗口。
臥室裡的粉紅色光點消失了。
尤尼斯翻了個身懶懶地說:“要不過來擠擠吧,你肯定……”
楚江童站在窗外沒有回話,只是啊啊兩聲,尤尼斯再次睡去。
天亮了,楚江童並不困,自從卓任消失後,精神頭特別的好,不會是他的“碧水冥魂”真被自己吸入體內了吧?
尤尼斯起牀後,三隻哈瓦那棕貓先去水龍頭邊等着。
“去,等會兒,每天都這麼急!”尤尼斯邊刷牙邊含混不清地說道。
楚江童坐在“爐邊”像個老農一般認真的燒水,用泥巴摶的“抱窩雞”爐子被喬閈扛走了,只好支起兩塊磚頭暫時救救急。
“喬閈……會不會是他在畫廊喝酒時,這些粉紅色的螢光就出現過?或者這是鬼身上攜帶的一種光澤因子?嘿,想哪兒去了?甭管它是什麼,只要不傷人就行……”楚江童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楚江童,你剛纔的咳嗽聲是假裝的,有什麼暗示?”尤尼斯洗過臉,將化妝用品收拾一番放在臥室裡,看樣子要常住。
“不會吧?”楚江童嗅着香味濃濃的化妝品,有點吃驚,“嗨,這倒像過上日子啦!”
尤尼斯調皮地吹了聲口哨:“爲你留個紀念,再說,我一向喜歡用男士洗面奶和防曬霜,不會看不出來吧?”
“噢,我從不用有味的洗化用品,你還是留着這些東西,放在合適的男人臥室裡吧!”
“嘁——不識擡舉,好啦,這是我那三隻寶貝的用品,它們更喜歡在這裡度假,我們都商量好了。”
“啊?槍斃了我吧!還是你更適合這畫廊的氣氛,它們現在都想家了,求你了,我不喜歡它們……”
“哈哈哈……”尤尼斯笑得胸脯起伏,“我剛發回去一個視頻,問問師傅那是什麼東西?”
“噢?昨夜在山上拍下的視頻?那我得看看!”伸手摸向她的衣兜。
尤尼斯一把抓住他的手,楚江童隨即回身一招太極推。尤尼斯輕舒雙臂,攔擋擒捉,一來二去,兩人粘在一處拆招解式。
楚江童虛晃一招,向後閃身,突然,彈躍而起,一個空翻,從尤尼斯頭頂掠過,她不慌不忙,雙手一伸,抓住楚江童的雙手,順勢雙腳一彈,就在楚江童雙腳落地的瞬間,她的身體一下纏在他身上,如膠一般。
楚江童的手裡舉着手機,尤尼斯則無限陶醉地貼着他。
“師傅也不太明白,說這可能是冥界來的東西……”
楚江童打開視頻,不禁大吃一驚:一隻只粉紅色的小飛蟲,如同水中的金魚……
“你什麼時候拍的?”楚江童更驚訝於她的拍攝過程。
“肯定不是現在。我們在草房外時,佳勃和老婆婆全昏過去了,奇怪,它們有着一種奇怪的響聲,可能是翅膀抖動時發出的,當時,我被那響聲震得頭痛……”
“如果真是在山上拍的,麻煩了!”
“怎麼?在哪裡拍不麻煩,難道這畫廊裡?”尤尼斯雙手一鬆,從楚江童身上脫離。
“都很麻煩!”楚江童望一眼畫廊。
“啊?不會吧……你那聲咳嗽……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可疑的東西!哇!”尤尼斯心有餘悸地盯着臥室,拍拍身後,生怕它們粘在身上似的。
“尤尼斯,當時你還有什麼感覺?比如冷或是熱?”
“只有怕,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怪東西,唉,我又偏偏喜歡第一次,這個世界上讓人產生興趣的東西太少了……”
“好奇只會讓你越來越喜歡它們,好啦,我們爲什麼不把這幾隻小飛蟲看作是遠古生物?沒什麼大不了的!”
楚江童要去做飯。
尤尼斯爭過鍋鏟:“你可以一邊剝着蒜,一邊欣賞一個烹飪高手的美麗背影,我媽媽的背影一向很迷人……”
楚江童機械地抓起一把大蒜,剝蒜的樣子更像在欣賞它們。
“俺家眉月兒和你有點像,尤其是眼神,只是她不喜歡穿現代緊身時裝!”
“我感覺,現實中的眉月兒比畫中的還要動人,有一天,你會感激我把你的眉月兒美化到完美,男人都喜歡去尋找與他女人相似的另一位女人……”
尤尼斯動作利索,一會兒畫廊裡飄蕩出噴香的氣味,令人食慾大開。她望着楚江童剝好的大蒜,白白的,挺誘人。
“好啦!吃飯!噢,大蒜下次再用。”尤尼斯招呼道。
“早說嘛,也好,讓它們氧化一下,更能殺菌!”
“你還挺有生活小常識,一位丹青高手居然懂得大蒜習性,可貴!”
“當然,我還懂得女人喜歡讓男人用另一種方式誇她的廚藝,就像從來不喜歡聽男人口頭上愚蠢的直白讚揚……”楚江童一屁股蹲下,掃一下櫥櫃:看來,喬閈這混蛋不僅僅喝光了啤酒,而且用醋將飲料兌着喝了……
尤尼斯美麗的眼睛滴着笑:“我不喝酒,除非完成一項新任務之後!”
楚江童吧唧幾下嘴:“昨夜的任務足夠將現在的你灌暈,以水代酒,祝好運!”
吃過飯之後,尤尼斯便走了,畫廊裡有點冷清。
三隻哈瓦那棕貓堅決不肯留下來,顯然尤尼斯商量它們的口氣是故意調侃楚江童。
粉紅色螢光——楚江童眼前總是晃動着它們幽靈般的光芒,按理說,它們不具備獨立攻擊性,如果藉助某個“人”的控制,就不好說了,它們爲什麼會出現於臥室中,難道是因爲尤尼斯?
看來,那三隻哈瓦那棕貓純屬睡貨,連它們出現都不曾發現,尤尼斯將它們看作至愛寶貝,可能正是因爲它們那高貴的懶惰。
夜裡只睡了一會兒便醒來,看一下表,凌晨一點十分。這個時間,村子裡很靜,工地上的板房裡一般都是吵鬧到很晚,他們摔撲克的響聲,在這裡隱隱聽得到。
土建隊長最大的特長就是一天24小時不間斷的罵人,當然更喜歡在贏了錢之後扯着嗓子唱一句,不過這傢伙太沒有音樂天賦,那磨刀一般的嗓音能報廢人的耳朵,比罵人好聽不到哪裡去。只要熱劇上唱他就隨着,周圍時常響起一片“吁吁”聲,像趕騾馬車的馭手叫停。
楚江童即興畫了一幅《老伴》,這是他幾日前無意間的一個靈感。
畫面中,一位老漢雙手支在地上,露着赤銅色的脊背,旁邊有一隻銅盆,一個老太太雙手捧着水,往老漢身上澆,老太太咧着沒牙的嘴笑得異常天真,老漢則閉着雙眼,一幅好享受好爽的樣子……
楚江童望着畫作,心裡油然升起一股感動:老太太的原形正是奶奶,而‘爺爺’就是畫中的老漢,這幅作品很滿意。
時間過得真快,放下畫筆,已快到凌晨四點鐘了。推開臥室門,手機在牀上一閃一閃的,可能有誰發來一條短信或是有個未接電話,“噢,是尤尼斯!”順手打開圖片,啊——只見黑色的夜空中,一隻只粉紅色的螢光,如同漫天亂飛的火星。
雖然,昨天見到這視頻,可今天看來,卻仍然可怕。主要是自己熟悉那背景氣氛,再者因爲它們在這臥室中也出現過,更加劇了脫離偶然與模糊,讓它們變得必然和真實。
看來,這妮子睡不着,撥通電話:“尤尼斯,有什麼新發現?”
“發現倒是沒有,就是老感覺窗外有個‘人’盯着我,真的,好可怕,要知道我一向膽子很大,這一次不行,有種不祥的感覺……”
“那怎麼辦,你的朋友呢?”楚江童突然想到那個出現於她別墅中的紅衣少女,但隨即又停口,不到必要的時刻,不能隨便亂問,連她的住處都不必去證實。遲早有一天,一切都會大白。
“朋友只會讓我更麻煩,她們一向將我當作保護神,楚江童,你仔細觀察一下視頻,看看能有什麼發現,我看了大半夜,沒什麼結果。好了,聽到你的聲音,好多了……”
“噢,這聲音太遠了,如果在你的枕邊就好了!”
“去你的,比在枕邊可近多了,這是在耳邊!睡了,晚安!”
楚江童舉着手機,更換各種角度,離得遠一些近一些,看了好久,並沒有發現。關掉手機,眼前出現過短暫的幻覺,粉紅色的螢光四出亂飛……
猛地,楚江童一把抓起手機,重新打開視頻,拉開一段距離後,再看,這一次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個奇異的三維立體圖像,一隻只噝噝叫着粉紅色螢光,如同仰天拍攝的飛雪圖,嗖嗖嗖……噝噝噝……它們從一處黑黑的洞中,飛閃而至,速度極快,晃得人眼睛根本追蹤不到——
突然,一個怪異的黑影,在粉紅色的螢光中雙手舞動,兩腳騰空,彷彿一個水怪在深海中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