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童請滕倩雲吃了一頓火鍋,算是爲她接風洗塵。
大都市快節奏的生活終於爲她削去了兩公斤贅肉,但似乎比以前更加富態了,簡直像個闊少婦。
無意間打量她的側面,卻發現很美,尤其是她白皙透明的脖頸,冰雕的一般。
楚江童甚至假設過與她結婚時的情景。
滕倩雲知道了卓越的遭遇,不僅不加同情,反而長篇責備:“她怎麼這麼不小心呢?一個陌生電話就約出去了,不對不對,是她鬼使神差……”
倆人道別時,滕倩雲擁抱了他一下,一種蓬勃奔放的美麗留在火鍋城外如雪的燈光中。
楚江童敏感地察覺到,這個擁抱裡已經揣了一把並不鋒利的“剪刀”,即將剪開她對他曾經若即若離的情絲——她戀愛了,而且會愛到賢妻良母。
楚江童已經忘記了女鬼佳勃的叮囑,他只敬鬼,不信命。
淡淡地惆悵,如流星隕落於天際。
楚江童終於通過各種渠道,查清那個金玉衡,他並沒有死,而是去了另一個城市生活。
打開一個謎底之後,並沒有讓他興奮起來,實在不願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楚江童約見了卓越的二嬸陳鳳嬌。
“按理說,我也該喊你二嬸,但你的年輕讓我不忍心那麼稱呼您……”
楚江童叼着紅檀木根瘤菸斗,眼睛半眯,彷彿在依然聽着理查德•克萊斯曼的《獻給愛麗絲》,乾硬的手指竹節一般在沙發上“彈奏”着。
“你該想想自己的前途,只需稍微炒作,便可一畫過萬……”
陳鳳嬌朱脣如棗,嬌豔風騷,如一朵怒放的玫瑰紅卡特蘭,風情萬種地盯着楚江童。
楚江童的眼睛正好衝準她頸上細巧的白金項鍊,連這條白金項鍊都被她的嫵媚折射。
他說:“卓越被我救出來了,她好像挺感激這次被綁架,刺激了她的意識,記憶正在慢慢恢復……”
“卓越被救出的事,我比誰都知道的早,看來,你是要出手了,說吧!要現金還是硬通貨……”
“哈哈哈,NO,NO,NO,我恰恰在此時還沒想過財運亨通,也許,我後來也會向你索要,現在我只想驗證,卓越告訴我的幾句話和一個人物是否與事實相吻——合”
他伸出手指,在桌子上點了幾下。
陳鳳嬌交疊起雙腿,努力地打量這個寒光四射的大男生。
“窮人不要錢,那就得要命,你以爲自己比金玉衡還高明些嗎?你是獨生子,不怕你們的楚氏家族會遺憾嗎?……”
“難道你以爲,你的對手沒有你高明嗎?我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些,便足以說明,此時,你的人最不可信……”
“你想得到什麼?”
“除了錢之外的任何交易細節,啊,不,或者說,你對卓越的利用細節……”
“看來我真低估了你,不爲錢?真的嗎?”
“那是你們,我的價值觀還較爲原始,天下爲公的時期……”
“如果我軟硬不吃呢?……”
“那我就來……”
“瞧你那二貨形象……”
“你誤會了,陳鳳嬌,我是說這個……”
楚江童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筆”,捏了一下筆帽,彈出一個小小的屏幕,剛纔所錄的全部通話,重新迴盪在倆人頭頂,清晰而準確的像電影裡的話外音。
“陳鳳嬌,啊——二嬸,科學技術能讓我把下邊的空白填補的惟妙惟肖,這叫跟蹤記憶,另外,傳到網上去,電子版的圖像加音像,這就是……”
陳鳳嬌點上一支菸,細如麥稈,朱脣微翕,彷彿在吸一盒純牛奶。
“你能將我們的談話保密嗎?”陳鳳嬌終於崩潰。
“這要看你接下來的表現,還有接下來你出色的逃逸手段,卓越現在很安全,在一個比保險櫃還安全的地方……”
陳鳳嬌喝了口咖啡,望着高闊的落地玻璃窗外,那些魚一般遊弋的車輛將這個城市攪鬧的忙碌而不安。
這是一家高檔咖啡館,飄渺的音樂如絲如縷,在空氣中舒緩有致,包間裡特有的音響設計,讓人捉不到它們來自何方,又飄向哪裡。異常溫馨的氣氛中卻交流着如此冷酷血腥的主題,真有點殘忍。
“前些日子,我爲了卓文韜,當然也爲了自己,將十根金條送給現任的紀委書記,這個紀委書記是個油鹽不進的二貨,我在此之前,曾經使用過若干手段,接近他,但他都不上鉤,眼看着丈夫的仕途,即將受挫完結,我從別人那裡探聽到這個紀委書記有個男人共同的嗜好——好色,而且他有個更怪異的嗜好,就是喜歡畫畫的年輕女人,我反覆琢磨過之後,就決定讓我丈夫的侄女卓越去做這件事,卓越順利爲我辦成了這件事……”
楚江童閉着眼睛,眉頭微皺,英氣俊朗的臉平靜如湖。
“本來我們以爲,卓越順利將這十根金條交給他,他收了,就不會有事了,卻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紀委書記第二天就將金條全部交到現任縣委書記的辦公桌上,只是,並沒有將我們舉報,我們探聽到這件事之後,一直惴惴不安,想再次利用卓越,反咬他一口,沒想到,這個紀委書記居然先下手爲強,也許他很明白,一個大蘋果就怕一個爛點,一個爛點會毀了一個大蘋果,他僱兇殺人滅口,可能老天開恩,只是將卓越撞成失憶……”
“那麼,綁架卓越,你又是什麼目的?”
“其實,我有兩個目的,其一,想通過綁架卓越,引起政府的一個混亂,讓紀委書記有所覺察,他一定會設法牽入此案,藉機再次滅口,而恰好此時可以將其陷入被動;第二個目的,我是想借機報警,讓公安系統懷疑是紀委書記所爲,嫁禍於他,卻沒想到,公安局裡他有人,提前透露給他消息,他沒有輕舉妄動,有時我想,如果卓越真的恢復了記憶,可以去告他強姦非禮,正好,我們家的懸崖生活也暫告一段落,你告訴我,卓越真的正在恢復記憶嗎?……”
“沒有,她還和以前一樣……”
“那,我們不是完了嗎?……”
“接受審判,也許是對你們最好的救贖,別再抱存僥倖了……”
楚江童頭也不回地離開咖啡館,站在空曠的停車場上,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也許,他只需要知道一個對自己並沒有多大實際意義的真相。
他想,將誰送上法庭,都無濟於整個世界。
哪一個被推上法庭的幹部,會真正的良知發現呢?
他們有着十年寒窗的苦讀,有着深諳世故的眼神,有着聰慧狡黠的手腕……但是他們,滿腹的經綸已被這耀眼的時代霓虹給灼化爲脂。
夜裡,楚江童再次站在《眉月兒》畫前。
將自己苦藏多日的心裡話說起來。相信,她一定會聽到的,她一定會爲自己的此番較量感到快慰。無論她在陰世裡多麼困厄,都不會放棄掉最後的希望,直到重逢。
楚江童給卓越打了個電話,她好像很疲倦,連日來的遭遇將她摧殘得亢奮而活躍,只要疲憊,就開始步入她自己的“健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