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童緊握驌驦陰陽戟,一動不動,眼睛盯向林子深處。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過後,四周靜下來,這時分明看見,不遠處閃來一道黃幽幽的燈光,忽忽閃閃,好像一直就在那裡似的。黑黑的林子裡,濃濃的松香讓人耳目一新。
啊!這不是若干日前曾在這裡見過的那個神秘茅屋嗎?天哪,你終於又出現了,讓我等得好苦!不管是圈套也好,偶然巧合也罷,今天絕不能放過你!在來時的路上,有種奇妙無比的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僅輕如片羽,而且體內有股超強力量噴勃而出。這是不是另一種功力目前還不好說,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自己已經有把握破譯這冥門之謎。
楚江童稍一提氣,便可以雙腳輕便,身體飄起,而且一點兒聲音也不會發出,他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楚江童對這所茅屋並不十分害怕,畢竟與它有過接觸,他輕提步子,目光掃視四周,生怕有“人”暗襲。好在什麼人也沒有,這麼黑的凌晨,連鳥兒都想再多睡一會兒,更何況人呢?一步一步,走向茅屋的一側。
這時,茅屋內燈光閃爍,門軸聲吱吱啞啞的響着,此響聲既與自己畫廊中的相似,又似乎不同。這裡的門軸聲,好像由風輕輕推搡,而畫廊中的則是有“人”推動所致。再看茅屋內,陳設大有改觀,一桌一牀,桌上香茶縷縷,熱氣飄散。
牀頭牆上,先前來時曾有一個斗笠,現在卻沒有了,換上幾幅畫,仔細一看,啊——這不是自己創作的幾幅畫嗎?爲什麼……楚江童驚訝不已,畫廊中那些被洗劫一空的作品竟然在這裡出現,我靠!
這所孤零零的茅屋突然神秘顯現,沒有主人,而桌子上卻有熱氣騰騰的茶水。究竟是什麼人所爲?目的又是什麼?諸多疑問,讓他沒有再如上次那樣,躺下來大睡一場,畢竟這不是山間客棧。
油燈噝噝,香氣繚繞,他閉目傾聽,各種細微的響聲鑽入耳膜,哦!原來茅屋裡並非絕對的寧靜,那些怪異的響聲一直在響着,只是自己沒有注意到而已。
雖然這是在林子裡,卻分明聽見詭塘中的一片片水聲,怎麼回事?莫非這茅屋與詭塘同爲一體?突然,一聲聲拍打翅膀的響聲由遠及近,直奔自己的後頸而來……
楚江童仍然輕閉雙眼,手指勾動戟杆,如同拈着一根草莖,只等那強勁的翅膀聲離得再近一些。可是響聲越來越近,分明已經觸到肌膚了,竟然閃開,只是過了一小會兒,再次衝來。
混蛋!這翅膀的拍擊聲只是在身體周圍環繞,並沒有攻擊自己。因此,他的手指一直輕貼戟杆,引而未發,面色出奇的鎮定沉穩。
一睜眼,茅屋內清靜依然,油燈柔暖,只是木桌上的香茶已不再升騰熱氣,乾乾淨淨。
“好厲害的身手!居然趁自己閉目之時過來喝了茶,卻不留任何聲響!噢!原來那翅膀拍擊聲中,神秘訪者已經到來……”楚江童在茅屋內輕移腳步,望着桌上的茶具,猛然記起《茅屋暮色圖》中,茅屋與詭塘、野鴨同時出現,也許此時,詭塘中的野鴨正在等着自己。
楚江童端起油燈,可惜這茅屋裡實在沒什麼可燃之物,若是毀了它,又覺得太可惜了!於是將油燈重新放回原處。再看看油燈壺中,油幾乎燃盡,剛剛還滿滿的,這麼短時間竟然即將燃盡。眼看着燈頭由紅色漸漸變味紫色,越來越小……啊!人間有“燈滅人亡”的說法。
最可怕的就是眼睜睜盯着一種不祥即將來到,這時,楚江童並沒有試圖阻止它的熄滅。而是朗朗說道:“人間素有‘燈滅人亡’的說法,我倒要看看,這茅屋內的燈熄滅之後,怎麼讓我滅亡!哈哈哈……”
此話一出,茅屋門吱啞吱啞響起來,太熟悉了。咣噹一聲,門猛地閉起來,好像有人在發脾氣,連同那原本開啓的窗子也一併關上。木桌上的燈光忽忽閃閃,如蒼蠅一般……突然滅了,頓時茅屋裡一片黑暗。
楚江童毫無畏懼,這樣看不見,倒是更好,與閉目靜聽竟是意如同轍。茅屋被關了個嚴嚴實實,屋內屋外出現短暫的沉寂。他閉目靜候,連位置都未移動,身處如此的玄異茅屋中,處處都是兇險,站在哪兒都一樣。他卻故意反其道而行之,絲毫不在意:“哈哈哈……我楚江童如果怕死,此時應該在畫廊裡蒙着被子睡大覺,區區一所怪異小茅屋就想困住老子,未免太看不起我楚江童了吧!聽着,無論是這茅屋還是那詭塘,我都會一樣蕩平,只是時間問題。你們殘害了那麼多生靈,我已對天起誓——不、接、受、你、們、的、投、降!”楚江童慷慨而語,最後幾個字擡高音量,幾乎將每個字崩碎。
話音剛落,空中有個蒼老的“聲音”說道:“楚江童,我們冥世的事你不該插手,但是你狂妄高傲,非得自投死路,那也是咎由自取。哼,殺你們幾個陽間人,算是便宜了你們,接下來,冥世新主宰的王位既定,你們陽間又怎能奈何了我們?哈哈哈……你還不笨,知道‘燈滅人亡’這典故,好吧!你就在這茅屋中活下去吧,我倒要看看你楚江童的本事……”
“連姓名都不敢報出來,更不要奢望你站在我面前了,無名鼠輩!今天,我要將這茅屋一把火燒了,老子一向說到做到!”楚江童一邊說着,一邊閉目靜聽。
周圍已經開始行動,唰唰啦啦的腳步聲非常細微,當然還有拉動弓弦的響聲,刀劍出鞘的響聲……來者不善,而且數目不小。
這個倒不用怕,只要有數量未必就有功力高深的對手。自己不能這樣乾等,應該先造出一點點聲勢。
他悄悄摸出手電,握在手中並沒有打開,耳輪轉動。猛地,一股涼風從背後襲來,他故意沒有急着閃身,爲的是讓偷襲者誤以爲自己毫無防範,只要出手速擊,對手便無法再次出招,從而達到一招斃敵。
砰!楚江童不慌不忙,就在偷襲者即到未到之時,突然揮戟,偷襲者當即慘叫一聲,被攔腰斬爲兩截。迅速打開手電,地上是一具溺屍!
“噢!你們怎麼來了,我還以爲你們都消失了呢?去你們‘家’時沒找到你們,卻害得老子好受罪……”楚江童自語道,突然長戟一個後插,又一名溺屍被穿透。
頃刻間連斃兩敵,他們不禁詫異。
呼呼——呼呼——身前身後,由單一的偷襲變爲雙攻,楚江童毫不緊張,鐵戟上下翻飛,刺,挑、劃,劈……草房內,一片劈劈啪啪的響聲。打開手電,溺屍全無,地上僅僅留下一片片的鬼衣和亂髮。楚江童有點納悶,這些溺屍爲什麼沒有血跡?難道是一些無血鬼魂?
再次閉目傾聽,一片齊刷刷的腳步聲向自己排來,單從聲音判斷,就是羣鬼齊襲,來勢洶洶。突然打開手電照向身後,啊?一個個溺屍,青青的臉上毫無血色,一身溼乎乎的白衣,長髮垂散,不停地滴着水珠,最可怕的是他們那一雙雙幾乎相同的眼睛,青溜溜的眼眶,只有白眼球,沒有黑眼仁,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啊——楚江童慢慢移步,他們手中沒有兵器,指甲奇長,手指被水泡得青紫泛白。
茅屋裡也被鎮得寒森森的,這時,他們齊齊發出嘿嘿冷笑聲,頓時茅屋內混亂不堪,笑聲恐怖。楚江童大喊一聲:“衆位溺屍聽着,我楚江童從不濫殺無辜,你們本來也是一些短命鬼,意外身亡於詭塘中,只要你們退後,我絕不殺你們!”
喊話過後,他們並不後退,仍然跺着腳,嘿嘿笑着向前排來。
低頭再看看他們的腳,全都光着,泛白的腳趾,又瘦又枯,令人揪心。楚江童實在下不了手,媽的,這些溺屍全是一幅可憐巴巴的樣子,雖然面色恐怖卻並不兇殘。
“聽我再說一遍,殺光你們對我楚江童來說只需幾分鐘的時間,但是你們就再也不存在了,你們的頭領縮在後邊不敢出來,就是拿你們不當回事,快散開!帶我去抓住你們頭領!”楚江童急了,驌驦陰陽戟猛地往地上一扽,頓時發出咚地一聲,再看地上,出現一個十多公分的深坑。
衆溺屍突然停住腳步,猶豫不決起來。楚江童想想:這喊話真管用!本想從衆溺屍之間躍出去,雙腳點地,身子一縱,剛剛離地,突然空中傳來一聲大喊:“衆溺屍聽令——誰敢後退一步,定斬不留,給我殺!別聽他胡說!”
楚江童一聽,只好重新落地,仔細辨聽說話者的位置,可是,這傢伙非常狡猾,總是遊離不定。
衆溺屍不敢違抗命令,齊排着,雙手張開,咧開大嘴,向前衝來。
楚江童急忙閃身,卻沒出擊,衆溺屍像一羣機械兵一般,咔咔咣咣……楚江童看不到他們的頭領在哪裡,因此無從出戟。正當他東躲西藏之際,猛地感到一雙異樣的手向自己胸部抓來,這隻手很特別,冰冷冰冷的,與那些溺屍不同,雖然他們的手腳也冰涼,可沒這麼徹骨。
楚江童稍一遲疑,胸口的衣服便被扯去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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