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武明突然重重呼出一口氣,他搖搖頭道:“最先你說邢業霸佔了我居雲軒,你我必須除卻此人,搶回這我居雲軒大權,我心中雖不能完全認同,卻也一直陪着你做此事,只是不知道你爲達目的,竟能如此決絕。”
“不然又能怎樣?”夏文清悲憤道“從我記事起,父親一直像個木頭人一樣躲在那簾子後面,邢業顧及你我會損害他的利益,又只許我們讀書,不許學道,幸而你在山外遇到名師,有了這一身修爲,可我堂堂七尺男兒,竟是手無縛雞之力…….”
他眼中閃過一絲恨意,咬牙道:“正是如此,我才被人看不起,先前那兵盟冠玉,這周涵止,李渺華,他們都看不起我。”
“等着吧,我喜歡的女人,一定要搞到手!”他喃喃道。
. тTk ān. ℃ O
“你…….”夏武明面色遲疑,勸道“你還是不要打靈霞島那女人的主意吧…….”
“這個不用你管…….”夏文清一擺手,狠狠不已的說“我要他們都知道,這天下間我看上的東西,便沒有得不到的!”
“唉!”夏武明重重垂了頭,俯低的身子,顯得懷中心事,肩上重擔,竟得他如此不堪,他仍然不解的問道:“就算你爲了居雲軒家業,要殺這邢業,又何必奉上十年壽數交換?我們沒有錢麼,用別的東西交換不行麼?”
“武明,你糊塗了,我們有什麼?”夏文清語聲中滿是悲慼,他說的極快,似陳述,更似控訴:
“我們有錢麼?沒有!”
“我們有權麼?沒有!”
“我們可有心腹能使之人?沒有!”
“我們有父親的幫助照顧麼?更沒有!”
這夏文清越說越是激動,繼而他痛訴道:“我們有什麼,我們只有自己的命而已!”,話聲剛落,忽然他一把抓住了夏武明的肩膀,大聲對他說道:“可是現在不同了,我們殺了邢業,奪回了居雲軒大權,只要你我兄弟聯手,就能擁有了一切!…….”
“唉!”夏文清還要說,夏武明卻突然不想聽下去了,他一把甩開那按在自己肩頭的雙手,身形晃動,竟是一閃而逝,使這寂涼的夜空中,只留下一聲沉重的嘆息。
“武明…….”夏文清低聲呢喃,心中千頭萬緒,卻無處抒發,千言萬語,卻不知說給誰人聽。
他身子一沉,重重的靠在緊閉的居雲軒中門之上,只覺身心說不出的疲憊,這時,其身邊濃郁的夜色之中現出一絲晃動,竟令其覺得身上忽冷。
“咯咯咯……咯咯咯…….”黑氣中似是竄出一個物來,挨着了夏文清的身邊。
“是誰?”夏文清心頭驚駭,止不住的顫音問道。
“咯咯咯,夏公子……..”那物體捱得近了,夏文清不敢回頭看他,只覺身上更是冷了,一陣聲音傳入他耳邊,恍惚不似人語,竟令其心神驚悸。
“天沐主人叫我問你,他的咒殺術,你還滿意麼?”
“滿意…….”夏文清心頭驚駭,再說不出別的話來,原來那裹在夜色中的物體將影子斜斜投射在身前石梯之上,他只覺這道身影身形佝僂矮小,張牙舞爪,觀之竟不似人形。
“滿意,咯咯咯…….”那物詭異的笑起來,夏文清強壓着自己的心神,生怕一時不慎,將心頭恐懼喊將出來,他一時把持不住,雙腿一軟,竟跌坐到了地上。
“咯咯咯…….夏公子,你不是尿褲子了吧…….”那物一陣嘲笑,聲音卻是漸漸遠離,夏文清望着前方,只覺那投在石梯上的身影,正在慢慢消散。
“天沐主人說,下次有事,還可來逍遙宗找他,咯咯咯……..”此物最後怪笑了幾聲,竟悄無聲息了。
夏文清捱了半響,終於扶着中門邊沿,顫着身子站起來,此際他身心巨寒,全身竟又都流滿了汗水。
原來此次爲了圖謀這邢業性命,他在數月前曾隻身赴南地邊疆,遠離邢業控制,尋到一個異人,求來一種厲害的咒術,此術施法,需要一人、一刀,和一顆血晶,而代價便是其十年壽數,夏文清尋思自己與武明兩個弱冠青年始終無法扳倒邢業,一咬牙,便於這異人欠下契約,帶回全部施術所用之物。
他心知若使一人皆用獻寶名義將這滿是邪氣的血晶冒名獻給父親,那邢業元功專克邪氣,必能發覺,也一定會出手阻撓,倒時三道咒術接二連三,一個比一個更厲害,饒是他三法之氣能剋制邪術,卻也不是完全的辟邪之體,定能找了他的道。
這夏文清原本擬在父親生日的那天施此一計,不料今日裡來了這麼多方勢力的人馬,軒中心思,大多放在提防外人身上,他靈機一動,藉故與邢業翻臉,抽身離去,找來平素服侍自己的丫鬟鳶兒,強逼喂其喝下用那異人給自己的藥粉衝好的符水,之後鳶兒果然性情爲之一變,接下來的事,便是水到渠成。
事到如今,自己費盡心思,可是身爲一奶同胞的夏武明不理解自己,竟舍他而去,他甚至感到,這全天下人中,沒有人理解自己,心底不由浮上深深的悲憤。
他恨恨想到,夏武明不滿自己如此處心積慮,甚至配上十年壽數,可若是他夏武明最早時肯去求其授業師傅出手配合,刺殺邢業,他又何苦做至此地。
他心中五味雜陳,望向月空,缺角的明亮依舊,卻如何點醒這陷入執着的世人。
長夜寒涼,人心憂思,千古來的爭權奪利,恩怨情仇,悲與憤,怨與愛,蓋莫如此?
……..
再說七妙等人,在暮紫、芯寒的帶領下各自去了客舍休息,她幾人既是一起來的,暮紫心頭會意,自是將他們房間安排在一起,如是之後,這二名侍女才欠身告退,徐徐離去。
七妙望着迤邐身影,漸漸沒入山道深處,即使這朗月高照下也看不清身影了的這二人,眼前恍惚,心頭莫名用上一股思緒,不由去想,暮紫這綽約麗人,與那面若冷霜的芯寒,緣何回到了這裡,大概她們也是那有故事的人。
無風的夜,清朗的月,細碎的腳步聲向遠處散去,漸漸聽不清聲音,放眼處還有山的輪廓,籠着月的清光,相披上一層淡淡的紗巾,一行人住在這緊靠崖壁邊上的客舍之中,客舍裝飾簡單,帶着褪去繁華的靜寂,又如看透歲月的老人,久歷了過往的時光,看透了一批批英雄上的這居雲軒來,或來了走了,或來了,卻沒有回頭。
半山的那邊,探出一塊黝黑的平臺,那是偌大一塊石頭,臨海聽濤,高攬夜月,正是居住着那盛榮裝扮,容貌豔麗,長身跳躍過河漢清平調的夏家三女—夏芝江所居住的紅泥小築,此刻這靜幽居室內點着一紙紅燭,散着豆黃色的燈光,滿溢在無邊的夜月中,流瀉這無邊的誘惑。
周涵止見七妙無由望着紅泥小築,順着她的視線探去,只見蒼穹廣闊,月現星隱,小築臨崖,如居天際,此刻這豆黃色的燈光便是那天宮中散出來的清光,而那夏芝江宛若成了瑤池中的顧影自憐的嫦娥仙女。
衆人心中無不在想:“這女子既是夏家族人,又爲什麼不子啊中門之內居住,相反卻要孤身一人住在此地?”
周涵止嘆了口氣,最先由腦中將此疑問趕了出去,他皺眉道:“爲尋三仙天,我們輾轉來此居雲軒中,卻不料此際多方人馬均來到這裡,你我須要小心。”
“先前殿中宴上,居雲軒中夏軒主一直躲在簾子後面,不動聲色,我看便是這居雲軒中,似乎也有着很多秘密。”周涵止說的,七妙回憶,她又轉而談到居雲軒。
李渺華忽然插嘴道:“那夏文清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色迷迷的,還使詐害死了邢業邢總管,他用的那咒法,其中蘊含的邪氣裹挾了生命氣息,定是害死不少人煉成的邪術!”
“嗯……渺華說的有理。”七妙點點頭,陷入一陣思索“這居雲軒中詭異事多,又有諸多外力介入,我等正處在漩渦之中,當要小心爲上。”
“你我不要管這些人圖謀何種好處,只要旁敲側擊,迅速找到那三仙天所在,與那進入三仙天的方法既是了…….”七妙心道雷若彤前輩等不了自己幾天了,時間緊急,眼下絕對無心旁騖。“之後我們便入那三仙天一探,順便脫離這些人之間的鬥爭,以圖自保。”
“我到想留在這裡看看,這些人到底要圖謀些什麼…….”李渺華初涉江湖,又好慕豪俠風氣,對居雲軒中局勢變化,倒是有幾分好奇。
“渺華仙子…….”周涵止勸道“士要惜身,而後可成其事,故知凡事有所爲,已有所不爲,留在此地冒險,實屬不智……..”
“說來說去,涵止師兄又是一副要躲要避的樣子。”李渺華嘟起小嘴,不滿道。
“渺華…….”七妙礙於自己心事,這次倒出奇的站在了周涵止一邊“無端弄險,確實對你我不利,先前殿中除了那夏文清不知從何處弄來的咒法害人外,倒是無人顯露武功,可是衆人貪圖,早以顯示出有幾人修爲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