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門的客棧陷入一片漆黑,只有擋不住的窗壁縫隙湊過來一兩絲光線,變成一束光,在這濃濃的黑暗中,倒顯得明亮了。
那掌櫃的與幾名客人做過事情後,便各自抱着腿,齊齊靠着大門的背面坐下了,之後更是陷入到一片沉寂之中,沒了動靜。
店子裡一股米油日子久了的味道,七妙聞了聞,倒覺得這股香味頗有些受用,於冰拉住他,繞過大廳裡胡亂擺放的木桌椅,來到客棧後院之中。
這裡大概纔是真正的客棧,供人居住用的,現在卻是空蕩蕩一片,七八間屋子都鎖着門,畢竟這一陣官府鬧得緊,來往客商寧可在古庸城外結營自保,也不肯輕易進來,做任人宰割的羔羊,這家店的生意倒是受此連累了。
七妙看了看,這怎麼都像是一間尋常的客棧,佈置與其他無二,上下幾件屋子,一旁散着臭味的茅廁,院落中間打着一口井,那吊水的桶隨便讓在地上,都再平常不過了。
只不過,這店子生意不好,卻是真的,他與於冰找尋一通,竟連半個人影也沒瞅見,七妙不由皺眉道:“於兄,那給我們留記號的人所說的聯絡地點就是這裡麼?”
於冰點點頭,說道:“絕對沒錯,只是我既然來了,這留訊息之人無論如何也不會不出來…….
他又想了想道:“他用苗家吳洞中的土語劃的符號,便是尋常苗人也看不明白,該不會走漏了消息。”
這段話近似自言自語,七妙不知怎麼回答,於冰忽然嗅了嗅,一驚道:“有了!”
只見他扒過那口井去細緻的向裡面望去,七妙走過他身前,略略向這口井裡打量,只見有一汪水躲在黑乎乎的一片陰影裡,四面的石壁上佈滿深綠色的青苔,有一部分的青苔大概是經歷的時間久了,混着水和泥,已經說不上是綠色還是黑色,大概這邊是歲月的痕跡。
於冰點點頭道,就是這裡,這兒的味道最特別,七妙聽後有些發懵,他怎麼聞不到有什麼特殊的氣味,這井裡看的久了,只覺得有一股潮謿的溼氣撲面而來罷了,這樣想着,他不由狐疑着問道:“於兄,你可能確認?”
只聽於冰嘿笑一聲道:“我們毒宗自有辨認同宗的方法,倒讓七妙真人見笑了。”
七妙聽他如此講,方纔放心的點點頭,於冰望着深不見底的池水,喃喃道:“這井水大概很涼,下去的時候可能要受些罪了……”
緊接着於冰竟從懷中又掏出一條已經曬乾的,長長的蛇皮來,對着他猛地一大口氣吹去,竟將其吹得飽漲了十分,那蛇皮似是用什麼秘法藥水泡過了,漲到了薄薄一片,通體透明,竟還沒有破掉,於冰將這吹好氣的蛇皮一把向七妙遞了過來。
七妙一愣,旋即苦笑兩聲,他陪這毒宗宗主一路走來,倒沒少遇到奇怪事,此時頗有些適應了,擺擺手,只見其搭個指印,兩指凝住一股藍光,向那深不見底的井中探去。
他的手上現出一股幽寒之氣,竟映的井中四壁略略發出一陣淡白色,七妙雙眼緊緊盯住那井水,於冰略有些不解,卻也明白,他這是出手要做些什麼,於是他便把蛇皮製成的水肺捏住了,先抱起手在一旁觀看,而並不多言。
不遠處的一旁,多出一雙眼睛,這眼睛混在一邊的樹皮上,緊張的注視這此處發生的一切,然而他畢竟只能看到身前,卻見不到事情全貌,只見眼前那七妙對着井水略一施法,這眼睛眨了眨,喵了喵自己頭頂掛滿的青綠色樹葉,只見有兩片葉子頗像是人的耳朵,在他的注視下動了動,朝向庭院中間,竟似在探聽其中動靜。
那七妙施法沒過多久,一旁帶着斗笠的刀疤臉男子神情一驚,竟大呼道:“好了得!”
接着那男子大笑一聲,將手上裝好的水肺一把扔到一旁不管了,接着撲通一聲,便向那深井裡跳去,之後的七妙搖了搖頭,苦笑一聲,也是隨着跳了下去。
這躲在樹幹上,與樹皮混作一團的眼睛着實眨了眨,眼裡全是不解的神情,他此時盯住了空蕩而靜悄悄的庭院,大約捱過了半個時辰,待確定沒有危險了,有一個黑衣人竟躡手躡腳的從牆角某處一把翻了進來。
若看的近時,便能發現,這黑衣人披着一頭長髮,卻是個瞎子,他兩眼眼窩深陷,只露出兩個坑,而其耳旁也有兩個凹陷的肉坑,似乎耳朵也被人拿掉了。
這黑衣人摸索片刻,來到先前那株大樹下,好一通笨手笨腳的摸索,這才找到兩隻眼睛,他將它們取下來,安在自己深陷的眼窩裡,略略轉轉眼睛,竟又能視物了。
接下來,他將那兩片類似耳朵的樹葉摘下,這次倒是容易的很,沒有先前那麼麻煩了,這人將兩片樹葉分別貼在自己臉龐兩側,那兩葉樹葉由嫩綠逐漸化作了皮膚的顏色,繼而真變成了人的兩隻耳朵,緊緊長在了他腦袋上。
他嘿嘿乾笑了一兩聲,捏捏新接出的耳朵,覺得甚是結實了,這纔開始大量那口井水,這黑衣人圍着井水轉了數圈,倒是如何也判斷不出此井水有何異端,竟令七妙與於冰兩人先後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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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其中另有乾坤?”黑衣人想了想,自言自語道:“那七妙小子與我功力不相上下,另一個人卻是不認識,真要與這二人爭鬥起來,俺雖不一定會輸,卻也是少不了麻煩一場,不如先回去報信吧?”
他退後幾步,不小心時,正踩到了先前於冰拋下的那水肺,這人心思不由又活絡起來了,又是想道:“若自己就這麼回去,定會被宗內衆人嘲笑膽小,倒不如冒險下去探看一二,取得些更有價值的情報,天沐師兄若知道了,定會對俺刮目相看。”
“恩,就這麼辦!”這人打定主意,抄起那蛇皮水肺,此時這蛇皮裡空氣已經泄掉大半,黑衣人學着於冰的樣子,深吸一口氣,又盡數吐在蛇皮裡,將其吹得飽漲,然後一把將這蛇皮水肺出氣的那段咬在了口裡。
他兩手扒住井口,又看了看那井中那暗淡無光的井水,這井水宛若置身深潭中探不到底一般,光是看過去,就使人心裡生出一股猶豫,這人咬了咬牙,暗罵自己幾聲,終於硬着頭皮,撲通一聲跳進了井水裡。
入水一瞬,乃是刺骨的寒冷,不過此人道行也頗有所得,一鼓真氣,皮膚上泛起一道光,既着涼了暗淡無光的井水,又略略暖了暖身子。
他的身子,徑直向井水最深處落去,行了不過一小會兒,忽然這黑衣人覺得自己雙腳一輕,竟是探出了水面,他略一用功,左右手搭在狹窄的井壁兩邊,略略藉着所發出的微光,打量身下時,乃發現身下有一條通道,乾乾淨淨,正是沒有一絲半點的水落在裡面。
這人心中道奇,恍然道,原來這井水上不知加持了什麼術法,乃是半空懸在這井中,掩人耳目,其下便是一處密道,又不知有何神奇之處。這時他入水不過半刻鐘,嘴上叼着的水肺仍舊是鼓漲的,他也不急下去,竟先伸出左手去摳自己的右眼。
這是在水裡,很難傳出什麼動靜,那人雙手指甲向眼眶裡一摳,駕輕就熟的將左邊眼珠帶着些紅的綠的不知是什麼黏糊的東西一併從眼中拔了出來。
他喵了喵身下,心中默唸咒法,竟又這樣將這枚眼珠扔了下去。
撲的一聲,這枚眼睛被其一把從水中擲出,說來也怪,眼珠落地時,自有一道清氣護持,並未摔壞,這眼珠子一落在地上坑道上,並咕嚕嚕滾起來,帶捱到一塊石頭上時,竟又撲的一聲輕響,融入了這石頭之中,和這塊黑乎乎不起眼的石頭融爲一體了,只是石頭下方略略亮起來,彷彿掀開的眼皮一般,露出一隻眼睛,仔仔細細打量着這處坑道。
只見坑道約莫長方形,從上面那口井的正下方算起,向斜前方眼神,又不知有多遠纔到盡頭,而周圍左右一無人氣,了無生息。
這眼睛在往往上面,只見擡眼所見石壁潮潮溼溼,又有一處井水掛在頂上,說不上哪邊是天,哪邊是地。
要知道,這眼珠子所挑中的石頭,乃是在正方形邊邊一腳,正對着四處景緻,那水裡的黑衣人藉着這枚眼睛,將下面坑道的情況瞭解的一乾二淨,待完全確定沒有其餘人守在下面後,他纔出了口氣,一舉跳出水面。
然而就在他跳出水面的一瞬,異變又氣,那黑衣人含在嘴裡的蛇皮水肺忽然迎風而變,竟在瞬間縮小,變成了一條青黑色,有三尺長左右的水蛇,那蛇吐着鮮紅的信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口咬在了黑衣人手臂上。
這黑衣人還在半空,倉促生變,如何應付,只聽他慘叫一聲,直直的向地上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