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涵止動若鬼魅,身法似風似電,落在尋常人眼裡,只不過是一道流光,厲千仞雖然了得,要跟上他的動作,卻也是慢了一拍,不經意間,竟被其奪去了手中兵器,又從後背刺破了胸膛。
此時的厲千仞,自顧前胸,神烈寶劍洞穿其身,探出三寸來長,還有大半背在他身後,這一瞬間,他第一次感到平素揮斥殺敵的這柄神劍是如此沉重,那陳開牙呲目裂,卻終於看清兩人不遠處站着一個綠衣冠帽,飾帶飄蕩的儒生,這人臉上帶着一絲輕蔑的笑,看他們倆時,似乎像看兩個死人。
“墨面客呢………”厲千仞強壓着傷勢,忽然問出這句話來。
“哈哈,他先你而去了………”那人正是周涵止,只見他點點頭,又搖搖頭,自顧自道“魔主好大的謀劃,可惜,可惜……...”
“魔主,你快走!”原本躺在地上的陳開忽然一把蹦起來,身子直直的,像被彈弓彈了出去一樣,又化作一顆流星,正像周涵止撞過去。
“無知小輩,也敢攔我!”周涵止分毫不屑,腳步挪移,帶動一片光影,眼瞅着就要從陳開身旁掠過,然而兩人側身之時,他卻見到對方顧着一對牛眼,滿眼盡是赤紅,狠狠望過來一瞬。
周涵止心中一驚,來不及搶先反應,就聽陳開怒吼一聲,身形登時高漲了數分,原來他居然凝聚功力,就要把自己炸開了。
轟的一聲巨響,塵煙暴起,陳開不惜殞身阻敵,這一炸之威,倒是驚人,周涵止的腦海中,陳開的身影,在此刻忽的與那日裡自爆的厲修鬼種重合了一瞬,然而他一甩衣袖,爆炸掀起的熱力在其袖口輕擺之下,不過似是一陣微風,只是略略阻了阻他的腳步。
厲千仞借這風雷一發的當口,忽然從手中喚出一張小小的幡旗來,只見他將這深黑色的幡旗向自己身上就那麼一卷,登時一陣煙過,光影混沌,那幡旗瞬間向擴大了數十倍一般,竟將厲千仞的身子就這麼一下包裹了進去,又在下一個瞬間不知傳送去了何方,待那周涵止撲過去,於半空中抄起這張幡旗時,他早恢復了尋常大小,又早已是靈性全失。
“哼!”周涵止一聲冷喝,二話不說,扔掉手上這枚幡旗,皺了皺眉頭道“厲千仞,你受此重傷,萬萬不可能再活了,縱然逃回去,又有何用………”
言罷他回望了一眼西北崑崙反向,最近又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竟二話不說,捲起一道光,就這麼衝了出去。
……..……..
邙山之中,秦逸穆旦諸人正在議事,前幾日厲千仞要單獨審那袁重嶽,兩人在水牢之中不知都說了些什麼話,今天魔主又是隻待了陳開去赴約墨君,倒是讓衆教徒放心不下,忽然之間,天上一陣虹光劃過,正是一片鮮豔的紅色,秦逸一驚,正要動作,那穆旦卻早笑道:“原來是我主母來了!”
只見紅光散盡,無數紅綢飄蕩半空,又迅速縮小,便是千百道光化作一匹紅綢,忽然披在一個宛若仙女的人身上,穆旦甚是喜悅,特意搶在秦逸前頭迎上去,分外開心的喚道:“霜華姑娘,你來看我們了!”
這來人正是道統凌霜華,她自與厲千仞有莫大關係,穆旦服侍厲千仞久了,對其中關節,自是知道的多一些,故而也不像秦逸等人那般猶豫懷疑,湊過來時,只見凌霜華對他笑笑,忽然表情又是一變,竟是萬分錯愕道:“不好,千仞有難了!”
這話說過,堂內衆人又是一驚,便在這時,只聽半空炸雷似的一聲驚響,虛空早炸開一個光影,一個被劍洞穿的身影直直的跌下來,不是厲千仞又是何人?
“魔主!”秦逸等人觀此情狀,無不神情大慟,那厲千仞甫一落地,早像是油盡燈枯一般,一語未盡,眼瞅着就要短氣了,就在這當口,凌霜華忽然大呼一聲,直直的撞向他的身子,竟是撲的一下,當胸撞入那九尺神烈劍上,與厲千仞抱在了一起。
“霜華姑娘!”穆旦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徹底嚇到了,撲通一聲,跌坐在地,那凌霜華只覺自己身子一痛,生機頓時流逝,然而她顧不得傷勢,登時舞起紅綢,在兩人身前爲了數道,這一下做法,那厲千仞面色上竟浮出幾分生氣,又轉醒了過來。
他眼見的第一幕,竟是凌霜華和自己一同被貫穿在這神烈見上,厲千仞當即大驚,又見他與凌霜華一同被數道紅綢圍着,他面上浮上幾分苦笑,聲音輕柔的問道:“霜華,你這是何苦……..”
“不用說了……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死的………”凌霜華嘴角涌出一絲殷紅,又勸他道“千仞,我支持不了多久,你有什麼話,快些交待給他們吧……..”
她似是苦苦支撐,聲音都有些發顫,厲千仞憐惜的深望了她一眼,嘆一口氣,掃視堂內魔教中人,只見穆旦已嚇得傻了,跌坐在地上,那旁秦逸猶自站着,臉繃得死死的,拳狠命的攥了起來,倒是頗爲堅毅,他欲尋找孫德宗,又怎不知孫德宗自居雲軒一戰後早就淡出江湖,不知蹤跡,這魔教之主點點頭,聲音頗爲沉靜道:
“衆人聽着,下一任魔教之主,便有秦逸代任,直到更有能爲者出現………”
“魔主………”穆旦和秦逸聽了,忽然齊齊搶出聲來。
厲千仞搖搖頭,示意自己時間不多了,接着單看着秦逸說道:“殺我者乃是周涵止,他也殺了墨君,此人修爲大漲,尋常莫敵,你可據此與崑崙及正道同仇敵愾,爲我教換取生存的籌碼與空間………”
言罷,他雙眼似電,死死看着秦逸,後者在這樣堅毅的眼神注視下,終於沉沉的點了點頭。
厲千仞長出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堂內魔衆更是悲慼,就要圍過來時,那抱着厲千仞的凌霜華忽然聲音微弱斷續,說出話來:“你們魔主並沒有死…….而是在我的術法之下……..與我一齊陷入了深眠……..以後若有人修得了真仙的神通,還有救我們的可能……..”
言罷他大喝一聲,身上圍攏的紅綢不斷高漲生長,將兩人團團包裹住,竟彷彿蠶繭一般,又是直衝霄際,斜斜的向半邊天外,那遠山撞去。
轟的一聲巨響,這通紅顏色的蠶繭帶着厲千仞與凌霜華,一齊沒入深山腹中,天地搖搖垂墜,鉛雲堆積,傾雷暴雨,魔教之中,不知是誰先慘喝一聲,當先跪下。
緊接着,便是呼啦一片跪倒之聲,當中唯有秦逸一人站着,那穆旦見了,一把扯住他的衣衫,憤恨的罵道:“秦逸,你剛剛做了代魔主,就把厲教主對你的好都忘的一乾二淨了嗎!”
啪的一聲,秦逸一把打開他的手,任雨水沖刷過他的面龐,他雙眼圓瞪,通紅似血,,竟是一字一句的說道:“衆人聽着,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傳我令去,即日起發下魔旨,要諸分派諸宗門,四萬魔教徒衆齊來邙山,一同討伐周涵止,除死方休,爲魔主報仇………”
這聲音既冰冷,又殘酷,一瞬間,穆旦竟有些怕了。
……..………
七妙一路風塵僕僕,趕到魔教時,只見邙山上下一片悲慼,山上只有穆旦安置數萬徒衆,其餘各個宗門掌門早去了鬼樹之下,似是在舉行什麼祭祀儀式。
他突然出現在邙山之時,參與過兵盟之戰的數名教徒當即將其認作了敵人,舉着刀劍要砍過來,七妙一揮手,這些人的兵器上登時覆上一層寒霜,眨眼間,又是融化成水,他們的兵器,竟彷彿就是冰雪凝成的,又如同遇上驕陽烈日一般瞬間融化了。
七妙面色冷若冰霜,輕吐出幾字道:“我今日來,是要爲魔主報仇,並沒有心思和你們過多糾纏,尋常人不要來煩我………”
他這副樣子,倒是嚇壞了不少人,那穆旦聽得消息,帶上一兩個親信,二話不說,就要殺過來時,忽然一個魔教徒衆傳令過來道:“代教主有令,請七妙真人速去鬼樹下商議爲魔主報仇之事!”
令旨傳來,無人再敢阻攔七妙,那穆旦就是心再不甘,也只好狠狠放他離開,七妙也不多言,大踏步雖傳令的徒衆轉入後山,走過一條蜿蜒小路,行不多遠,正見邙山鬼樹枝葉參天,只見這鬼樹宛若成千上萬條樹枝糾纏在一起,扭曲盤旋,那蔽日的枝蔓向四周擴展,覆蓋百里,更似無窮無盡………
“七妙師兄?”七妙甫一出現,一個聲音頓時響起,七妙擡起頭,心中也是一喜,喚道“丹陽師弟……...”
只見數名魔教宗主圍着一人,就立在鬼樹之下,那人正是秦逸,他望見七妙時,對他點點頭道:“七妙真人,可願隨我破陣殺那周涵止去?”
“魔主他當真遇害了……..”七妙心中一痛,擡頭時,秦逸仍是兩道目光掃在他臉上,等他回答,七妙環視,只見數名魔教宗主也在看着他,望過去沈丹陽兩道目光也注視了過來,他心中一熱,當即拱手道:“敢不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