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那一片浮空的大陸,雲端的閣樓與金鑾,仙氣盪漾,無比威嚴。
這正是荒境的最高執法者,聖天宗。
數萬年來,欲反聖天宗的荒境宗門不計其數,但終是一盤散沙,逐一覆滅。
聖天宗的背後,是那來自天境的神秘力量,通過聖天宗,掌控着荒境的一切。
最近這數百年來,強如浮霄殿,強如啓霄,依然無法撼動聖天宗的強勢地位,甚至逼得那啓霄化凡,以求道心圓滿,突破桎梏。
那聖天宗內有一處所在,名爲散魂塔,其中幽魂萬千,冥火熊熊,既是一處特殊的試煉之所,亦是一處懲戒之地。
因爲若不修行那御冥極陰之術,一般修士身處散魂塔,便要承受那如萬幽噬心,冥火散魂之苦,很少有修士能活着出來。
離默,被囚禁在此處已經數月,此刻在那塔底,離默盤膝而坐,腰身上纏繞着困仙鎖,周身數不盡的幽魂往來徘徊,時不時竟是穿體而過,極爲詭異。
身下熊熊冥火終日烘烤,冥火散靈,即便離默身爲元嬰修士,被囚禁此處數月之久,已是靈匱神殘,燈油枯盡,體內元嬰越發虛幻,竟已不穩。
即便受這嚴酷折磨,數月以來,離默竟是一語未發。
此刻,這塔底傳來腳步聲,聲音不大,但是那萬千幽魂竟是感受到懼怕之物一般,紛紛退散,甚至那地底冥火,都黯淡了數分。
來人衣飾華貴,頭戴鳳冠,身後跟着數名僕從,均是目無表情,面色蒼白,頷首不語,這陣仗頗不似修士,倒像那凡間的女皇。
來人朱脣微啓,正是聖天宗掌門茯音。
“離默,就打算這麼硬抗到底,直到道消魂滅麼?”
離默睜開雙眼,雖然肉身衰弱,但那雙目有光,緩緩道:“茯音,你也算是荒境之修,爲何甘願做那天境爪牙。”
茯音笑起來,神色卻是怪異的溫柔:“哈哈哈,爪牙?離默,你不懂,沒有舍,如何得?捨得便是如此。”
離默冷哼一聲:“那是你的道,非離某的道,在你身邊五百年,當初你答應之事,離某不敢奢望,但狼狽爲奸,恕離某難爲。”
“哈哈,五百年了,還是一樣嘴硬,從了哀家,究竟有何不可?哪一點配不上你不成?”茯音笑的陰魅。
“哀家?茯音你既然自稱哀家,便知離某必不會自毀道心,跟那些男人一般,爲你道心背離。”離默冷聲道。
“哼,五百年了,哀家等了你五百年,亦可以再等你五百年,五百年放縱自流,竟讓你生出逆反之心。”
“離某說過,你的道非我的道,從未順你,何來逆反?”
“哈哈哈哈!”茯音怒極反笑。
“好好好,從未順我,何來逆反,這也是你不殺方芸和方遊兄妹兩個的理由?”
“方芸是你閉門弟子,甚至賜她誅天,虎毒尚不食子,你又爲何蛇蠍弒徒?”
“哼,非哀家掌控之物,那便要毀掉,承諾於哀家,遇見方遊必殺,竟是不殺反救,哀家不需這樣的徒兒。”茯音冷笑道。
離默暗暗搖頭,道:”無怪你變爲如今這般,斬斷七情六慾,涼薄狠辣,他人均爲棋子。但你也終究無法跨過那飛天境界了,這也是你身爲爪牙的後果。“
“聒噪!”茯音怒吼,修爲封鎖,是她的逆鱗,所知之人寥寥,因爲都已死了,離默仍在,也只因茯音修行特殊。
“方遊在哪?”茯音冷言。
“離某說過了,誅殺被阻,不知在哪,另外那次之事,離某已經說過是最後一次聽令與你,今後即便遇到,離某也不會再出手。”
“今後?你還有今後麼?“
“方芸在哪?”茯音湊到離默的臉前,緩緩問道,那呼出的鼻息讓離默微微皺眉。
“離某說過了,不知,被那人擄走了。”
“那人究竟是什麼人?是不是那啓霄!”茯音怒目圓睜。
離默冷笑道:”說過了,不知。但那人修爲,不弱於你。”
“哼,即便是啓霄再現,也翻不起什麼浪花來,你就老實呆在這裡,看好便是。”
茯音甩手,轉身離去。
“如果再加上那藏鋒之主呢?”離默的聲音遠遠傳來,帶着一絲挑釁。
“哼....能活着出了那荒褚秘境再說吧”
茯音冷哼,帶着一羣僕從離開了。
茯音一走,萬千幽魂便又剎時而出,冥火熊熊,離默面露痛苦之色,但是那雙眼卻始終清明,嘴角掛着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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雛春細雨,這一大片竹林中雨霧濛濛,那別緻的竹木庭院,此刻屋檐上淅淅瀝瀝滑落雨線,更顯出塵。
日月輪轉,時光飛逝,轉眼間方芸在這裡已是大半年。
這大半年的時光,方芸沒有刻意修煉,順其自然,竟是沒有在聖天宗時倍感壓力,經常爲了修爲疲憊不堪。
幾年來,方芸日夜苦修,從不敢停歇,她沒有自己的道,那苦修只爲報答師尊之情。
方芸天真的認爲,只要自己苦修,修爲提升,師尊便能欣慰,那便是自己的道。
但是這半年多來,方芸變了,變得不理解自己,也不理解那道,一次下界,方芸目睹了太多。
啓霄話不多,時常便是擺弄那些花花草草,或者便是坐下來製作竹器,與那凡人無異。
方芸偶爾會祭出誅天之弓,端詳此弓,久久不語。
“姑娘,你迷失了。”每當此刻,啓霄總是笑語。
“我並未迷失,我沒有自己的道,何來迷失?”
一個沒有自己道心的金丹修士,確是匪夷所思,每個修真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那目的也可以理解爲道,或者爲了長生、或者爲了宗門地位、權利、或者爲了大仇得報、或者爲了其他,總之每個人均不相同。
但是方芸不同,她沒有道,此刻她不知自己苦修究竟爲了什麼,父母已經忘卻了她,依賴的兄長不知所蹤,師尊也許只把她當做一把劍。
“沒有自己的道,怕是姑娘難入元嬰。”啓霄停下手中的活,擡頭看着方芸,那笑容卻很溫暖。
“前輩,方芸從未問過,你是什麼修爲?”方芸收起誅天,輕聲問。
啓霄撓了撓自己光滑的頭頂,笑道:“大概,應算做是飛天境吧。”
“飛天境......”方芸喃喃道,那境界,離自己太過遙遠。
“那前輩你的道是什麼?”方芸又問。
“我的道?我的道是守護天下蒼生,哈哈哈。”啓霄爽朗笑道,開着玩笑。
“每個人的道,都在心中,可不示人,但自必清明。”啓霄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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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確實想去那天境看一看。”
“所以前輩纔要殺了師尊麼?”方芸問道。
哪知啓霄卻輕輕搖頭:“那茯音妖女,也不過是天境的棋子,殺了她,還會有第二個她降臨,那天境,不是那麼好去的。”
方芸低頭,喃喃道:“不知道哥哥的道,又是什麼.....”
“好了,姑娘還年輕,有的是時間思考什麼是自己的道,你看看這個,怎麼樣?”
啓霄擡起手晃了晃,手中是剛剛做好的竹具,臉上露出喜色,哪有半分飛天境界的威嚴和可怖。
方芸一愣,啓霄手中的是個竹雕,那雕刻的眉眼間,赫然便是自己!
“送你了。”啓霄笑着拋過竹雕,方芸接住,端詳不語。
“時間也差不多了,明日,咱們便啓程吧。”
“去哪裡?”方芸一愣。
“回浮霄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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