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後,付祝枝已身處羣山峻嶺之中。
“公子,你要是走不動了,我們可以找個空曠地方休息一會兒。”前面帶路的張獵戶停下身道。
“累了就彆強撐着,崴了腳我們可不負責把你揹回去。”另一名趙獵戶跟着補充道。
不,妻子還在等他,他一刻也不能停下!
心裡雖然這麼想着,但刺痛的雙腳卻讓付祝枝沒法將“繼續前進”說出口,山路本就崎嶇,加上一整天未有歇息,他的身體確實已到了極限。
“那、那就稍歇一會兒吧。”他最終向現實讓步道。
“好嘞,前面正好有塊巖地,我們就在那兒整頓。”
三人穿過樹林,來到一塊山岩之前。這裡的地面較爲乾燥,雜草稀疏,十分適合坐下來緩氣。
付祝枝屁股落地時,才發現小腿除了腫脹感外,已沒有了其他知覺。鞋子早被溼泥包圍,腳板更是又痛又癢,彷彿泡在水中一般。
張獵戶扔給他一塊破布,“把鞋脫了,拿這個擦擦。春天的山上溼氣重,不把腳弄乾點,容易得大病。”
“多……多謝。”
這兩名獵戶是他在山腳下的村落裡請來當嚮導的雖說決定自己動身營救娘子,但付祝枝並沒有高估自己的能力,不靠當地人引導,憑他自己恐怕連山都進不去。
“話說回來,你這靈芝的消息,是從哪聽來的?”趙獵戶拿出匕首,開始削自己手中的探路棍,“看付公子的樣子,不像是會關注山中珍稀的人啊。”
“我有一個朋友……藥商。”付祝枝支吾着回道,“總之就在這山嶺深處,有一片巨木叢,你們應該去過吧?”
尋找靈芝便是他找的藉口。雪兒沒有說過村落具體在什麼地方,只提到藏於山脈交匯間,且周邊長着巨大的古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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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視一眼,隨即笑起來,“這是自然,山裡我們哪個地方沒走過?公子你放心吧,我們既然敢接這活,肯定就有把握。”
“那山中有邪祟的傳言……”
“這倒不假。”
付祝枝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真的有?”
“是啊。”趙獵戶吹了吹棍尖上的木屑,“附近周邊有四個村子,年年都有殞命的。人死得多了,邪祟自會出現。不過那些遭殃的多半是年輕人,不懂山嶺硬要闖。前人趟過的路終歸不是白走的,只要循規蹈矩點,晚上掛着油燈在高處過夜,基本不會遇到什麼問題。”
付祝枝想了想,試探性問道,“那你們有沒有聽說過,這深山裡有人常住的傳聞?”
“……住在山嶺之中?”張獵戶先身看了他一眼,隨後忍不住大笑起來,“如果有的話,那一定是猴子。人怎麼可能常住山中?毒蛇、蟲豸、瘴氣,甚至是一場大雨,都能要了你的性命。”
“沒有村落嗎?”
“你這就是廢話了。連活下來都困難,哪可能形成村落。”趙獵戶也連連搖頭,“公子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就算是在黃土鎮,也不應該有如此荒謬的傳言。”
是啊,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付祝枝忽然驚覺,雪兒的來歷、身世全是她一人所說,自己並沒有親眼見過。倘若這山嶺間存在妖村,周邊的人會毫無覺察嗎?
更進一步說,連妻子被妖抓走這事也是他的推測。實際上並無任何證據能直接證明,有妖在大白天闖入了黃土鎮。雪兒長得美貌,或許早在不知不覺中就引起了他人的覬覦,趁他不在家時擄走了她。
付祝枝頓時覺得有些手腳發冷。
萬一自己猜錯了方向怎麼辦?
他倒不在乎自己白跑一趟,浪費銀錢。
他在乎的是能不能再見到妻子。
就在這巨大的茫然中,付祝枝看到趙獵戶端起棍子,將他的鞋襪掃到一邊,眼中露出一絲危光。
而另一邊,張獵戶也拔出腰間的柴刀,堵住了來時的道路。
“二位……?”
“公子,走到這裡也差不多了。”張獵戶的語氣不復之前的和善,“你說你來自黃土鎮,不止具體家住哪條街哪一戶?”
“什、什麼意思?”
“我不是說過嗎?每年都有人死在山中,而且遭殃的多半是年輕人。”至此,他不再掩藏自己的貪慾與殺意,“畢竟深山裡有太多意外,你因何而死,屍首又落在了哪裡,官府想必不會太在意。”
付祝枝猛地站起身來,話說到這份上,他已完全明白了這兩人的心思他們竟然想殺掉自己,然後推到野獸或邪魔身上!
“你們怎麼……可以……”他結結巴巴道,“我付過……付過錢了……”
“你是付過,但身上不止這麼一點吧?”張獵戶陰惻惻的笑道,“就算身上沒有,家中總有不少?一個書生,居然想要跑到深山老林裡來找靈芝……能有這想法的,多少都有點積蓄纔是。”
“張老哥的意思是,有錢的傻子才能無憂無慮。”趙獵戶將手中長棍對準他,“說吧,也省得我們之後去打聽。老哥給你一個選擇,交代完了讓你安心上路,找個地兒給你埋了。要麼……”
另一人揮了揮柴刀,“要麼被剁上幾十刀,扔進林子裡喂野狼你自己選條路吧!”
付祝枝想要跑,但腳板硌在石地上鑽心的痛,別說跑了,就連維持站姿都困難無比他們把讓自己脫下鞋子,打的就是防止他逃跑的主意!
“說那麼多也沒什麼意思,張兄弟,還是先讓付公子體驗一下滋味再選吧。”
“也是。”
兩人邊說着邊圍攏過來,正待動手之際,臉上忽然露出了驚懼之色,就好像書生是什麼極爲可怕的事物一般!
同時山林中寒風四起,彷彿有東西呼之欲出。
咣噹。
兩個獵戶呆若木雞,臉色發青,柴刀和棍子更是直接掉到了地上。
這又是什麼情況?
付祝枝望着一動不動的兩人,心中同樣驚懼不已,莫非是邪祟來了?但現在太陽仍未落山,邪祟怎麼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現身?
而下一刻,他看到樹林中走出了一個女人。
一個極爲美豔的女人。
她頭頂豎着類似狐獸的耳朵,一頭黑髮直拖腰間,眼瞳中閃爍着幽幽紫光。
付祝枝意識到,這人和雪兒一樣,是隻妖。
“你就那麼想見你的妻子嗎?”女子微張紅脣,輕聲問道。
“你知道她在哪?”見她提到雪兒,付祝枝一時間忘記了心中的害怕。
“當然。”對方笑了笑,“請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