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章 波瀾臺 剛道
便在此時,在劍靈煙七人身後走出來一名翩翩公子,背上還揹着一隻藥簍。衆人頓覺藥香撲鼻。
“是我哦。”
翩翩公子口吐三字,入耳動聽。
衆人窸窸窣窣,認得微生月的奇道,“小神龍?”不認識微生月的聽到認識的說話,更奇道,“什麼?他就是小神龍?”“聽說小神龍是神龍醫者關門弟子,醫術通神,不料還是這般瀟灑的美男子,這可不太公平。”“正是,好處都往一處去了!”
“在下微生月,諸位有禮了。”
“原來他叫微生月,嘖嘖!好名字,真不愧…”
劍靈煙也回頭看着微生月。
那晚的黑衣人正是他。
說來也巧,中秋聚會之後不久,黃裳也跟着出了北天觀星海,微生月呆了幾日,交代一番,竟也離開了。
微生月一路尋覓,走走停停,尋到孤落客棧,劍靈煙等人恰巧不在,他便去往東路,不意碰到魚貫星,好生教訓一番,卻被劍靈煙和妙邪子兩人撞見,於是會聚在一塊,同上波瀾臺。
妙邪子彼時只見微生月,不見黃裳,戲道,“那位同你餐霧飲露的仙子呢?”
微生月攤攤手道,“正爲仙子隱匿,小生苦苦找尋。”
劍靈煙道,“怎麼了?”
微生月只將詳情說出。
凌尺素才知微生月和黃裳好事,笑道,“小神龍覓得佳偶,可喜可賀。”
微生月卻連連擺手道,“佳偶不必,頭疼頭疼。”
“這若是被尊夫人聽到了,可是更要頭疼。”
衆人齊笑。
微生月微微一笑,並不理會臺下人羣的推崇,只道,“在下可以作證,劍大公子所言句句字字均系屬實,還望在座諸位給在下些麪皮,信過劍大公子之言。”
習有風道,“既有小神龍作證,習某人自然信得過。”
上官鏡亦笑道,“有小神龍出面擔保,我們豈有不信之理?不過話說回來,還須擺出證據,才能令人心服口服。”
微生月道,“白衣遇襲受傷,是由在下及師父全力救治。白衣身上所中之招,的確是那三人的。”
衆人聞言大大震動。
上官鏡順水推舟道,“既然如此,衆位聽大公子說下去如何?”
衆人不反對。
劍靈煙便道,“洛白衣僥倖逃得一命,甦醒之日正逢雲天一隅會戰再起,心生鬱憤,是故…”
衆人皆知之事,劍靈煙跳過又道,“彼時列位在場,都是親眼所見,洛白衣並未濫殺無辜,劫走通緣禪師和徐谷主,只因通緣禪師當時口稱有洛白衣想知道的秘密。至於通緣禪師和徐谷主之逝,諸位欲知詳情,當去詢問空寂寺和鑄劍谷門下,不可在此妄言。”
劍靈煙繼續道,“洛白衣本無心對付在座諸位,殺害三派掌門也是事出有因,更何況洛白衣同時斬殺了香教香邪人等衆,可知非是欺善怕惡之輩。既然如此,列位又何必無端討伐於他,引動干戈?”
有人忽道,“你身負師仇不報,卻爲仇人說話,是何道理?”
劍靈煙眉間愁雲凝結,忍道,“這是在下的事,在下自有打算,不勞諸位費心!今日在下來此只爲勸和,免生流血事件。”
“哎呀!”魚貫星突然叫了一聲,笑道,“我看那位便是當日香教的餘孽——香邪人座下第一邪子妙邪子吧?敝人好生困惑,此妖人怎會與大公子走在一塊?哼哼,如此正邪不分,劍大公子,你的話真叫人好生不敢相信啊。”
劍靈煙冷然厲道,“閣下此言極差!當日雲天一隅會戰,妙邪子出言勸說香邪人罷動干戈,足見仁心,閣下也是看在眼裡的。今日卻出言誹謗,豈不令人心寒?”
熊柏怒道,“小子,你口口聲聲維護洛白衣和這等邪人,是何道理?邪人曾助香魔頭殺戮四方,你豈能假裝不知?如今強詞奪理,居心何在!”
劍靈煙見熊柏出言攻擊妙邪子,登時一忿,凜然訓斥道,“閣下不必出言無妄,毫無邊際!劍某人明言今日所圖乃是爲了勸停干戈,閣下何必咄咄逼人?閣下若領教過洛白衣絕頂武學,劍某人料你不敢自薦先鋒!若真爲義理,閣下又何苦嚷衆人受難?若不爲義理而趨利,憑閣下武學,恕劍某人直言,閣下也難爭得今日盟主之位!如此一無所獲,試問閣下所圖爲何?劍某料閣下錚錚鐵骨,又豈會甘爲牛後?不如聽劍某一言,帶着門下弟子回去做個雞頭,好自生活,豈不快哉!”
劍靈煙話音落下,熊柏已是悲憤交加,欲駁無詞,卻聽得一聲霹靂震響,“說得好!哈哈哈。”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人拍手叫好,正是丘答伊!
笑聲卻不是他的。
另一個捎帶笑聲的卻不見人,但只過了片刻,映入衆人眼簾,卻是一名大漢。
這名大漢鬍子拉雜,臉上的一道疤痕尤爲顯眼,但更爲明顯的是他腰間那隻超級大的酒葫蘆。大漢後面還跟着一位搖着摺扇公子,白衣上的紅色月牙美麗耀眼,腰間同樣彆着一隻酒葫蘆,卻很小。
來者正是冷花兒和月靈風。
冷花兒和月靈風好好呆在名域山莊裡靜待消息,爲何會出現在此?原來是冷花兒實在不放心劍靈煙等翩翩公子的手段,生怕理不能服人,又畏手畏腳,不意恰聽到劍靈煙慷概激昂,自然大喜過望。
只見冷花兒跳入波瀾臺正中,喝道,“老子便是香教主座下第一護法冷花兒,爲非作歹的妖魔邪人,有誰不服?”
無人應聲。
冷花兒即又喝道,“劍子據理直言,既要討伐劍葩,就須得有名有實。既無名無實,就須得有本領…哪個是魚貫星,出來!”
魚貫星渾身一震,哪敢出來。
冷花兒跟着衆人目光所向,飛身一把揪住魚貫星,道一聲“起”,便只見魚貫星活活被拎了起來,竟是毫無反抗之力。熊柏見狀提了雙柺搶身出來救友,對着冷花兒就是攔腰一夾!此招與大拍手一個道理。
冷花兒腳步瞬移,避開致命一擊,同時飛腳一掃,登時掃中熊柏緊夾在一起的雙柺,力道之大,匪夷所思。
熊柏勉力握住雙柺,足足倒退了十餘步,反手用雙柺撐住身子,這纔沒有摔倒,一時半會也不敢再進攻。
“幻影遺蹤!”
“掃葉秋風腿!”
在座衆人識得箇中妙趣的都叫出聲來。
這廂冷花兒已將魚貫星重重摔下,一腳踏背,一手擰住魚貫星右爪,喝道,“五湖幫不也一樣爲非作歹,怎地無人來管?洛白衣不曾枉殺一兵一卒,你們卻滿口仁義,要討伐於他,是何道理?你說!”
大約兩年前,冷花兒就因五湖幫欺辱賣藝女孩兒教訓過五湖幫弟子,今日又見魚貫星醜陋嘴臉,着實惱火。
魚貫星被冷花兒一腳重重踩着,氣都喘不過來,哪裡還能言語?冷花兒卻不知,以爲魚貫星硬氣,笑道,“倒有點骨氣!去!”只見冷花兒移開右腳,順勢一踢,魚貫星便似燕子一般飛了出去,正正落在自己的位置上,力道雖大,座椅卻好端端的。
衆人看出冷花兒意不在殺傷,五湖幫弟子趕忙過來攙扶師父,不知是畏懼還是敬重。
冷花兒轉向熊柏笑道,“你使得一雙好拐,你我較量較量如何?”
上官鏡截住道,“冷兄弟好大的火氣,可否聽在下一言?”
冷花兒見說話的是上官鏡,一揖道,“水鏡先生,我一時的義憤填膺,攪擾了貴處的清靜,失禮了!”
上官鏡笑道,“冷兄弟好功夫,不愧…”
“咦!”冷花兒一擺手,道,“水鏡先生快把話收住,冷花兒不過一介武夫,看不慣某些人搬弄是非,沒甚好說的。”
上官鏡略微尷尬,又笑道,“是是是,不過方纔大公子所言極是,我看衆位英雄也在考慮言和,冷兄弟何必大動干戈呢?”
冷花兒笑道,“不敢。我區區武夫,哪能攪動干戈?一時技癢,便想向天下英雄討教一番,也權當試練的材料,好讓衆位英雄看清楚一些東西。”
不等上官鏡再回話,熊柏怒道,“好大的口氣,小扇門熊柏在此,便來領教高招!”
上官鏡伸手欲阻,看也來不及了,作罷。
熊柏夾風帶勢襲來,冷花兒睥睨而視,只等熊柏雙柺打來。
說話間,熊柏左拐收着,右拐已劈頭砸下。
冷花兒冷笑一聲,道,“等你呢!”側身避開,未等熊柏掃出左拐,已迅速捏住熊柏左腕,旋即往背後一扭,熊柏慘叫一聲,左拐已然拿不住,掉落地上,與此同時,冷花兒大喝一聲道,“趴下!”
可憐那熊柏便生生被壓趴下,與方纔魚貫星的遭遇幾乎等同。
冷花兒卻並不把熊柏踢回去,只是拎起輕輕一扔,未待熊柏落地,伸手請道,“還有誰要賜教?”
神九方一拍桌面,飛身出來道,“九方樓神九方,來領教冷護法的高招。”
冷花兒側眼望去,只見說話者四十有幾,麪皮白淨,似笑非笑。
冷花兒竟解下酒葫蘆飲了一口酒,笑道,“哈哈!好酒!”
神九方怒動肝膽,卻笑道,“冷護法,何必激人?”
冷花兒笑道,“你要找什麼冷護法拆招,與我何干?但你又似在跟我說話,不知是何緣故?勞煩你說個清楚。”
神九方笑道,“那不知要如何稱呼閣下?”
“冷大哥。”冷花兒哈哈一笑,又飲了一口酒。
神九方還是笑道,“呵呵,冷小弟何必說笑!冷小弟若是不敢應戰,何妨退下,要逞一時口快,自去飲酒便是。”
冷花兒蓋好酒葫蘆,甩手扔出,笑道,“老臭蟲,別偷喝啊!”轉又道,“好說了,久聞神樓主武藝精湛,一套九方拳縱橫捭闔,冷花兒正欲領教,請了!”
冷花兒沒有等神九方回話,話音剛落,爪子已經直撲神九方門面。
“空心龍吟十三式!”
在座諸人不料方纔輕取熊柏之人對上神九方竟然出手就是絕招!
神九方一嚇,躲閃不及,只得舉手交叉護住門面。這招勉強得很,若對方實力強盛又不留情面,只須一抓,一擰,自己的手腕就斷送了。
神九方卻顧不得羞恥,但見冷花兒“砰”的一聲,化爪爲掌,擊在自己雙手交叉處,借勢退後數步。
冷花兒沒有乘勝追擊,反倒也退後數步,與神九方分開一段距離,將出掌的右手背在身後,儼然宗師風範。
月靈風嘴角微揚,暗道,“老酒鬼出手全是香教那套狠毒武功,方纔教訓魚貫星和熊柏時霸道非常,此時卻留了一半力道,不知他搞什麼怪,哈哈!”
月靈風一面想着,一面“啵”的一聲拔下手中酒葫蘆的塞子,大飲了一口酒。
冷花兒猛地回頭,當即便想放下架子,搶身過來,將酒葫蘆搶回,還要罵,“老臭蟲你怎地食言而肥了?”
但冷花兒彼時並不想羞辱神九方,眉頭一皺,暗暗叫苦不迭,面狀可憐,只恨自己把酒葫蘆誤給了賊人保管。
神九方見冷花兒滿臉苦澀愁容,以爲冷花兒忽然抱恙,大喝一聲,“接招!”九方拳即洶涌而至。
冷花兒分神太過,一時反應急亂,竟四處躲閃,頻頻中招,衆人看着,多以爲神九方反守爲攻,喝彩連連。
“老酒鬼,再不還手人家可要打死你了。”這是月靈風的聲音,輕鬆瀟灑,又有幾分玩笑嘲弄。
“砰!”冷花兒卻已然中招倒摔在地。
神九方即時收住拳腳,忽見冷花兒慢慢又爬了起來,一臉傲然轉爲吃驚,“你…”
神九方以爲冷花兒頻頻中招,料無可能再戰。
冷花兒立定,拍了拍身上的泥塵,道,“你真不厚道,竟偷襲於我。”
神九方冷冷道,“你偷襲在先,怎能怪我?”
“那就玩真的!”
冷花兒一喝,又是搶攻。此次神九方卻已有準備,但冷花兒來勢之快,比前一次更勝數籌,神九方縱有準備,也登時左右支絀,冷汗直流。
冷花兒瞅着神九方,眼中無限笑意,心道,“老子看你這麼好面子,要是一掌也把你打趴下,你豈不是要瘋掉?快謝謝老子得理饒人吧,哈哈!”
神九方眼見冷花兒神色輕蔑之極,登時怒火中燒,脫口罵道,“你這廝好生無禮!”
冷花兒道,“神樓主,你好好的在九方樓教養弟子多好,何故來這裡胡鬧?劍子沒有戳破是給你們餘地,神樓主當有自知之明,何苦受人挑唆?”
神九方聞言心下一驚,但也不能屈言,“說得好聽,什麼叫受人挑唆?你們可以利用大宗師沽名釣譽,神某便不可麼?”
冷花兒沉聲道,“我雖是一介武夫,但你不必誑我,以你現在的武學修爲,怕也難爭盟主之位,如此你所求爲何?大宗師是不是給了你很多好處,教你翻江倒海?”
神九方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們阻止得了麼?當年香邪人說你們自詡俠義,太過仁慈,成不了大事,十分不錯!”
冷花兒不禁一怒,道,“不錯,武林中就是因爲有太多像你這樣的陰險之輩,纔會受大宗師擺弄,糟亂不堪!”
神九方突然哈哈大笑,“別人眼中的九方拳就是現下這般不堪,何其可笑!神某今日就讓你見識見識真正的九方拳!”
神九方虛晃一招,跳出戰圈。
冷花兒冷眼以對。
神九方喝道,“看好了!”
只見神九方腳踏九方步,上下出手,腳步之迅疾,出招之莫測,登時讓在座衆人目瞪口呆——神九方哪裡還是神九方啊。
冷花兒終於也似知道了大宗師的手段。
不止冷花兒。
忽只聽得“砰”的一聲,神九方口吐鮮血,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在座諸人不由得都“啊”地一聲叫喊出來。他們看到神九方身法詭異,卻看不見冷花兒是如何將神九方擊倒在地的。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哈哈,哈哈…”只見神九方口中唸唸有詞,掙扎着爬起又摔倒,踉踉蹌蹌,似瘋了一般跑走了。
九方樓弟子面面相覷,反應過來時,神九方已不見了,急急追了出去。
熊柏和魚貫星在場下張目結舌。
果然不錯,這兩人也受了指點,卻還未來得及使出壓箱招式就已被冷花兒逼迫得不敢再戰。
冷花兒呆了半晌,也不知爲何隱隱有些愧疚。他被神九方刺激,出手已盡全力,但他沒想到神九方性情高傲如斯,竟會因爲一次敗北忽然變得瘋瘋癲癲。
冷花兒輕嘆一聲,收拾心情,也不管在座衆人瞠目結舌,一時之間又恢復宗師氣概,凜然道,“還有誰要賜教?”
月靈風看得真切,微微一笑,暗暗道,“大師兄慷慨激昂一番,不料好戲全被老酒鬼搶去,嗨!”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