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院中稍站了一站,太子妃身邊的嬤嬤即走上來勸道:“請太子妃與端王妃移步花廊下或是亭子裡去吧,夜露浸寒,可莫着了涼!”
太子妃笑道:“難得安閒賞月,身上穿得暖和,不懼怕寒露。”
小喬說:“太子妃若受不住,便戴個帽吧?我平時與端王常在大晚上到花院裡去散步,涼風夜露什麼的,倒是習慣了!”
“哪裡就這般嬌弱了?又不是敬王妃……”
太子妃頓了一下,問小喬:“你去看過敬王妃嗎?”
小喬搖頭:“本待要去的,敬王特意過府來阻攔,說還是不要去了,她如今已狀似瘋癲,誰也認不得,恐會傷人——卻是怎麼回事?真的病得如此厲害?”
太子妃道:“不怪別人,都是她自作孽,敬王大婚多年無子,好不容易有了一個,竟被她活活打下來,害了侍妾肚子裡的孩子,自己心中有愧,病倒了就該靜心調養,偏不肯好好吃藥,夜夜在院子裡奔走哭號,受風露浸染,病情越發沉重,如今是真的瘋了,什麼人都不認,連淑妃也不再去看她!”
小喬嘆息道:“之前見着她,身體蠻不錯的啊,太醫調理不好,敬王就不去想別的辦法了麼?”
“太醫都治不好,還能想什麼辦法?淑妃是敬王妃親姑姑,她自己也覺得敬王妃沒希望了,看着敬王可憐,請求父皇重新爲敬王指婚,父皇仍讓淑妃去採選,另爲敬王物色新王妃!”
“又是淑妃爲敬王選人?說不定還是蔡氏女,敬王會依從麼?”
太子妃笑笑:“只怕不會,敬王有意要學你們端王府呢,說是想好了,後院女人越少越平和安寧!蔡氏讓他吃了一次虧,不想再有第二次!”
“也不是這麼說。各家有各家的過法……莊王府、仁王府也有側妃侍妾,他們就沒有敬王府那樣的事發生!”
太子妃冷笑道:“深府內院,若出了事刻意不讓外人得知,便是一派平和安寧!你們端王府自是不會,但卻難保莊王府和仁王府沒有!太子府就有過兩次那樣的事,都被隱瞞下來,封了個嚴實!那是在我初嫁之時,剛剛從田側妃手上接管太子府中饋。短短兩個月之內,懷孕的兩名侍妾都滑了胎兒,那時皇后娘娘還在,太子嚴令透露口風者必死!新婚期夫妻和睦恩愛,我自要與他同心,—同瞞住皇后,由太子親自去查——直到現在,我還弄不清楚那兩件事的真正原因是什麼!但我可以肯定,田、韓二位側妃擺脫不了關係!或許是她們手段太高明,太子也查不出。只好處置了所有奴僕,怪他們服侍得不夠好。萬幸他還能信任我,沒懷疑是我弄的手腳!”
小喬點了點頭:“只要男人內心清明公正,內宅一般不能生得出什麼亂子,就怕男人糊塗,偏聽誤信,對寵愛的妻妾不加約束,縱容無度。家便不成家了!”
“誰說不是呢!道理都明白,可男人們要犯起來,咱們卻也無可奈何!”
兩人說着話。不覺走到岔路口,相互道別後各自領了隨從回宮。
太子妃叮囑奶孃侍女們看護好趙炬,轉回正殿來,暗自打量着雪兒的兩名奶孃,越看越覺不妥,打定主意回到太子府再細究她們根底,當下先讓她們餵飽了孩子,然後自己親自陪伴兒子、女兒入睡,母子三人共睡一榻,一不小心竟就睡過去,太子散席回來,也沒有驚動他們,自走去看過趙炬,便進了韓側妃房裡歇下。
小喬原也陪着趙炫睡着了,趙瑜回到玉景宮,由海棠等人服侍着沐浴更衣,輕手輕腳把趙炫抱出來交給蘇媽媽,小喬卻醒了,正合趙瑜的意,敞開鏤花軒窗,面對月圓花好,良宵美景,夫妻倆緊緊摟抱在一起,喁喁私語,相互親吻撫摸,情至最濃烈處衣帶早已盡行脫解開去,月華識趣,朦朧如紗,羞見一對玉人顛龍倒鳳縱情銷魂,纏綿不休,直至天色微明方相擁着雙雙酣然入夢。
第二天八月十六,小喬抱着趙炫,由趙瑜陪同回忠義侯府省親。
忠義侯和侯夫人林氏中秋節在宮裡見着趙瑜,卻沒能見到女兒文嬌和外孫趙炫,夫妻倆想抱外孫,黃繼盛也希望文嬌回孃家探看一下祖母,爲人子女、孫女,小喬自是不好拒絕。
不知從何時起,小喬回侯府孃家省親非得等趙瑜有空作陪纔可以動身,他總怕母子倆在侯府被黃老太太或別的煩心事惹得不愉快。
宮裡太后逐漸式微,淑妃不足爲慮,而如今的黃老太太也不再是當初剛回到京城那個陰陽怪氣、盛氣凌人的老誥命,經過豐氏給兒子下藥那次驚嚇,她彷彿忽然間變老,想通了一些事,說話做事慎重多了,即便仍像以前那樣性子彆扭不同於人,但相比之下可是好了許多。
黃文正和劉氏的嫡長子黃耀祖比趙炫小一個多月,也生得健壯結實,虎頭虎腦十分可愛,兩表親湊在一起便互搶玩具,比賽誰的嗓門響亮,黃老太太有了自己的重孫,並不太稀罕皇孫,小喬樂得被她忽略,而文麗和文敏且爭着搶着抱趙炫,家裡的侄兒天天得見,不常見的外甥在她們這裡自是非常抵寶。
小喬和趙瑜只在侯府坐了一會,飲過兩杯茶便離開,沒有留下用飯,趙瑜面對黃老太太過久就會不耐煩,而小喬也不想看到黃文正那副樣子,成親後的黃文正實在讓她失望。
照規矩後院女眷她只見了黃老太太、侯夫人林氏和二少夫人劉氏,其餘那些妾室,看都不必看,更別提過問了。
她沒想到沈家庶女沈秋萍如此聰明有心計,竟然得着黃文正的喜歡,那倒也罷了,她本也是官家小姐一枚,做妾非她所願,是大人們逼着她自尋出路,照林夫人的訴說——沈氏還算知進退,只要她安於本份,不做攪家精,可以容忍。
韋秀雲卻是活該!
林夫人並不敢擅自做主將韋秀雲送到鄉下去,畢竟秀雲姓了個韋字,收養的也好,都算是韋夫人的族侄女,林氏有所顧忌,那個決定其實是小喬的意思!
最鬱悶的當然是黃文正,他不相信柔弱的秀雲有那個膽子,敢於謀害正妻嫡子,他想保下秀雲,守在劉氏牀前軟磨硬纏,信誓旦旦地保證:只要不追究秀雲的過失,讓她安然在侯府裡生活,此後他不再去她院子裡,不與她見面就是了!
劉氏緊緊抱着兒子,低着頭,什麼話也不說。
韋秀雲蓄意謀害正室與黃家子嗣,最終受到嚴懲,林夫人偏於劉氏,與黃繼盛一商量,不理會黃文正的懇求,將韋秀雲送去了鄉下農莊。
臨行,劉氏身邊的媽媽們對韋秀雲動了些手腳,即便黃文正偷偷到莊上去探看韋秀雲,她也再不可能生育孩子,絕無翻身的機會。
沈秋萍如今不再稱爲姨娘,而是萍二奶奶,懷孕七個月即有側妻身份,黃文正疼之寵之,一方面是真心喜歡,另一方面說不清道不明地,似乎是爲了報復劉氏對韋秀雲的無情打壓。
韋秀雲的貼身丫環春桃也懷有五個月身孕,由通房晉爲姨娘。
就是因爲她,秀雲才被遣走,黃文正卻不能責罰春桃,畢竟她肚子裡懷的是他的親骨肉。
說起來春桃並無錯處,那天他在外邊與同僚應酬,醉熏熏回到家裡,思及沈秋萍初孕身子不適,打消了前往錦園的念頭,又不想讓劉氏發覺自己偷偷去找韋秀雲,便徑直進了前院書房,歪倒在榻上假寐,讓四寶傳話進去教王婆子引秀雲過來,誰知來的卻是春桃,羞怯地稟報說雲姨娘正值月事,派她來服侍爺,春桃爲他擦臉洗腳,動作輕柔體貼,豐滿溫軟的身子不時觸碰着他,酒勁上涌,他禁壓不住滿懷情慾,摟住春桃翻雲覆雨,肆意歡愛,春桃自此成爲他的通房,一連數日代替秀雲陪他在外間書房縱情銷魂。
直到春桃懷了身孕,直言不諱地說是爺的骨肉,秀雲氣恨交加,罵她不要臉,肚子裡分明是野種,卻敢誣賴到爺的頭上,拿了戒尺親自痛打春桃,劉氏聞訊扶着大肚子趕來阻攔,結果跌倒在地,動了胎氣,當晚便生下他的嫡長子。
有了兒子,卻失去秀雲,黃文正雖愛惜兒子,仍不免鬱郁許久。
好在兒子長得健康可愛,深得一家人喜愛,沈秋萍善解人意,每日想着法子爲他排遣愁悶,黃文正又讓四寶探聽得秀雲雖被關在鄉間,但生活優裕,呼奴喚婢衣食無憂,漸漸地也就放開了心懷。
十月,趙炫七個月,上下乳牙都已萌出,趙瑜無意中聽見青梅和海棠論及小喬被他咬了一次,當即決定罰他戒奶,讓蘇媽媽和侍女們帶着他在小木樓睡了幾夜,趙炫也不刻意找奶吃了,夫妻倆還沒高興夠,結果趙炫滿九個月時,小喬再次懷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