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財主臉變黑了,潘富年惴惴不安,硬着頭皮等他發作。
陳應景有些難過地對小喬說道:“對不起小喬,他們只是想來看看你,我、我沒想到會這樣……”
陳應章吶吶道:“不是非要賣身不可啊,我就是覺着你這小子有點兒意思,放在身邊讀書都多些樂趣……”
劉朋眼睛亮亮地問:“小喬會唱曲兒?”
小喬答:“會一點點!”
四蛟從旁邊冒出來:“小喬會的多了,又會唱又會講故事,教了我好多!”
陳應章慫恿道:“唱一個來,我賞你!”
“賞什麼?”
“你想要什麼?”
“少爺第五十七章 伴讀身上的袍子,給不給?”
“唱得好,便給!”
潘富年還在陪着小心說好話,陳財主倨傲地仰臉閉目,忽聽見孫子和四蛟的對話,轉過頭來罵了一句:“混帳東西!”
潘二孃一把拉回四蛟:“你這孩子,要少爺的袍子做什麼?”
四蛟仰頭道:“娘,二虎哥跟我說等他傷好了,要進城做事,我若得着少爺的袍子,讓他穿去,多好看哪!”
擁擠着站在院子一個角落裡的潘家婦孺們成了沒人看的景物,她們卻是不錯眼地看着院子中央錦衣緞袍的富人們,不時有點小騷動出來,此時大伯孃又不安份了,碰了碰她大媳婦的手肘,自以爲小聲地說道:
“聽見沒?二虎都能進城做事呢,大牛定是有門路的,讓你男人多找他說說!”
二伯孃不作聲,袖子裡交握着的兩隻手暗自加重了力道。
劉朋笑着對小喬說:“我叫劉朋,家住流花鎮,平日愛聽戲文,你既會唱戲曲,必定也是愛看戲的,若有興趣,可到流花鎮來,我當盡地主之第五十七章 伴讀誼,帶你看戲!”
陳應章打擊他:“你還能聽戲嗎?姑母說了,拜完年回家就鎖進書樓,你得讀書背文,不然四月府試可過不了關!”
“過不了就過不了,我還小,多考幾次怕什麼?倒是你……”
劉朋笑着擡高手拍拍陳應章的肩,陳應章推開他,煩惱道:“去去!我也才十三歲,有人二十歲還在考秀才呢!”
小喬見他表兄弟爭執,便和陳應景說話:“你準備得差不多了吧?不必太緊張,我說的那個方法背書有用,寫文章時稍作改變,同樣有用處,不信你得空過來,我與你一同試試。當然那只是方法,要想寫出好文章,還得真正有才華、有底蘊,我的先生說過,博覽羣書,胸藏錦繡,下筆寫文章便能一瀉千里,氣勢不凡……”
陳應章和劉朋一起轉過來看着小喬,劉朋問道:“小喬,看來你真的讀過很多書?你的先生姓甚名誰?”
小喬隨口答:“我家鄉有個私塾,是一位致仕的老朝官辦的,裡邊有兩位先生,我在那裡念過書,教我的先生姓鄭,鄉試中了舉人,如今已經不在學院裡教書,上京去了。”
“定是上京等着赴試去了!”
陳應章說:“那先生倒是教會你很多讀書的方法嘍?”
小喬點頭:“先生說我勤奮,喜歡讀書,便肯多教我些!”
陳應章和劉朋互相看看,慢慢靠近小喬,一邊一個捉住她的手臂,陳應章喊:
“小喬,我請你做書僮!你要多少銀子,開個價!”
劉朋不慌不忙,說話間眉眼表情生動:“小喬,流花鎮你去過嗎?那裡比這偏僻閉塞的蓮花村好玩多了!小橋流水人家,四季景色如畫,我家的宅子又大又美,戲臺子搭在湖中央……去我家做客吧,順便與我作伴讀書,吃穿用度與我相同,銀子照付!你只要陪我過了四月府試,便輕鬆了!到時我陪你四處遊玩,帶你遊遍附近鄉鎮名勝古蹟,好山秀水,不教你白來花橋縣住這兩年!許多客商來到流花鎮之後愛上那方水土,買宅置田定居,你若也想,我請祖父幫你!”
陳應章急了:“阿朋你……你卑鄙!竟然用這招,利誘小喬背離親戚家!”
劉朋微微一笑:“你也可以啊,看你的條件有沒有我的好!”
陳應章見小喬依偎着二妞,靈機一動,對二妞道:“小妞兒,看好你家表弟,勸勸他,千萬莫跟我表弟走!劉大金牙聽聽說了吧?流花鎮第一富人,我表弟便是他家孫子,金銀有不少,可兇狠着呢,我表弟要是四月府試不過關,非被打死不可,你表弟若是跟了他去,到時也跑不脫!”
“應章表哥,你胡說什麼?”
劉朋氣惱地推開陳應章,急忙跟二妞解釋:“妞兒你莫聽他的,祖父最疼我……你表弟只管跟我去,府試過與不過,是我的事,絕不累及他!你若不信,也隨他一起到我家去住着,看看是不是這樣!”
陳應章從另一邊繞過來:“聽聽阿朋這話,小妞兒你信了吧?他就是個沒計量的,又不是他家親戚,一個姑娘家平白無故怎能去他家住啊……”
劉朋怒了:“應章表哥!”
“怎麼着?”
表兄弟倆橫眉相對,二妞緊攬小喬站在中間,抿着小嘴兒,一臉的堅強剛毅,雖然沒說話,卻隨時都會和爭搶小喬的兩位少爺拼命。小喬一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滴溜溜轉動着,內心暗想:如果自己是個大明星,二妞可不就是經紀人了嘛?完全可以利用兩個小財主的鬥志大賺一筆,可惜她不懂、沒意識到這點。
而陳財主此時卻沒空閒看兩個孫子爲爭小喬鬧騰不停,四處轉悠回來的陳管家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陳財主皺起眉頭,朝潘富年夫妻和邊上的幾個孩子細細打量了兩眼,點頭道:“倒是小瞧了你,租給你種的那幾畝田地本就是最肥沃的,今年收成又好,你竟瞞着不還我銀子,先給一家老小買棉布衣裳穿,又忙着壘新院子給你大小子娶親,不錯啊富年,很好嘛!潘老三哪,做人貴在老實,莫忘本份,否則,老天都不會再幫你!不多說了,鄉里鄉鄰的,我不逼你,容你十多天,正月過後,把欠我的銀子連本帶利給我還上!你租種的那份田地明年有人接手,就不給你了——也不只有你家孩子聰明,長得機靈討人喜歡的小孩兒村子裡多了,等着我去挑去選,虧我以爲你還像少年時那般實誠,可憐你孩子多日子艱難,只想把這好處給你,如今都罷了!”
陳財主說完,拂袖轉身就走,卻只有三個家丁跟上,陳應章和劉朋相持着不肯走,陳管家勸也勸不動,急出一頭汗。
小喬對他們說道:“小喬如今算落難之人,處境困苦,人小力微,但窮不能奪志,絕不會賣身爲奴。你們是富家少爺,有錢有勢也不能夠以強欺弱,既入聖人門,讀聖賢書,便該懂得凡事不好強人所難——你們此時不隨老爺歸去,若惹得他發怒,強行壓迫姨夫賣了我,誰之罪?我該恨誰去?”
劉朋一笑:“放心吧小喬,清平世界,誰敢強迫你?況且我們讀書識理之人,也不容許此種事發生!我是真心實意想請你陪我讀書,我保證,你隨我去流花鎮,有益無害!”
陳應章說:“流花鎮雖好,怎及得咱們蓮花村清秀靜美?小喬你怎能不聽父母之言,擅自離開親戚家?”
劉朋挑眉:“好一個清秀靜美!昨夜我還聽某人說這地方如何的閉塞沉悶,害他在這住着,人都變傻了!應章表哥,你不就是喜歡小喬這張小花臉嗎?想留他在身邊逗樂子,日子過得有點意思罷了,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要想認真讀書,跟外公說一聲兒,隨我和我娘一同回去不就得了,這樣小喬可以陪我們兩個……”
陳應章嗤道:“笑話!我自己家好好的學堂不呆着去擠你家那小書樓?我可是你孃舅!”
“小書樓?那可是四層書樓,我祖上留下來的,裡邊藏書無數,沒幾家有的!”
劉朋又奇怪地問:“應章表哥,你是我孃舅沒錯,那怎麼啦?”
陳應章傲慢道:“孃舅就是永遠高你一頭,只有你投奔我家,沒有我去你家寄人籬下的理!”
劉朋楞了一下,呵呵傻笑兩聲,小喬卻忍不住大樂:這傢伙什麼邏輯啊,還好他家有那麼些家底,不然看他傲氣個鳥。
陳財主出了院子,發現兩個孫子沒跟上,又轉回來,斥道:“不就是個讀過書識點字的小子,稀罕什麼?等祖父我明日得空,上城裡替你們找兩個好的來!”
陳應章答:“不要!”
劉朋對外祖父說:“家中僕從成羣,跟隨的小廝都有了,祖父一直想找個喜歡讀書的陪我,可是若與我不投緣,相伴反而生厭,我覺得小喬很好!”
陳財主來來去去看了兩個孫子一會,又幹巴着臉去瞪看小喬,然後對潘二孃道:“潘老三家的,你與這孩子說說,讓他過了年到大宅子裡陪少爺讀書,吃住全包,四季衣裳都有,該給的月份錢一分不少給他!”
劉朋說:“外公,小喬只有一個,可我與應章表哥都想要他,你說了你的條件,我也有條件說與他聽,任他選跟誰去!”
“選個屁!小毛孩懂什麼?”
陳財主罵了句粗話,惱火自家外孫不懂事,窮小子給他幾個錢先哄回去,到時表兄弟倆再爭行不行?
他指揮管家和家丁:“少爺、表少爺累了,牽着帶回家!”
兩位少爺被拉走,劉鵬到了院門處回頭喊:“小喬叫你親戚不要答應我外公,他給的太少了……”
院門外傳來陳財主的喝罵聲:“你個小兔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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