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一肚子的懊惱和疑惑回到住處,林鈺卻早已是得勝還朝了,得到佳音的太子喜笑顏開,只要與皇后娘娘取得聯繫,讓她得知自己尚在人世,那自己就不算是孤獨無援了,至少母后能爲自己爭取得自己目前最缺乏的時間,不讓那神秘的明月宮主提前將新皇帝扶上馬。
飛揚卻是沒有心思分享他的喜悅,疲乏地靠在太師椅上,閉目沉思半晌,明月宮主所說的要將猛虎幫在京城的勢力一網打盡,只怕不是說着玩的,京城的猛虎幫衆大都拖家帶口,面對着官兵,反抗的可能性是不大的。
猛地睜開眼睛,飛揚大聲道:“莫問!”
一邊的莫問立即走上前來:“幫主,什麼事?”
“迅速傳令下去,凡是在京的猛虎幫衆立即疏散,能走的馬上走,不要在京城裡逗留了!”
“啊!”莫問一下子呆住了,京城的猛虎幫衆成千上萬,算上家屬,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倉促之間,讓他們能到哪裡去。
“飛揚,怎麼了?”宛兒走上前來,輕輕地問道,看着飛揚的臉色,她下意識地覺得有大事發生了。
“明月宮主要對我猛虎幫衆下手了!”飛揚臉色沉重地道。
“他明月宮要對我猛虎幫下手?”宛兒身後的李強一下子跳了出來,“師父,咱們在京裡可是有數萬弟兄,可不像當年的神劍山莊孤立無援,他明月宮要想對我們下手,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
飛揚眼皮一翻,冷笑道:“可惜的是,這次來對我們下手的人是京城的官兵,人家可是手拿聖旨,堂堂正正地率部來捉拿我們,除非我們立即起兵造反,否則就只有束手就縛。”
“造反就造反!”上官行也是氣哼哼地道,也不管一邊的太子已是變了顏色。
“胡鬧!”宛兒臉色一變,斥責道:“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這裡是京城,禁衛軍,御林軍,再加上京郊的駐軍,朝廷可以在瞬間集結近十萬正規部隊。城門一關,我們就是天大本事,也逃不出去,何況咱們猛虎幫單打獨鬥,小規模的接觸戰還成,真要與朝廷軍隊發生衝突,這千軍萬馬的戰爭是什麼樣子的,難道你們這次在西域還沒有見過嗎?”
一頓怒斥之下,李強和上官行都是訕訕地低下頭,他們對於師父雲飛揚只是敬重,但對於董宛兒則是又敬又怕了,看到宛兒怒形於色,兩人都是一陣害怕,何況宛兒說得也不錯,那千軍萬馬的衝殺,一個人在其中的力量真得如同大海之中的一滴泡沫一樣,轉眼之間就可以將其淹沒和無影無蹤。
“莫問,不管如何,先將幫主的令傳不去,能走多少走多少,走不了的我們再來想辦法!”宛兒轉向莫問道。
“李強,上官行,你們二人還不快走給莫問幫忙,站在這裡像根樁子一樣算什麼?”
“是!”兩人一躬身,一溜煙地走了。
飛揚此時卻已又是閉上雙目,食中兩指有節奏地在椅子上叩擊着,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明月宮主那一拂之力,竟然令江河倒流的威力,心中莫名地一陣恐慌,此人的武功太可怖了,只怕自己遠遠不是此人的對手,就算數盡世上高手,能與之比肩的只怕也是寥寥無幾了,師父的仇,神劍山莊的滅門慘案,當真報不了了嗎?豆大的冷汗自額頭上一滴滴啪啪地掉到了地上。
一雙有力的手放在了飛揚的肩上,笑傲天的聲音響了起來:“飛揚,你見到了明月宮主了嗎?”老頭子歷經世故,察顏觀色之下,心中已是明白大概。
飛揚睜開眼睛,點頭道:“不錯,老爺子,我的確見到了他,而且見到了他施展武功,那一擊之力,當真讓我大開眼界,我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個人的武功可以練到這一地步,只怕我窮有生之力,也不可能勝過他了!”
衆人不由駭然變色,雲飛揚的武功如何,他們是心知肚明,但這個明月宮主一招之間,就讓飛揚如此心喪若死,失去了鬥志,可見此人的厲害了。衆人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笑傲天微微一笑,拽過酒壺蘆,大大地喝了一口,他心中明白,雲飛揚已是被對手完全打擊的失去了信心,而武功到了雲飛揚這種層次,信心纔是取勝的最爲關鍵之處,否則以他現在的狀態,只怕與那明月宮主對上,一招半式之間立時就會取了他的性命。現在首先是要讓雲飛揚重拾信心,否則自己這方的主將未戰先怯,這一戰說什麼也打不下去了。
“飛揚,我給你講個故事好嗎?”怡然自得地坐下來,撣撣身上的灰塵,笑傲天慢條斯理地道。
飛揚奇怪地睜大眼睛,這個時候,老爺子怎麼會想起給自己講故事了呢?
“不知道多少年了,我也是聽一些老前輩們說起的,而他們,只怕也是聽他們的前輩說的罷的,反正年代已是不可考了,不過這些人一個個都是一言九鼎之輩,斷不是那種以訛傳訛,譁衆取龐的人。”
咪了一口酒,笑傲天強調了一下這故事的真實性,這才說起了正文。
“那時候,還沒有什麼四大山莊什麼的,那時武林的第一大勢力是一個號稱日月神教的教派,他們的教主,當真是有通天徹地之能,當時的武林高手,能在他手上走上十個回合之人,屈指可數,此人曾在一日之內,連破了少林的十八羅漢陣,武當的乾坤八卦三才陣,大雪山的七星陣,將當時的這些名門正派打得從此擡不起頭來,可以說是當時在江湖之上,聲名一時無倆。”
“但此人後來日漸暴戾,動輒殺人滅戶,此時的江湖已是風聲鶴唳,草林皆兵了,到了老年,此人更是變得不可理喻,竟然迷上了練丹,要長生不老,驅使部下四下蒐羅孕婦,抓了去後剖腹取子,用於練丹,這樣滅絕人性之舉,終於讓江湖上的名門大派再也不能坐視,四大掌門同上日月神教,一場慘烈博殺後。”笑傲天搖搖頭,意甚蕭索。
“怎麼了?”已是聽得入神的林鈺追問道。
“此人竟然一舉將四大掌門博殺,砍下了他們的腦袋,派人送回到他們的家中,剩下的屍體統統餵了狗!”
衆人一齊變色,士可殺不可辱,此人如此做法,當真是喪心病狂了。
“經此一役後,再也無人敢說話,就在江湖之上以爲從此將再無天日之時,又一件大事發生了,江湖上的一名遊俠單身闖入了日月神教,以一劍單挑此人!”
宛兒嘆息一聲:“只怕又是沒有好下場麼?”
“不,你說錯了!”一個聲音響起,衆人一齊回頭,卻是坐在一邊的龍王。笑傲天笑道:“老傢伙,原來你也知道,就讓你來說罷!”
龍王一笑:“這些陣年舊事,也只有我們這些老傢伙還知道一點點了。這名遊俠是使劍的,他闖入日月神教時,已有十年未曾在江湖上出現了,十年之前,在江湖之上他可也是大名鼎鼎的,劍法狠辣無比,他自稱之爲殺之劍,一劍擊出,必取人命一條,當時也真得讓江湖中人聞風喪膽!”
“殺之劍!”飛揚和林鈺同時驚叫起來,兩人一齊想起雪峰山上那神秘山洞中的人,那刻於壁上的殺之劍和仁之劍。
“這兩人一交上手,當真是令天地變色,但這名遊俠武功雖高,但終究不是此人對手,打了一天一夜之後,身上已是傷痕累累,但說也奇怪,無論身上傷又多重,但他始終不倒,竟是憑着一股毅力又堅持了一日一夜,終於覓得良機,一劍致命,將日月神教教主當場擊斃,當時這名遊俠殺死此人後,拄劍大笑道,你縱然武功比天高,但無仁心,無仁行,倒行逆勢,終究不能容於與天,須知人力有時而盡,人心浩瀚無邊,仁者方能無敵。此劍法可命名爲仁之劍矣。言畢大笑三聲,揚長而去,當時日月神教之中高手如雲,但受此人氣勢報攝,竟是無一人敢上前攔截,任由這位遊俠揚長而去,從此之後,江湖之上風起雲涌,各大派對日月神教羣起而攻,而日月神教羣龍無首,教內爭權奪利,不到百年,已是風消雲散,昔日江湖第一大派,到得今日,除了我們這些老頭子,已是沒人記得了!”
衆人都是聽得悠然神往,無不爲那遊俠的風範所折,林鈺則是又驚又喜,殺之劍,仁之劍,這不就是雪峰山洞中刻在石壁上的劍法嗎?可惜仁之劍自己還沒有學會。
飛揚默默無語,心中反覆咀嚼着這最後的幾句話:你縱然武功比天高,但無仁心,無仁行,倒行逆勢,終究不能容於與天,須知人力有時而盡,人心浩瀚無邊,仁者方能無敵。仁者無敵,仁者無敵,反覆在嘴裡吟唱了幾遍,忽地仰天大笑起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老爺子,多謝你爲我指點迷津,不錯,武功縱然能練到驚天動地,但無仁心仁行,終窮是邪不能勝正。”站起身來,深深地向笑傲天一揖,大步向後走去。林鈺起身待要跟去,笑傲天一伸手將其攔了下來,“鈺丫頭,讓他自己去好好地想一想吧!”
太子笑道:“老前輩,莫不是雲幫主去好好地想上一想,武功就會高上一大截吧?”
衆人都被逗得笑了起來,笑傲天道:“太子殿下,你非是武林中人,有些事不明白,像武功到了雲飛揚這種境界的人,已不是靠苦練就能提高武功得了,最重要的是心境,心境不一樣,同樣的武功,同樣的內力,使出來的效果就截然不一樣,唉,這樣的道理我是明白,可是我至今也還沒有做到這一步啊!”
龍王在一邊笑道:“笑老頭就不要自怨自艾了,咱老哥倆可算是難兄難弟了,這一步是遲遲踏不出去啊!”兩人都是相視一笑,笑傲天嘆道:“有時我真不明白,像雲飛揚這樣的傢伙莫非是得了天之佑麼,年紀輕輕,就能達到我們奮鬥了一輩子也沒有達到的目標。”
龍王道:“人生各有際遇,各有各的因緣,這是強求不得的,你像六王爺這種富貴之人,不是一樣練到了馭意之境,讓我們自嘆弗如嗎?”
一提到六王爺,太子不由變了臉色,宛兒也是眉頭一皺,似乎想起了什麼,偏轉頭,苦苦思索起來。
笑傲天道:“不錯啊,這六王爺怎麼回京後就毫無消息了,莫不是被明月宮主暗中給做了吧?”
龍王曬笑道:“你真是老糊塗了,如果六王爺真與明月宮主交起手來,必定是驚天動地,那有如此平靜,我看六王爺正在暗中積蓄力量,來一個雷霆一擊呢!”
宛兒忽地叫了起來:“不錯,我怎麼能忘了六王爺呢?六王爺在京中的勢力可是不小啊,太子爺,我們的戰略要發生大改變了,現在我們與明月宮主相比,完全處於劣勢,想必六王爺也比我們好不到哪裡去,既然如此,我們何不聯手一起來對付這明月宮主呢?”
太子勃然色變,“他三翻兩次要我性命,我怎麼能與這樣的人合作?”
宛兒耐心地道:“太子,如今之勢,合則兩利,分則兩敗,這天下本來就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要雙方利益一致,就算有深仇大恨也可以暫時放在一邊,何況,你們說到底還是李唐一家啊,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啊!”
最後一句話似乎打動了太子,他楞了半晌,方纔道:“說得也是,就算六王叔最後取得了皇后,總也比被那明月宮主奪去了好。”
宛兒笑道:“太子放心,我們與六王叔合作,第一個條件息是要保證太子的地位不得動搖,其實六王爺是極陪明的人,事到如今,他已是明白不可能太子爭奪皇位的了!”
太子點頭笑道:“好吧,宛兒姑娘,我是信得過你的,這些事,你與秋先生兩人看着辦吧!”
宛兒欣然點頭道:“好,有了太子這句話,等明天看看形式,我們就可以去六王府探探水深水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