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場大戰已經過去了半月有餘,河六四身上的傷已經好了。
對於耳秋和今昭兩個人各自所說過的話,玉天揚也進行了縝密的分析。
今昭確是丹娘無疑,而她所說的話,也十有八九都是真的。耳秋突然前來,大概不是因爲收到了樂清的密報,而是見今昭率衆而出,所以才見機行事,搶先到此的。
結合當初觀讀樂清的記憶,河六四已經知道他和藍護法關係匪淺,而藍護法又是這位人覺法王耳秋的人,所以衆人才理所應當的認爲樂清也是耳秋的人。
但如今玉天揚推測,樂清沒了藍護法這個靠山,而人覺法王耳秋對他又不理不睬。爲了謀求上位,耳秋必然是想要改換門庭,爲今昭效力。
所以,找到了櫻離之墓的消息,樂清是密報給了今昭。
至於今昭精心易容,化名丹娘進入河六四的視線,並且開始監視河六四的事,玉天揚也有了一些判斷。
河六四是星宿轉世這件事已經不是秘密,他身邊的幾人早已知曉。當初元陽子恰好從異域歸來,與河六四在碼頭巧遇,一眼便看穿了他的來頭。由此,玉天揚推測,能一眼看出河六四是星宿轉世的人,大日聖佛教之中,必定也大有人在。
因爲如今河六四的修爲比起師叔元陽子,已經是不遑多讓。
然而就是這樣的修爲,在大日聖佛教之中,至多也只能遊離在人覺和地覺兩個法王之間。
所以,今昭能發現河六四這個曠古奇才,也沒什麼奇怪的。
但今昭說自己是因爲時機未到而沒有帶走河六四,玉天揚覺得,此話應該只是一句藉口。
據今昭所說,大日聖佛教之中勢力雜多,各自爲政,各個黨羽之間明爭暗鬥,勾心鬥角。
玉天揚認爲,那時候今昭或許是怕河六四會被敵對的勢力搶去,畢竟她的目的是讓河六四修煉邪功,爲她所用。如果被搶了去,卻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再加上大日聖佛教有幾十萬教衆,遍佈天下,說不準哪天河六四這個奇才就會被其他勢力發現。於是今昭便選擇親自接近河六四,以兒女情長拴住河六四。
而且,丁父十分排斥河六四應該也是一早安排好的。就是爲了讓河六四無法時時刻刻與她在一起,好讓她能抽出身去做別的事。
宿海大亂之後,河六四最憂心的便是丹娘。總是去想她或許已經成婚。而趙兌堂堂的一個當朝司空,居然找不到丹娘這麼一個尋常百姓的蹤跡。實際上,今昭也是藉着宿海大亂回到了教中。
大日聖佛教在整個天下挑起爭端,就是爲了屍橫遍野,好讓他們蒐集亡魂。
如此大事,今昭這個地覺法王豈能不親自回去?
至於大日聖佛教爲什麼會先從宿海下手,或許也真如今昭所說,是哪個傀儡教主司徒強爲泄私憤而所爲。
在陳陌的記憶森林裡,河六四曾看到今昭如此說過。那司徒強並非是邪教中人,而是今昭以美貌誘惑司徒強成爲她的奴僕,然後今昭便讓他做了大日聖佛教明面上的教主!
玉天揚推測,司徒強這個傀儡教主是聽命於今昭,而非聽命與大日聖佛教。大日聖佛教的起源既然在西疆之西,那麼或許盤踞在中原的勢力,應該是由今昭節制。而她不想自己出面,便讓司徒強做了傀儡。
由此推斷,如今河六四等人所見到的大日聖佛教,真的只是冰山一角。
大日聖佛教起於西疆之西,那麼其根基一定也在西疆之西,他們真正的實力,也都在西疆以西!河六四與之惡鬥了一年之久的大日聖佛教,只是他們用以侵吞中原的一個分壇!
而地覺法王耳秋,很可能就是大日聖佛教派給今昭的副手,和今昭一起節制中原教衆。但實際上,耳秋的存在是爲了制約今昭,防止她太過壯大,威脅到總教!
所以,今昭纔會不擇手段的除去耳秋。爲的就是除去這個讓她束手束腳的存在!
玉天揚的推測合情合理,基本上與事實相差不多。河六四雖然有些難以接受,但也不得不面對這個真相。
好在河六四此時也放下了心結,所以沒過幾日,便不再爲此煩悶。
然而今日,河六四卻是聽到了一個傳聞,是關於葵平的。
當初村民退走的時候,並沒有帶走葵平,而今他蹤跡全無,一時間議論紛紛,頗有些人心惶惶。
畢竟,葵平並非善類。
於是,河六四決定去鐵牛村的舊址查看一番,或許查清些什麼。
姑遙見他要外出,便興致勃勃的跟了上去。
二人先是去摘了些花,又打了些野物,最後纔來到了鐵牛村舊址中,關押葵平的地方。
廢墟上,河六四放出神識籠罩四野,像是在查探着什麼。
姑遙百無聊賴的坐在一旁,伸手想要抓住飛舞的蝴蝶。
良久,河六四長嘆了一口氣。
姑遙聞聽,扭過頭來問道:“怎麼了師叔?”
河六四有些沮喪的搖了搖頭,痛聲說道:“果然是我殺的!”
危機過去,百廢待興。鐵牛村被一場大戰毀去,所幸村民並沒有傷亡。只有葵平自己一命嗚呼。
在那處平緩的山坡上,重新建立起來的鐵牛村,已經越來越有規模了。
除了當初在村中心的那尊鐵牛雕像,村民們將能搬走的東西全都搬走了。
至於那尊鐵牛被遺棄,是櫻芙的意思。
鐵牛村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里君勾結可劫城和大日聖佛教,二小姐櫻早又叛離而去。這些都是櫻芙和所有村民心頭的痛。所以,櫻芙決定要建造起一個全新的鐵牛村,再也沒有往日的影子。
日落西山,河六四有些失神的回到了正在興建的鐵牛村。
方既仁玉天揚等人也早已好的差不多了,正在幫村民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谷天熾心情大好,領着一大羣孩子,煞有其事的指點着拳腳功夫給他們。
見河六四回來了,方既仁和玉天揚首先迎了上來。
“婆婆怎麼樣?”河六四首先問道。
“服了草藥,已經睡下了。”方既仁回道,而後又問道:“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櫻芙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手裡正端着盛藥的碗,“你今日出去做什麼了?”
見櫻芙出來,河六四一陣語塞。
姑遙一副累壞了的神情說道:“誰知師叔到底想做什麼?出去之前,同我說要去打些野物回來給櫻姐姐補補身子。還說櫻姐姐近來辛勞什麼的!我還以爲能跟着去玩一玩,結果出了村子師叔便先去摘花了,還嘀咕着說要插進瓶裡給櫻姐姐!早知如此,我還不如留下來跟師父練功了!”
“姑遙!”河六四窘迫至極,一張老臉又臊又紅,只得喝斥姑遙多嘴。
而櫻芙聽到這些,自然心下歡喜,嬌羞難當,低着頭便跑開了!
自打河六四放下心結,便不自覺的與櫻芙親近了起來。
兩個人本就算是兩情相悅,只不過之前河六四礙於自己心有所屬,便有意與櫻芙保持距離。如今沒了阻礙,兩個人誰都不再束縛自己的情感。
在外人看來,這一對金童玉女,可謂是世上最般配的佳人了。
至於櫻芙,更是每日歡欣雀躍。二十幾年來,她只知壯大自身,只爲能讓父親能多在意自己一點。
直到後來遇到了河六四,櫻芙一見傾心。可河六四卻也對她十分冷淡,她便不自覺的將這種情感放在了河六四的身上。
如今,河六四放下了心結,開始迴應櫻芙的溫柔。這讓一直以來感情得不到回報的櫻芙,如何能不爲之欣慰歡喜。
可以說,這段時光,是櫻芙最開心的一段日子。
直到父親的死訊傳來。
早在櫻芙被櫻冉帶進古墓密室,爲她療傷。村子裡的一切事物,全都由最年長的幾人,和所有村民共同商議決定。
葵平這個要用全村人的性命做代價,好讓自己重回可劫城的罪人,在村民們的商議下,被關進了鐵牛雕像下面,那空曠的密室裡。
後來大戰平息,惡人退走,村民重建村落。可當回到鐵牛村舊址查點能帶走的東西時,衆人發現,鐵牛雕像下的巨大密室,已經被大戰所毀。那麼被關在地下的葵平,定然也已經一命嗚呼了。
對此,村民大多都認爲葵平是死有餘辜。也有一部分曾經受過葵平恩惠的村民,表示也應該將葵平好生安葬。
於是衆人便着手開始尋找葵平的屍身,然而卻發現根本就找不到葵平的屍首。一時間,各種猜測紛至襲來,可謂是衆說紛紜。
有人說葵平已經煙消雲散了,也有人說葵平早已被大日聖佛教的人暗中救走。
爲免人心惶惶,河六四便打算去廢墟中查看查看,找出葵平的死因。
結果並不如衆人猜測的那般,葵平確實已經死了。
但河六四發現,葵平並非是死在耳秋的混沌陰煞氣當中,而是死在了自己手裡。
當時,河六四與耳秋惡戰,整個村子都被夷爲平地。河六四本是猜測耳秋的混沌陰煞氣流進了密室,才使得葵平慘死。
然而一番勘察加上仔細回憶,河六四發現,葵平在自己怒施五行道的時候,便被波及致死了。
河六四接連施展五行道,威力之大,猶如搬山填海。兩座金剛巨巖從地下竄出,合二爲一之後又被河六四打入地底。這一通法術下來,密室早就被毀了,葵平豈能不死?
但是此時河六四事先並不知情,他久在古墓中爲幾女護法,葵平被關進地下密室之事,他根本就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葵平在下面,他定然不會那般毫無顧忌的出手。
如今面對懷春如少女般的櫻芙,河六四隻覺得胸口一陣發悶,讓他喘不上氣來。
方既仁見狀,也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二人剛剛開始親暱起來,怎麼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方既仁不禁感嘆天意弄人。
天色黑了下來,一衆人聚在屋中,無人言語,氣氛凝重。
河六四沒打算隱瞞櫻芙,直接將葵平的死因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