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衆人齊齊望向自己,方既仁苦笑道:“天星,在下也是一知半解啊!”
聽聞方既仁這般說,衆人皆是一嘆,愁眉苦臉。
唯獨河六四聽出方既仁似是有難言之隱。
方既仁修道二十幾年,鑽研奇門大陣,天星地脈,他怎會不知?
如今閉口不答,或許這其中是有隱情,不便對外人言講。
於是,河六四探頭望了望帳外天色,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說道:“一夜勞累,諸位不如先歇了吧!正午時再商議?”
見河六四這般說,衆人自然沒有異議,紛紛起身離去。
連戰出帳相送,一一作別之後,卻是拉住了河六四。
河六四見他有話要說,便回到帳中望着他。
連戰一陣尷尬,笑道:“河道長勿怪!在下不曾見過道長神通,故而對道長之言,有所懷疑!幸得方道長解惑,方知河道長有通天之能,所以......”
河六四聽得心煩,打了個哈欠打斷了連戰,說道:“中郎將可是想問,我到底有沒有把握能破了那座古宅?”
連戰被戳穿了心思,只能訕笑。
河六四也笑了笑,擡起手一掐指決,頓時化出一個分身來。
連戰和身旁的賈鼎呆在當場,看看河六四又看看分身,支支吾吾說不出個話來。
河六四與分身一模一樣,毫無二異。只見分身自背後抽出長劍,對着帳外木樁輕輕一劈,劍氣噴出,立時便將木樁劈成兩半。
連戰和賈鼎那還敢懷疑河六四的修爲,心顫顫雙腿發軟,忍不住就要跪下。
河六四微微一笑,消了分身,化作一道殘影消失不見。
而後,連戰終是撐不住心中惶恐,猛呼出一口氣來,汗流浹背。想要出帳相送,卻是雙腿發軟,動彈不得。
回到帳篷後,見方既仁靜坐在一旁,河六四急忙上前。
“師兄,方纔不便直說,是有難言之隱?”
方既仁點點頭,道:“不錯!不僅那連戰不能聽,就連姑遙雲歌一衆,也不能聽!”
河六四眉頭一皺,不知師兄到底要說什麼秘密,竟是這等慎重。
方既仁繼續說道:“你入古宅,所見八卦陣乃是此陣真正的威力!”
河六四一愣,說道:“此宅高深莫測不假,八卦應機聯合,千變萬化,確難攻破!我雖只見識了不足一半,也已大開眼界了!而今聽師兄之言,更是吃驚,想不到,這纔是八卦陣的真諦!”
方既仁說道:“八卦之道你盡知曉,所以我也不多言!但此陣爲何這般厲害,我卻要與你說清楚!”
“是與天星有關?”河六四問道。
方既仁點了點頭:“當年我教你陣法奧義之時,便與你說過天星地脈。奇門大陣,以地脈爲基,道法爲引,諸天滅地!可若想大陣超凡入聖,當需修以天星纔是!”
河六四聽的一陣心動,急道:“師兄快講!”
方既仁笑了笑,悠悠道:“你修道已久,想必也知道天上星不動不滅,四方神皆以星爲方向,坐鎮四方。既是不動不滅,那天星便與地脈同理!各個星辰,遙相而處,每一顆,都有其方位方法。”
河六四入道多年,一聽便明白了許多,當即說道:“師兄的意思是,天星各處皆是方位,以天星方位佈陣,輔以地脈根基,纔是大陣之絕?”
方既仁欣慰的望着河六四,說道:“不錯!只是天上星何止億兆,若想修,可要下大功夫啊!”
河六四大喜,放聲笑道:“何須那般費事,我只鑽透那古宅天頂上的星,摸出其巧即可!”
方既仁也笑道:“以你的聰敏,不在話下!來,拿着!”
說着,遞過來一本古樸書籍。
河六四狐疑的接過,低頭一看,書上蒼勁有力的寫着四個字,天星地脈!
河六四大吃一驚。這本古籍定然是方既仁修習多年的經典,他如今對奇門大陣能有如此之深的造詣,全憑此書。如今將古籍相贈,這是多大的情分!
方既仁見河六四惶恐不安的模樣,笑道:“拿着吧!早晚也要傳於你。我天罡教的天師,怎可不通天星之道?”
河六四聞言,也不再廢話,對着師兄感激的一禮,便轉身離去了。
驕陽之下,河六四騰空而起,衝出大營,躍向不遠處的山林。
手握古籍,河六四隻覺得它沉甸甸的。
方既仁修習天星地脈多年,若要看透那古宅的星象佈局,方既仁輕而易舉。畢竟八卦陣並非是什麼奇門絕陣。
但他選擇將古籍傳於自己,其實還是想讓自己儘快掌握天罡教博大精深的道法而已。如今自己早已入聖,可是能拿得出手的絕技卻是少得可憐。方既仁這般良苦用心,恐怕與當初玉天揚看透姑遙品性也有關係。
這些,河六四怎能不知。
而他今日佯作有難言之隱,避開衆人,其實就是爲了將這本古籍傳給自己罷了。
找了棵參天大樹,河六四躍上枝頭,坐在樹上遙望天空。
漸漸的,日落西山,星辰顯現。
一日下來,河六四早已將古籍看了一遍,其中所書的內容,皆已爛熟於心。
所謂天星,不過是指天上星辰之象。星象,星之明暗及其方位之稱。朝廷自古便有星官體系,民間方士也有以星象占卜之法,說起來並不爲奇。
天星二十四宿,四方神,五行說,皆是古人所悟。
但在天罡教的天星地脈經當中,天上星除了二十四宿,還分有三垣。
三垣即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一垣便是指一個天區,內含若干星官,左右環列,其形如牆垣,故曰爲“垣”。
紫微垣是三垣的中垣,位居北天中央,又稱中宮。天罡教將其視爲人間皇室,故而又稱紫微宮。內含三十七星官,一百六十三正星,一百八十一弼星,星辰浩瀚如海。
太微垣是三垣的上垣,位居紫微垣之下東北方,北斗之南。以五帝爲中樞,百官之府,內含二十星官,七十八正星,一百弼星,星辰不計其數。
天市垣是三垣的下垣,位居紫微垣之下東南方向,以帝座爲中樞,成屏藩之狀。內含十九星官,八十七正星,一百七十三弼星,星辰鋪天蓋地。
而天星二十四宿皆在其中,每六星宿爲一象,每一象各一神。
也就是說,東南西北四方神,皆是在三垣四周。而坐鎮當中的土象方神,星宮正居三垣之內,所說沒有星宿,卻如同三垣內的守官一般。
人間擡頭望去,所見之星,皆是三垣之內。而四方神卻在三垣之外鎮守四方,可見天之浩瀚廣大。
而其中各個星宿星官,便是天罡教佈陣的基礎。
以星宿星官爲基,輔以地脈之位爲根,所布大陣可借天星地脈之力,威能當然可以誅天滅地。而天上星何止億兆,星宿星官如恆河沙數,能借助的星象,豈是一本古籍能寫完的?
這本古籍,不過是將天星之理簡單梳理一番,卻也足夠自己苦修百年了。
如今的河六四,方知在天星之下,自己和一粒細沙,一隻蜱蟲毫無分別。一股巨大的震撼和失落席捲河六四的心頭。
但此時河六四顧不得那些外話,趁日沉月升,星辰顯露,定睛望向了古宅上空。
九爲數之極,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數。所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又謂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變六十四爻。從此周而復始變化無窮。
天地水火風雷山澤,是萬物衍生的物質基礎,萬物生於天地宇宙之間,爲八門之意。
乾坎艮震巽離坤兌,乾爲馬,坎爲豕,艮爲狗,震爲龍,巽爲雞,離爲雉,坤爲牛,兌爲羊。爲八卦之意。
八卦陣之奧義河六四瞭然於心,可如今要聯繫到星象,河六四卻覺得無比棘手。因爲天星之中,根本就沒有所能對應的星象。
天星東南西北中,各有五行相對應。若想佈陣,只要在星象中尋得合適的星象即可。
火象陣尋火象星,木象陣尋木象星。可這八卦陣陰陽五行全都具備,哪裡會有一處星象,是陰陽五行全都有的呢?
河六四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死死的盯着天上繁星,若有所思。
直到東方既白,天上星一個個隱了去,變得模糊不清。
這時,河六四忽聽得不遠處軍營之中傳來操練之聲。
循聲望去,只見數千精兵排班肅列,重甲兵爲陣頭,刀斧長矛在兩側,神箭營居中央,騎軍戰車繞四方。
河六四看的眼前一亮,各歸其位,各司其職,遙相呼應,一令齊發,此軍陣當然戰無不勝!
由此,河六四猛然福至心靈,急忙擡頭望向深空,趁着星辰完全隱去之前,將能看到的星象全部看了一遍!
終於,朝陽初升,普照人間。
河六四揉了揉發酸的雙眼,使勁眨了眨,跳下枝頭,往軍營走去。
回到軍營,炊煙四起,晨食早已造好。
方既仁等人聚在連戰大帳之中,一個個大快朵頤,毫無憂色。反倒是連戰和賈鼎,憂心忡忡,食同嚼蠟。
這時,河六四從帳外走了進來,連戰望去,險些喜極而泣。
站起身,迎上前,連戰如釋重負道:“河道長總算是回來了!”
河六四見狀,一臉糊塗,望向衆人:“怎麼了?”
玉天揚笑道:“本是說好昨日午時一同商議,你卻不知所蹤!連戰將軍如坐鍼氈,寢食難安吶!”
河六四聞言,歉疚一笑,說道:“昨日我在山林之中苦思破陣之法,忘卻時間,恕罪恕罪!”
連戰本被玉天揚說的羞臊,見河六四這般說,忙問道:“那河道長可是想出了妙計?”
河六四笑了笑,並未作答,而是走向桌案,飢腸轆轆的問道:“可有我的?”
連戰見他這副樣子,心中卻也釋然了許多。河六四的手段,他也見識過了,如今這般輕鬆,必然是想到了破陣之法,那自己又何必心急呢?而且,有這等高人在此,即便到最後不能破陣,丞相也怪不到他的頭上了。
於是,連戰急忙吩咐端些飯食來。
而與此同時,古宅深處,武天等人也在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