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海碼頭以東幾十裡外,一座陰森的海島上,佇立着一座漆黑的宮殿。
這座宮殿並非如京都皇城那般,高聳巍峨,富麗堂皇。但城牆上繚繞的陰森鬼氣,和時不時突兀響起的淒厲鬼嚎,使人遠遠望去,便心生懼意。雖然現在是白天,可這座宮殿卻是連一個窗子都沒有,宮殿內點起一盞盞猩紅地油燈,讓宮殿內更加陰森可怖。
宮殿內,高高在上的寶座上,一名妖嬈的女子慵懶的坐着。
忽然,寶座下的空氣一陣扭曲,一道人影緩緩浮現,跪伏在地。
“啓稟法王,林霜被處斬了!”那人陰聲奏報。
寶座上正是地覺法王今昭,聞聽此言,絲毫不起波瀾,慵懶地問道:“何人所爲?”
那人回道:“屬下不知!不過據安插在京都的駐旗官回稟,林護法在出事前,寧王長女,闢辛郡主曾主動到慶祥樓送信!言說丹鼎教之人,被趙兌逼得無法現身,她爲救其父,冒險送信!駐旗官思慮良久,便將信送到林護法手裡。之後,林護法便被拿下了!而如今聖旨昭告天下,闢辛郡主也進封公主位份!駐旗官覺得,是闢辛郡主爲保活命,探出林護法所在,而後偷襲!”
今昭又問道:“以林霜的修爲,就這麼容易被抓了?”
那人回道:“林護法雖曾自萬軍之中殺出重圍,可也對趙兌麾下,銀甲近衛營十分忌憚,此番重回京都,素來小心謹慎!若不是闢辛郡主與趙兌勾結,突然來襲,恐怕林護法也不會栽了跟頭!”
今昭哼笑道:“哼!此事絕非趙兌手下所爲!林霜以死,可其魂魄卻並未迴歸血池。定然是有修爲高深之人,毀其魂魄卻未殺他!能有如此手段的,普天之下,或許只有我那冤家了!”
那人驚愕:“法王是說,天罡教?”
今昭並未作答,而是說道:“你下去吧!叫各地弟子好生留意天罡教之人,若發現他們向廣衍府而來,馬上稟報!還有,慶祥樓那個駐旗官,不用活了。”
那人垂首:“是!”
說完,身影變得模糊,消失不見。
今昭慵懶地斜靠在寶座上,纖纖玉手拄着頭,嫣然一笑:“小冤家,你是要來找我了麼?”
與此同時,廣袤的平原之上,一架馬車,三匹駿馬,徐徐前進。
雲歌坐在車裡,扒着車窗向外看着,無精打采地嘟囔道:“怎麼還沒到啊!”
一行人自京都出發,已經十幾天了。按照一行人以往的速度,早應該到宿海縣了,只是南宮華珺加入了隊伍,使得速度大爲減緩。
衆人的馬匹,除河六四的鹿其外,全部都是櫻芙精心挑選的南國良馬,能日行千里!而南宮華珺一個落魄皇族,出走京都時,身上的錢銀只夠買一匹尋常馬駒的。這樣的馬,自然沒有一行人往日來去如風的速度。
南宮華珺聞聽此言,也極其不耐煩地看了看胯下馬匹,說道:“真是太慢了!”
方既仁打趣道:“師弟有飛天遁地只能,不如你兀自飛躍,我等策馬奔襲?”
河六四翻了翻白眼。
玉天揚說道:“要不然,河師兄與雲歌一騎?華珺和櫻芙坐馬車,如此也能快一些!”
雲歌探出頭來,叫道:“我纔不想和六哥哥一騎,要不然櫻姐姐去和六哥哥同乘罷!”
櫻芙嗔怪地敲了雲歌一下,面帶一絲紅暈,說道:“你當鹿其不知疲累是不是?再說,華珺的馬如何處置,就這麼扔了?”
南宮華珺無力地嘆了口氣,對着胯下馬匹出氣:“沒用的東西!”
十幾日的相處,南宮華珺早已與衆人熟絡,也知道衆人沒有嫌棄她。
河六四這時說道:“再忍忍罷!前面就是赤倉城,屆時給華珺換匹馬就是!”
衆人聞聽,點了點頭,不再說話,抓緊趕路。
終於,在黃昏時分,一行人來到了赤倉城下。
此時城外正有一隊隊的官軍回城,而城門外也絲毫沒有入夜閉城前的景象,依舊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衆人來到城門不遠處,剛剛露面,守城小吏便緊緊地盯上了他們,來回打量。
河六四被那小吏看得奇怪,卻也沒當做一回事。
河六四跳下馬來,攔住一個行人,問道:“這位兄臺,我等遠道而來,此時已日落西山,這城門內外爲何還是這般熱鬧?這些官軍,是從何處歸來?”
那行人一臉驚奇,笑問道:“道長真是世外之人!如今丞相推新政,各地田地皆歸朝廷所有,而後再平分與民!這些官軍就是去各處收田丈量,再分發給百姓的!我們這些百姓,自然是進城買賣田需之物!”
河六四聞言,笑着點點頭,推手作禮。
方既仁走過來說道:“想不到趙兌的新政推行的如此之快!就連廣衍府都開始實行,不簡單吶!”
玉天揚也點了點頭:“看來趙尋也不得不屈於其子虎威了!”
南宮華珺說道:“你們不知道嗎?趙尋已被冊封靜山公,去靜山縣頤養天年了。如今的廣衍府君,好像叫什麼,福星!”
河六四扭過頭:“趙尋告老還鄉了?”
南宮華珺說道:“什麼告老還鄉,不過是趙兌代天子下旨冊封罷了!也難怪你們不知道,此事並未昭告天下,我離京前曾去拜別外公,是外公告訴我的!”
玉天揚問道:“你外公?”
南宮華珺點點頭:“太尉鄧吢!”
衆人恍然大悟。這個鄧吢原是京都府君,是李渤季死後升任太尉的,也算是三朝老臣,自然能知道這些朝中大事。這次寧王之禍,趙兌並未株連寧王親族,所以這個鄧吢依然在朝中。
這時太陽落山了,河六四一擺手:“先進城罷!”
進城之後,衆人尋了個僻靜驛館,開了兩間客房,男人一間,女人一間。
可剛剛下榻不久,門外便傳來敲門聲。
玉天揚上前開門,卻見驛館老闆正哆哆嗦嗦地站在門口,恭敬無比地說道:“各位道爺,有貴客請見!”
衆人一疑,便聽到門外一陣爽朗笑聲,隨後一隻大手伸出,直接將那店家甩到了一旁。
“哈哈哈哈!既仁子道長,是我啊!”
方既仁一看,笑道:“原來是福星將軍!”
衆人一陣猶疑,剛剛提起過福星,他便找上門來了。
福星哈哈大笑:“是我是我!”隨後看了一眼店家,不耐煩道:“滾!休要擾我與恩人相見!”
店家急忙連滾帶爬地跑開了。
福星大笑着走進門,先是對着方既仁一拜,而後抓着方既仁的臂膀說道:“既仁子道長好生見外!來了我廣衍府,何不直接去我府上?”
方既仁笑道:“福星將軍如今貴爲府君,豈能隨意打擾?”
福星一擺手:“這是什麼話?當年廢村古廟,既仁子道長和既直子道長捨命相救,我福星永生不忘!”
這時,對門房門也被打開。原來是福星的聲音吵到了櫻芙三人,便開門一看究竟。
方既仁很奇怪,福星是怎麼知道他們的行蹤的,看了看河六四和玉天揚,見他二人也是一臉不解。不過見福星獨自前來相見,不像是有什麼惡意,便索性直接問道:“福星將軍是如何得知我等行蹤的?”
福星說道:“我離京前,丞相便囑咐過我,無論諸位有何舉動,需皆要盡力輔弼!我原以爲諸位必定先我一步到達廣衍府,故而一路快馬加鞭,星夜趕路,想不到卻是我先到!我是日盼夜盼,終於等到了諸位啊!哈哈哈哈哈!”
河六四回想起那守城小吏上下打量他們一行人,想必福星早已下令,見到他們,便去稟報了福星。
“等我們作甚?難道廣衍府也有什麼棘手之人,想要天罡教出手相幫嗎?”
福星聞言,濃眉一皺,不悅地循聲望去。
只見南宮華珺從對面走了進來,冷哼道:“怎麼,你不認得本宮?”
福星自然是認得南宮華珺的,雖說福星並不把她放在眼裡,可南宮安珺名義上還是大安朝的闢辛公主,與他尊卑有別。
於是,福星只得恭敬施禮:“廣衍府君福星,拜見殿下!”
南宮華珺根本不屑於那公主封號,只是此時見不得趙兌的人,故而自稱本宮,氣他一氣。南宮華珺被晉封了公主,又賜了廣德宮給她,自然能稱‘本宮’了。
福星也沒想到,南宮華珺會和方既仁一行人在一起,陰着臉站起身來,轉身對方既仁說道:“福星今日前來,只爲相厚之情,絕非有事相求!既仁子道長舟車勞頓,今日且好生休息,明日福星再接諸位入府!”
方既仁推手一禮,說道:“福星將軍不必麻煩!明日我等便啓程了,福星將軍剛剛就任府君,當以軍政要事爲重,我等自便即可!”
福星一怔:“明天就走?”
方既仁笑道:“正是!”
福星問道:“道長是要去往何處?”
方既仁回道:“宿海縣!”
“宿海?!”福星一瞪眼,搓着手來回踱步,看得衆人一陣不解。末了,福星說道:“諸位可否暫緩一日?等我料理完一些政務,便與諸位一同前去!可好?”
方既仁一愣,問道:“福星將軍也要去宿海?”
福星點點頭:“我上任七日,各郡縣推行新政暢通無阻,唯有那宿海縣!全城刁民拒不納田,還打傷官吏。府衙調兵鎮壓,居然被一衆刁民打得落花流水!那趙尋卸任之時,將廣衍軍將領帶走半數之多,廣衍軍十幾萬人,一時間竟抽不出統軍之將!無奈,只能我親自前去領兵了!”
河六四聞言,驚愕道:“宿海縣的刁民?宿海縣民風淳樸,素來富庶,怎會有刁民作亂?”河六四本就是宿海縣人士,自然瞭解。
福星撇了撇嘴,說道:“既悲子道長,你離鄉多年,宿海縣早已物是人非!主公新政,天下百姓無不擁戴,唯有這宿海縣,唉!以往各國通商的船隻,如今是一個也沒有了!一衆刁民占城爲王,將官府趕了出來,據說如今城裡毫無法度,暗無天日!那趙尋在任時,根本就治不了他們!我是怕諸位貿然前去,不慎遭了黑手,所以纔想諸位與我大軍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