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一片常年被大霧覆蓋的地方。不管其中有多少廝殺,流下多少鮮血,埋藏多少屍體,遠遠看去都是一片潔白,潔白的如同仙境。
迷霧之林,柤稼樹北邊的一片樹林裡。一身白色斗篷的猼訑在霧林裡走了許久,終於來到了這裡,這裡就是十幾天之前鉤吾山頭領孟極被殺的地方。
迷霧之林裡的霧很濃,在迷霧中什麼也看不清楚。猼訑手一揮,一陣清風吹了起來,周圍的濃霧退散到四周,露出了這片地方本來的面目。
十幾日過去了。原本倒在這裡的屍體都已經被各方勢力帶走,地上的血跡早已被土壤吸收,就連被巨力劃開的地面也已經長出了一層嫩綠的小草。只有那些被利刃斬斷的大樹,四處散落的樹枝,還沒有腐化的斷草,以及樹幹上的累累傷痕還在訴說着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慘烈的戰鬥。
猼訑閉上眼,嘆了口氣。然後慢慢走到了記憶中耳鼠一族妖兵屍體堆積的地方。然後猼訑對着地面單手一揮,地面上又嫩的綠草和一層地皮被掀了起來,露出下面鬆軟的土壤。猼訑蹲下身體,在土壤中挖了一挖。不一會他好像挖到了什麼,用力向上一扯,拉出一條長長的藤蔓。迷霧中似乎有人微微一驚,不由得向前靠了一靠。
猼訑,看着自己手中的藤蔓。用另一隻手,輕輕地撫了撫藤蔓上的綠葉。然後摘下白色斗篷的帽子,露出他略微有些蒼老的容顏。
也就在猼訑摘下帽子的那一刻,他清楚地感覺到一股靈力忽然爆發。緊接着,周圍藤蔓瘋長,繞着周圍的大樹把自己圍了起來。
藤蔓瘋狂的生長,繞着大樹一圈又一圈的纏繞,發出一陣陣沙沙的響聲。猼訑不方不忙丟掉手中的藤蔓淡淡的說道:“你在我身邊潛伏了這麼久,難道不出來見一面嗎?”
不知道是聽到了猼訑的聲音,還是藤蔓的數量已經足夠,沙沙的聲音停止了,藤蔓安靜下來不再生長。一團綠霧從藤蔓中涌出,化爲一個一身綠衣的年輕男子站在遠處,靜靜的看着猼訑。
猼訑笑了笑,看着草妖說道:“就在你出現之前,我還一直希望是自己看錯了,是自己想錯了。可是你現在既然出現在我面前,那便再也沒有了迴旋的餘地。”
草妖看着猼訑,冷冷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猼訑淡淡的說道:“孟極死了以後我就一直懷疑是不是有四大勢力以外的力量出現在了妖界。你在灌湘山腳下被赤鷩王的火焰燒得灰飛煙滅,我自然想不到會是你。我一直以爲是妖界的某位頭領背叛了自己的大王,偷偷地殺死了孟極想達到某些見不得人的目的。
你若是小心翼翼地躲起來,不做任何事情。不但我發現不了你,我相信妖界的其他任何人都發現不了你。可是你太過不小心,太着急的想攪亂妖界的局勢,根本沒有確認我是否已經真的死了,就急着飛出來殺了即翼澤的蜈蚣。”
草妖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着急的說道:“對,我以爲你已經死了。若不是聽到你和那個豪彘頭領的對話,我還真以爲你死了。但是我不明白,即使當時你沒有死,我也確定你倒在地上的時候雙眼是看着地面的。我一直收斂着自己的氣息,又是從你的背後飛過,你應該沒有發現我纔對。”
猼訑微微一笑,有些嘲諷意味的說道:“你年紀還太輕,而我猼訑一族已經在妖界消失了將近兩千年,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我猼訑一族的眼睛是長在後背上的,如果不留意尋找,很難發現。所以當天你從我上方飛過,就是從我眼前飛過,你的樣貌我看的一清二楚。”
“也就是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了孟極是怎麼死的,也終於明白了我的計劃究竟是哪裡出了疏漏。沒想到一個有着頭領修爲的妖怪,竟然被我忽略在了計劃之外。難怪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草妖說道:“我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面對你。”
猼訑輕聲說道:“爲什麼?爲什麼選擇潛伏在我這裡?”
草妖說道:“因爲我很不巧的看到了你殺死數斯的過程,很不巧的聽到了你與數斯的對話。是你讓我覺得我不需要等到靈力與妖界四王相當時再殺死你們妖界的四位大王。只要方法得當,即使是現在的我也可以殺掉妖界的這四位大王,而殺死妖界四王的方法就在你猼訑身上只要跟着你猼訑。我就一定能找到這個方法。”
猼訑笑道:“殺死四位大王!你找到這個方法了嗎?”
草妖說道:“還沒有,而且現在看來,我已經沒有機會再從你身上找這個方法了。”
猼訑嚴肅的說道:“不,還有機會。只要你肯用心,機會總是能找到的。只是現在你已經現身,那便沒有了後路。有殺我的把握嗎?”
草妖說道:“沒有,但當你挖出藤蔓、摘掉帽子的時候我就已經沒有選擇了。”
猼訑說道:“爲什麼要殺四位大王?爲什麼要趟這趟渾水?”
草妖回答道:“沒什麼原因,就是想殺了他們?”
猼訑說道:“殺了四位大王之後呢?”
聽到這個問題,草妖想起了當年黑衣小男孩對她說的話“看到了嗎?這些都是我們身體的一部分,早晚有一天會全部回到我們的身體裡。”於是草妖說道:“去更多的地方,吸收更多的靈氣,直到這世間所有的靈氣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猼訑笑了笑,接着問道:“假如有一天,你真的掌握了這世間所有的靈力。那之後你想做什麼?你最終想要得到什麼?”
草妖沉默下來,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因爲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也從來都用不着想。這麼多年以來,草妖想的做的,也僅僅是吸收更多的靈氣,殺死阻礙自己的生靈。年深日久,這似乎已經成爲了 草妖的本能。以至於草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做完這些之後。自己又該去做什麼?
草妖沉默了一會兒,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於是反問道:“你呢?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什麼?”
猼訑說道:“等我們分出了勝負,我會告訴你答案。現在還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是誰?”
草妖說道:“似乎你們每個妖怪都很喜歡問這個問題,但是這個問題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之前有一條去巨蟒叫我草妖。”
猼訑哈哈哈地笑了起來,笑了一陣之後,猼訑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們之間的勝負如何區分吧。”
草妖回答道:“只要你能活着回去,或是有我殺不掉的人在你死之前趕到這裡,都是我輸。只有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你,纔算是贏。”
猼訑說道:“我已經給了你這個機會。但鹿臺山的頭領很快就會發現我不在,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就看你的本事了。”
草妖單手擡起,周圍的藤蔓立即瘋長。無數根藤蔓像一隻只觸手,從四面八方伸向猼訑。
猼訑單手掐了一個奇怪的法決放在胸前,輕聲唸了一聲“炎”。猼訑和草妖腳下的這片空地上隨即亮起了一座紅**的法陣。炙熱的火焰從法陣中噴出,周圍的藤蔓連帶大樹一起化爲灰燼。
法陣中,熱浪自下而上不斷涌動。草妖的綠衣和猼訑的白色斗篷在熱浪中輕輕飄舞。猼訑在一片炙熱的紅光中輕聲說道:“鹿臺山上,白狐的事情我是說給你聽的。”
草妖看着腳下的法陣,大吃一驚,聽到猼訑的話冷冷道:“什麼意思?”
猼訑說道:“妖界所有的妖怪都以爲我死了,這是一件好事,也是我在即翼澤三位頭領面前詐死的目的。那爲什麼,我不在山洞裡好好的躲着,而非要穿着引人注目的白色斗篷走出山洞。”
草妖看着猼訑,似乎明白了什麼。猼訑繼續說道:“耳鼠一族是常年跟在我身邊的親信,你一定也注意到了。我死之後,你一定會把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如果沒有一個吸引你注意力的人物出現,他們怎麼來這裡提前佈置法陣。”
草妖笑着說道:“如此說來,你孤身一個來到這裡,挖出藤蔓,摘掉帽子,也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就是爲了逼我現身。我走的每一步都在你的計劃之中,這裡是你早已布好的陷阱。
猼訑說道:“以後的路上你還會遇到很多別人的陷阱,也會給別人製造陷阱。但今天你說不殺了我,只怕就沒有機會見到那些陷阱了。“
草妖眉頭一皺,手掌上凝出利刃。身體像離弦之箭一樣衝向猼訑。猼訑生出九條尾巴擋在身前,草妖的雙手噹的一聲砍在了猼訑的尾巴上。猼訑九條充滿靈力的尾巴,堅硬無比,草妖手掌上的利刃砍在上面,沒有造成絲毫的損傷。猼訑九條尾巴用力一撥,巨大的靈力瞬間將草妖推了回去。
一片紅光中的猼訑冷冷的說道:“你就只有這點本事嗎?“
草妖遠遠的看着猼訑,在剛纔的交手中清晰的感覺到了對方強大的靈力。這股靈力遠在草妖之上,正面相對根本無法抵擋。於是草妖把身體化成綠霧,然後凝結成一顆色綠的結晶,聚集自己全部的力量發出最強一擊,衝向猼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