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秉燭夜談

到了花廳後,錢進左右一打量,發現此處倒像個私密雅間。

正對面是一方榻榻米,上面擺着一張精緻紅漆小方桌。正中間立着八根圓柱,圓柱之間多有各色帷幔,給這間廳房增添了些許多生氣。

不一會兒,便有兩名僕婦用木盤端上來七八個清淡小菜,都拿青花碟子盛了,桌上還擺着一壺綠豆酒。

這綠豆酒錢進以前也耳聞過,主產自淮南,以綠豆、山藥、牛膝等藥材炮製而成,有敗火之功效。

約摸一刻鐘後,李首輔已經換上一身便裝出現在廳門口,見錢進兀自站立,便擡手作了個請的姿勢。兩人便上了榻榻米盤膝而坐。

“小子啊,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幾樣小菜先將就着吃吧。”李首輔笑道。

錢進將李首輔面前的青花酒杯滿上,然後又給自己滿上,正色說道:“首輔,容晚輩先告個罪,來京城這麼久了纔來拜望。”說罷,錢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綠豆酒色澤鮮綠,入口甘甜,喝下去之後感覺一道清涼自喉間直入腸胃,確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李首輔見錢進一口氣喝完,也喝了半杯,又夾了塊煎豆腐吃了,問道:“文老爺子身體可還健朗?”

“外公身體大好,我出平昌府時他已經勉強可以走路了。”錢進邊吃邊說道。

“哦?當年……你外公的右腿不是斷了嗎?莫非這斷肢可以重生?”李首輔奇道。

“借了些外物,勉強可以走了。”錢進解釋道。出門的時候,他給外公做了一隻假腿,也不知道外公現在用的還方便不。

李首輔聽到這個消息心情大好,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綠豆酒喝了,話也開始多了起來:

“想當年爲了對付劉軒,我與你外公商量着一個在朝堂上攻訐,一個則暗地裡聯絡大臣討伐。兩人都知道出面攻訐的那位必死無疑。你外公是言官,文筆又好,一紙檄文可以將死人罵活,便挑了這最兇險的活計。一晃眼快十八年過去了,現在想起來當年的事情便如在眼前一般。”

錢進雖然沒有親身經歷,但聽首輔娓娓道來,仍然感覺當年之事兇險異常。得虧首輔,若是換了個平常之人,只怕外公早已死在詔獄了。他對當年之事一直不甚明瞭,見首輔說起這事,不由問道:“首輔,晚輩雖然聽說過這段公案,對其中內情卻是不甚了了。不知可否解說一二?”

“這其中還有一段因果未了結,你就不要來難爲我這老頭了。不過,你外公現在倒是大把的清閒日子,我可是羨慕的緊啊。若是可以重新來過,我倒是希望當年能與你外公換個角色就好了。”

錢進聽了這話,心中疑惑更甚,幾個知情之人都對十八學士案閉口不言,似乎其中頗有隱情。於是他暗暗下定決心,日後定要好生查探一番。

酒至半酣的時候,李首輔輕輕的拍了拍手掌。

不一會,從外間魚貫而入十幾名着綵衣的妙齡女子,道了萬福之後,樂師、舞女等人一一就位。

只聽一聲古箏響起,似一滴水珠在春水中盪開。接着便有七八名女子在廳中央翩然起舞,似孔雀開屏,似魚翔淺底,不一而足,一時間綵帶紛飛,香風陣陣。

原來錢進在東書房隱約聽到的絲竹之聲,便是這些妙齡女子演練時所發。看那些女子一個個面容姣好,一雙雙妙目都對首輔行注目禮,錢進不由對首輔的私生活浮想聯翩。

再看首輔,此刻他正閉目聆聽,似乎這京城的喧囂,還有朝堂的紛爭都已經離他而去。

錢進於是不再出聲打擾。

…………

幾曲終了,屋外已經點燈,這晚飯也用得差不多了。

李管事掌燈在前,首輔在中,錢進在後,三人魚貫進了東書房。僕婦看茶之後,李管事從外間進來,手裡端着一碗不冷不熱的湯藥。首輔端起藥碗一飲而盡,李管事將一應器具收拾妥當,便躬身退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此刻,東書房已點了四根蠟燭,把屋裡照得還比較亮堂。

錢進觀首輔面色有些發暗,不由擔心的說道:“首輔操持國事,也要愛惜身體。臨出門之前,外公便託我轉達關切之意。”

“上了年紀的人,哪裡能跟你們這些年輕後生比。太醫也看過了,都說是溼熱之症,降降火就可以了。”李首輔嘆道。

錢進喝綠豆酒的時候,便已猜到一二。雖然他不懂醫術,但一些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這火症最忌諱的便是勞神,忌食燥熱食物。於是勸道:

“這北方天干,南方人總有些水土不服,上火也在所難免。首輔不若跟陛下告個假,回老家修養一段時間。這生養之地的水土與人的五行最爲契合,或許將養個把月就大好了。”

李首輔聽了此話,緩緩起身,雙手負立望着牆上那副猛虎下山圖,說道:“固我所願也,不敢請爾。”

錢進默然,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勸慰纔好。現在的朝堂儼然以首輔爲中心,皇帝也還沒有獨自理政。若首輔不在,只怕要平白多出許多紛亂來。

書房裡一時有些沉悶。

過了小半會,首輔轉身說道:“觀海衛大捷之後,我便聽徐寶祿提起過你。獻計打撈火炮,廣東秋闈第四,鎮江府剿滅倭寇,還有這募兵制也是你提出來的吧?小小年紀,便有如此見識,讓我這個老朽都對你有些期待啊。”

錢進心中納罕,原來首輔一直都知道自己。

首輔坐回太師椅上,喝了口茶繼續說道:“這次的會試和殿試,你答的策論我都細細讀過,這收支兩條線雖然推行起來有諸多難處,但如果條件成熟,將來未嘗不失爲一條治國良策。只是……看你還有許多未盡之言,似乎不給高點價碼你還不願意下水。於是我便索性如了你的意,推舉你爲狀元。”

錢進聽得暗暗乍舌。起先他以爲自己中了狀元純粹是陛下放水,今天才知首輔也是推手之一。這首輔不愧是人精,連自己所答所想都摸得一清二楚。

只是,首輔有一點還是猜錯了。他答題留那些空擋並非是要價碼,而是怕自己所答太驚世駭俗了,到時候反而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於是,錢進拱手說道:“晚輩在觀海城的時候跟異人打過一些交道,借鑑了一些異人治國的經驗,讓首輔見笑了。其實,晚輩只求一縣令便足以,也沒想過要做這天子侍講,還有入翰林之事。”

“晚咯……本以爲點你爲狀元還要費一番周章,萬萬沒想到陛下偷跑出宮那一晚,你倆還見了一面。果真是因緣際會,時也命也!有這層因果在,日後你入朝議政也順利很多。等你們這些後輩成爲砥柱,我就好早點告老還鄉咯。”李首輔有些期待的說道。

錢進心中感嘆,原來首輔玩的是金蟬脫殼。

本來他對入朝參政並不太感冒,現在也是趕鴨子上架。眼前這位便是陳國朝堂的中流砥柱,若不請教一番那今天就白來了。於是躬身請教道:“首輔理朝政多年,晚輩卻是個門外漢,還請首輔教我。”

首輔沉吟半響,緩緩說道:

“現如今,我陳國便如一口破鍋,漏洞百出。防禦北方韃靼要軍餉,北遼女真也是蠢蠢思動,東南倭寇又隱隱成患。這一打仗啊,三年的財賦就白瞎了。這還只是外頭,內裡就更不用說了。每年200萬兵士的軍餉就夠頭疼的了,還時不時鬧個災荒,先帝駕崩時又耗去一大筆銀子。我便如補鍋匠一般左支右騰,長久也是難以爲繼。若是你能幫陛下賺到銀子,以後你在朝堂裡面橫着走都沒問題。”

錢進聽得李首輔自詡爲補鍋匠,不免也跟着唏噓。當聽得賺銀子這事時,眼神不由亮了起來。賺銀子嗎,只要皇帝肯給權給錢,他若不賺個盆滿鉢滿,就枉費了他兩世爲人的經歷了。

李首輔見錢進一副篤定的樣子,不由說道:“莫非你已有良策?莫怪我沒提醒你,這田畝稅賦我已經下過功夫了,雖然也有些效果,但是得罪地方豪閥實在太多,我在朝堂一日還好,若哪天不在了,就什麼都難說咯。”

錢進笑道:“首輔應該下圍棋的吧。晚輩雖然不才,對這圍棋的規矩略懂一二。但凡下棋兩方焦灼之時,那就必須重開氣眼了。”

“重開氣眼?”

“對!那些陳芝麻爛谷的事我沒興趣,索性另開財源。當然此事也並非那麼容易,有許多準備要做。比如……這海禁。”

首輔聽了這話,沉吟道:“海禁乃祖制,羣臣雖然都知道海禁之弊,卻無一人敢去觸這個黴頭。此事……需要一個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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