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丁偉一家帶着細軟住進了四合院。
主臥一直空着,錢進打算留給父母住。東邊兩間廂房,錢進與蠶娘一人住了一間。西邊三間廂房,金臺明和李良一人住了一間。李香則一直跟着蠶娘住。
丁偉家三口人,現在只剩一間廂房了,住着有點擠。雖然還有兩間門房,但丁偉是錢進要重用的,讓他住門房倒是有些不合適。
吃中飯的時候,錢進跟李良商量道:“小李子,晚上跟你家先生睡吧。”
李良聽了有些難爲情的說道:“哥哥,我在先生房裡睡過一晚……先生幾天都不洗腳的。臭死個人了。”說罷,他便做出捂鼻子的樣子。
錢進不由瞄了眼金臺明,雖然他那件油布長衫已經換了新的,但總感覺臉上泛着一層油光,頭髮也像是幾天沒洗的樣子,便問道:“金兄,冒昧的請教一下,你一般幾天洗一個澡?”
金臺明此刻正大快朵頤,聽得錢進關心他的私生活,便不以爲然的說道:“冬天臘月一般一個月洗一次,春夏天差不多六七天一次。有何不妥?”
蠶娘和丁偉家婆姨聽得金臺明這番話,都強忍着笑意,只一個勁的夾菜吃飯。
錢進撫額長嘆,過了一會勸道:“呃……金兄啊。你還沒娶親,這個……還是得講講衛生,不然把姑娘都嚇跑了咋辦?”
金臺明哪裡不知道錢進打的什麼算盤。他拿起筷子欲敲打李良,卻被李良機警的躲了過去,又轉頭對錢進說道:“老弟,我是萬萬不能讓小李子跟我睡的,這愣頭青睡覺忒不老實,上次便把我身上踢得淤青。”說罷,他又擠了擠眼睛,笑道:“老弟,其實……這住的問題好辦,你跟花姑娘合到一處住便是了。”
旁邊蠶娘聽了這話臊的滿臉通紅。她這段時間忙花間坊的事,人都消瘦了些。
丁偉的婆姨將這一切瞧在眼裡,心裡倒是明白了幾分。她把丁偉拉到錢進跟前說道:“老爺,讓我家男人睡門房便是了,晚上還可以看家護院。我和我女兒就住一間廂房。”
“哎……也只能如此了。”錢進嘆道。家裡的人口多了,事情也多了起來,上下左右都要照顧到。
中午飯是丁偉的婆姨做的,全是北方菜,味道也還挺可口。錢進見她也比較通情達理,便跟丁偉商量着將四合院交給她打理,一個月2兩銀子。
丁家婆姨本姓王,三十出頭的樣子,模樣也還算端莊。聽到錢進願意請她,王氏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丁偉在旁邊根本說不上話,看來也是個懼內的漢子。
半天下來,這一大家子相處的都還和睦。最開心的倒是李香和丁偉的閨女糯米,兩個小女孩差不多大,又都是貪玩的年齡,這下有伴兒玩了。
吃完中飯,丁偉和王氏去收拾住處了。其他人也都各自休息。
錢進一個人跑到後院的雜物房,對着幾塊幹木料敲敲打打起來。奈何他根本沒做過木工,忙活了半個時辰也沒做出個啥。
這時,丁偉走進雜物房說道:“老爺身子金貴,可不敢幹這些粗活。”
“都是吃五穀雜糧的,有啥分別。”錢進回頭笑道。
丁偉瞄了一眼錢進手中那個半成品,一時也沒瞧出這是個啥玩意兒,便問道:“老爺是想做什麼,草民略懂些木工。”
“哦?不早說。”錢進欣喜的說道。他想做個水箱,然後把靠西邊那間門房改造成浴室,這樣大夥洗澡就方便多了。其實做個水箱不難,只要一個木箱子,底下再開個口子,用木栓子扣住,不要漏水就行。洗澡的時候,把木栓子頂開便可以淋浴;不用的時候用繩子把木栓拉緊,水便堵住了。
丁偉以前也沒做過這個玩意兒。錢進把大概構造跟他說了一下,兩個人一起琢磨。到掌燈的時候,兩個人終於將木箱子打造出來,又刷上桐油。
一屋子的人都來看稀奇。
錢進衝前來觀摩的金臺明笑道:“金兄,專爲你準備的。”
金臺明伸手拉了拉水箱底下那個木塞子,奇道:“這個可以洗澡?”
“等桐油幹了,第一個便讓你來試。如何?”
衆人鬨然大笑。
…………
接下來幾天,丁偉忙於物色幫工。
第一批到位的是五名女工。蠶娘給每人發了一塊麻布,命她們將布剪開,再將剪開處用針線縫起來。沒想到這五名女工手腳都挺麻利,盞茶功夫她們都已按照蠶孃的要求完成了考覈。
蠶娘望着錢進,滿意的點了點頭。
“丁掌櫃的,這些人都挺不錯的。從哪裡找來的?”錢進笑問道。
“都是些老夥計家的女眷,知道底細。”丁偉答道。
錢進點了點頭,問道:“每人每月5兩銀子,你覺得如何?”
丁偉呆了一下,急忙將錢進拉到一邊,低聲說道:“老爺,給多了。一個女工每月頂多給2兩銀子。”
“我這裡不同別處。一來,活肯定是很多的,自然也比別人家累些;二來,這些女人在我這裡一年可以掙60兩銀子,日後在家裡肯定也有臉面。”錢進解釋道。
丁偉聽了這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至於丁掌櫃你家婆姨,可知爲啥一個月只給2兩?”錢進笑道。
“……”
“因爲我準備給你每年150兩銀子,外加酒坊一成的乾股。等你賺多了錢,以後要你婆姨往東,她就不敢往西,豈不快哉?”錢進壞笑道。
丁偉見自己懼內的糗事被錢進識破,不免有些尷尬,然而更多的則是感激。本來一年給150兩銀子已經夠多了,沒想到的是還有一成乾股。他在京城當遊食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聽說有老闆這麼闊氣。這就意味着以後酒坊賺的錢越多,他的進項也跟着水漲船高。
其實,這只不過是錢進借用了一下現代的股權激勵法。丁偉對他來說太重要了。爲了讓他與自己牢牢綁在一起,一成乾股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果不其然,接下來幾天丁偉幹活更加賣力。兩天後,他便在宛平縣物色到一個破舊的老酒坊,只用了50兩銀子就盤下來了。最妙的是,這間酒坊後邊有個天然的山洞,估摸着可以存放兩三百個酒缸。
丁偉招募了四五十名男丁,將這間老酒坊修繕一新。接着,酒坊便進入至關重要的一個環節——建蒸餾器。
這蒸餾器說白了就是一口爐竈上加一個釜體,上頭再套一個甑體。蒸餾酒時,釜體裝滿水,下面再用煤火加熱。甑體被釜體冒出來的蒸汽加熱,裡面裝的酒液就會揮發,酒汽和水氣就會順着甑體頂部一根長管子出來,冷凝成酒精。
剛蒸出來的酒俗稱“酒頭”,度數有八九十度,聞着特別香,但喝了容易傷眼睛,所以“酒頭”是要抽掉的。“中酒”度數六七十度的樣子,是好酒。“尾酒”水味大,還有點發酸,也是不要的。這就是陳國酒坊裡面俗稱的“抽頭去尾”。
即便這樣,陳國的酒莊也頂多只能蒸出六七十度的酒,得率也只有六七成。主要原因還是火候把握不夠,進入酒的蒸汽太多。另外,“去尾”的時點把握也是靠的經驗。
錢進並不比古人聰明多少,只是他更加註重器皿的密封,還有一些小竅門。
酒頭他是不會扔的。這玩意兒聞着特香,既然要做勾兌酒精,這些酒頭正好可以用來增香,還可以提高度數。當然,不能直接使用,要“放熟”了。
……
一個月後,十個蒸餾器建好了。每個甑體可裝酒五十斤,兩班的話每天可蒸酒1000斤。蒸餾的原料便是市面上隨處可以買到的黃酒。
這天,錢進帶着金臺明來到酒坊主持開工。夥計們見着老闆,心情都很激動,只是沒想到老闆這麼年輕,還是個官老爺。
丁偉躬身道:“老爺,酒坊開張,得先有個名字。”
“就叫有間酒坊。”錢進盤算這酒坊的名字不是一天兩天了,名字早已想好。
“好呢。現在已到吉時,請老爺點火。”說罷,丁偉遞過一把鐵杴。
錢進接過,從旁邊爐子鏟了一塊燃得正旺的煤火送入竈膛。旁邊便有幾名男丁拉動風箱,不一會那竈膛裡的煤便燒得旺起來了。
半刻鐘後,有人高呼“出酒了”。
丁偉便趕緊拿了一個陶罐接了。約摸十分鐘後,換另外一隻陶罐接酒。
此時,整個酒坊裡面瀰漫着一股濃烈的酒香。錢進細細聽甑體裡面的動靜,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便掀開甑體預留的一處小孔,扔了枚卵石下去。
要想出高濃度的酒,酒液便不能沸騰。這枚卵石便是給酒液降溫的,爲的就是讓酒液溫度始終保持在八十度左右。
出酒坊的時候,丁偉忍不住問道:“老爺,您剛剛往裡頭放的是什麼?”
錢進塞給他一粒卵石,正色說道:“這就是我們有間酒坊以後安身立命的本錢了。切記不可泄露,也不可假手於人。”說罷,他將扔卵石的時點和要注意的事項都教給了丁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