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合銅爐必有一絕出

在全城戒嚴之前, 謝憐等人連夜趕路,到了另一座城。

他還是把國主與王后安置在隱蔽之處,自己和風信外出掙錢。可是, 在前一座城裡掙不到什麼錢的他們, 並不會在另一座城就突然開運了。

兩人仍是往往忙活一天後只能拿到微薄的工錢, 而且, 因爲往日形影不離的三人組裡突然少了一個人, 另外的兩個人都極不習慣。比如,之前是慕情負責收好錢袋,隨時清點數目, 現在慕情走了,風信直言他說不定會把錢弄丟, 謝憐只好把錢袋收在自己身上。每次點着那一點點少得可憐的數目, 他簡直無法相信, 這就是他勞動一天的報酬。須知,從前的他, 哪怕是打賞乞丐也不止這個數啊。

沒了慕情,也沒了給國主王后送食物的人,謝憐只好每天都帶着風信,親自把各種所需物送到國主王后的藏身之處。能常常見到兒子了,這一點卻讓王后十分高興, 一高興, 她就下了廚。這天, 她又讓謝憐和風信兩個嚐嚐她燒的湯, 拉着他們坐到桌邊, 道:“你們兩個都要好好補補啊,全都瘦了。”

風信冷汗直流, 屁股一沾凳子就彈了起來,擺手道:“不不不,王后陛下,風信不敢,萬萬不敢!”

王后和顏悅色地道:“你這孩子,有什麼不敢的?來,坐下。”

風信哪敢說?是真的不敢,硬着頭皮坐下後,王后送上了她的勞作成果。風信猛吸一口氣,突然揭開鍋蓋,謝憐坐在上席,兩人看到鍋裡事物,都是一臉慘不忍睹。

謝憐低聲道:“這雞……死得好慘。”

“……”風信嘴脣微微翕動,道,“殿下,你看錯了,裡面根本沒有雞。”

“???”謝憐:“那裡面飄浮的這個死雞一樣的東西是什麼?”

風信:“我猜是羹糊吧……形狀有點不對?”

兩人研究了半天也猜不出鍋裡的這個到底是什麼。王后給謝憐各盛了一碗,風信自己搶着盛了一碗,等王后一進屋後去找國主,他們立刻把自己碗裡的湯倒掉,然後裝作一飲而盡意猶未盡正在抹嘴的模樣,道:“飽了飽了。”

見狀,王后頗爲高興,道:“好喝嗎?”

謝憐言不由衷地道:“好喝,好喝!”

王后高興地道:“好喝你們就多喝些吧!”

謝憐險些把那一口並不存在的湯給噴出來,舉起手帕裝模作樣地拭着嘴角。這時,王后似乎猶豫了片刻,道:“皇兒,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別怪娘多嘴啊。”

謝憐心中微緊,放下了手帕,道:“什麼事?您問吧。”

王后在他身邊坐下,道:“慕情那孩子呢?怎麼這幾天都沒來?”

果然。

聽她提起慕情,謝憐的心更緊了,道:“啊,我交代了他一些任務,所以他先去別的地方了。”

王后似乎鬆了口氣,點點頭,隨即,又道:“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謝憐道:“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在外面……不能回來了。”

聞言,王后看起來有些爲難,謝憐覺察到了,道:“怎麼了嗎?”

王后立即道:“沒什麼。”

還是風信眼尖,忽然道:“王后陛下,您的手怎麼了?”

手?

謝憐低頭一看,登時驚了。

他母親原先一雙保養得當、雍容華貴的手,此刻,卻是看起來有些駭人。指節處都破了皮,隱隱還有些血跡。謝憐豁然站起,拉住她手道:“這是怎麼回事?”

王后忙道:“沒怎麼回事。就是洗了些衣裳被子,但我不怎麼會洗。”

謝憐脫口道:“您爲什麼要自己洗?你可以……”

話音未落,他就卡住了。可以什麼?可以讓宮女僕從幫忙洗?可以讓慕情幫忙洗?都不可能了。

逃亡路上,一直以來,慕情作爲近侍,包攬了謝憐和國主、王后的各種日常貼身事物,他一走,一下子所有瑣碎雜事都沒人做了。

沒人做飯了,沒人洗衣了,沒人疊被了。原先簡單無比的日子,突然間變得哪兒都不順手了。謝憐倒還能勉強忍忍,因爲他要操心的事太多了,但他享慣了清福的母親哪裡幹過這樣的粗活?而如果王后不親自動手,又能讓誰來代勞呢?

沉默半晌,謝憐道:“您放着吧。我來洗。”

王后笑道:“不用。你好好做自己的事。我沒洗衣煮飯過,反正每天也閒着沒事,自己做做,還挺有意思的。特別是看你們吃得開心,我也很有滋味。”

那鍋湯就是他母親用這樣的一雙手做出來的。但是,他們卻沒喝一口,就把湯偷偷倒掉了。謝憐和風信對視一眼,均感不是滋味。這時,王后又道:“對了,還有一件事。就是,你明天能不能帶點藥回來?”

謝憐微微睜眼,道:“藥?什麼藥?”

王后愁容滿面,道:“唉,我也不知,要不你去藥鋪子裡問問,咳血之症要用什麼藥?”

“咳血?!”謝憐愕然道,“誰咳血?您嗎?父皇嗎?你們怎麼不早說?”

他聲音大了些,王后立即道:“低聲!”然而,已經遲了,屋後傳來一個怒氣衝衝的聲音,道:“我叫你不要多嘴!”

正是國主。見已經被他聽到,王后也不遮掩了,衝屋裡道:“可是,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謝憐徑自走進屋後,見國主窩在一牀破被子裡。這些天他沒怎麼仔細看,現在一瞧,國主一臉病容,面頰都幾乎凹陷下去了,在陰慘慘的屋子裡越發顯得面色極壞。哪裡有什麼一國之君的光環,根本就是個臉色灰敗的糟老頭子。

謝憐根本用不着把他的脈就知道,一定病了很久,而且病得不輕,甚至整個屋子裡都瀰漫着一股霧霾一般的病氣,令人難以呼吸。想到王后說的是“咳血之症”,他一急,聲音一下子就揚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國主鐵青着臉道:“你這是什麼口氣?”

王后和風信都進來了。謝憐道:“你先不要管我是什麼口氣。病了怎麼不早說?”

國主怒道:“你這是在教訓孤王嗎?任何時候,孤王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都不需要你來教!”

見他居然還在犟,謝憐不可置信道:“你簡直不可理喻?都這個時候了還要強調自己的身份權威嗎?”

國主大怒道:“滾出去!快滾!”

王后和風信趕緊把謝憐拉了出去,道:“皇兒!不要這樣了。他是你父皇,又病了,你讓着點吧。”

逃難帶病,尤勝雪上加霜。謝憐把臉埋進手裡,道:“母后啊!你們爲什麼不早說?早點說,也許就不會拖成咳血之症了!您知道這病有多難治嗎?”應該說,以他們現在這個條件,是根本不可能治好的!

王后有些惶恐,還有些傷心,道:“我們……我們也不知道,居然會這麼嚴重啊。”

風信也道:“是啊。而且之前一路都在逃避永安追兵,怎麼停得下來?”

謝憐把臉從手裡拿出來了,道:“我現在帶他去城裡找大夫。”

國主卻在屋裡道:“不必!”

謝憐回頭,正想頂一句現在我說了算,卻聽風信道:“殿下,要是帶國主陛下去了城裡的醫館,肯定會被留意到的。”

聞言,謝憐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王后道:“我們就是怕這個,這幾天才一直沒說。皇兒你還是先……想辦法弄些藥回來吧。”

屋後,國主又劇烈地咳嗽起來,王后進去照看他了。謝憐呆了半晌,掉頭出去,風信道:“殿下!你打算怎麼辦?”

謝憐不答,開始在屋裡翻箱倒櫃。風信道:“你找什麼?”他不答,須臾,自己從箱底翻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柄古意盎然的寶劍。風信一看,道:“你把紅鏡拿出來幹什麼?”

沉默片刻,謝憐道:“我要當了它。”

風信大驚,立即道:“使不得!”

謝憐重重關上箱子,道:“那麼多把劍都當了,不差這一把。”

一路上,爲了湊足他們的車馬費以及通過危險關卡時必要的打點費,謝憐已經把自己原先那些心愛的寶劍當掉了大半。而且因爲不能去人多口雜的大當鋪,有時還被發現了他們行蹤的黑心商人要挾,都是忍痛折價出手的。風信道:“不一樣的!這把劍你不是很喜歡的嗎?要不然你之前怎麼沒當還把它壓箱底?而且這是帝君送你的劍,當了說出去多不好?”

謝憐疲倦地道:“再喜歡也沒有命重要,走吧,走吧。”

二人拿了劍,一路走到城裡,都是一臉喪氣。到了當鋪前,謝憐停下腳步,看了看手裡的紅鏡。風信看看他,道:“要不然,別當了吧。咱們試試……想別的辦法?”

謝憐搖了搖頭,道:“來不及了,況且,也不知道有什麼別的辦法,一定可以湊夠錢。”

如果他們去偷,去搶,去騙,沒有凡人可以阻攔住他們,而且來錢快得多。但是,偏生是因爲要遵守凡人的規則和善惡的準則,老老實實想辦法掙錢,纔會如此拮据困難。定了決心,謝憐道:“當是要當的,當了就去買藥吧。”話是這麼說,但腳下還是沒動,風信知道他是捨不得,這是他手上最後一把寶劍了,道:“那再看看吧。”

正在此時,那邊街頭傳來一陣嘈雜,驚嚷鬼叫的,有人喊道:“什麼人鬧事?!”“膽子大了!”“抓起來!抓起來!”

兩人皆是一驚,謝憐警惕地閃到一邊,道:“誰?!”

風信也很警惕,前去查看了下,放了心,回來了,道:“沒事!別擔心!不關我們的事,不是找我們的,也不是永安兵。”

謝憐緊繃的心這才稍稍鬆了,道:“那是怎麼回事?”

風信道:“不清楚,好像是幾個惡僕打架,去看看?”

謝憐道:“看看,別是什麼惡霸。”二人一齊湊上前去,只見中間幾個人正在扭打,圍觀的正在叫好。風信拍拍一旁一個正看得興高采烈的路人,道:“兄弟,怎麼回事?”

那路人笑呵呵地道:“你不知道嗎?太精彩了!僕人打主人了!”

居然是這種事,謝憐一陣無語,道:“這是爲何?又爲何叫好?”

那路人道:“當然要叫好!這個主人啊,真不是個東西!這個僕人從小跟着他,忠心耿耿,他呢!就知道剝削人家,不給多少工錢還使喚人家給他當牛做馬,這僕人實在忍不了了,這不你們看你們看!正打着呢!”

果然,那打人的邊打邊罵,什麼“老子忍你很久了!”“你自己算算你給過我什麼?!”“家裡都窮得揭不開鍋了,還騎在老子頭上作威作福!”“從今天起,老子不再是你家的狗了!”云云,捱打的主人抱頭嗷嗷大叫,衆人拍手稱快,聽得謝憐心裡一緊一緊的,不知爲什麼寒毛倒豎,不由自主去瞟風信的臉。風信卻完全沒注意到他的異樣,聽旁人說了這家主人的種種劣跡,隨口道:“原來如此,那這主人的確不像話,怨不得這僕人要反了。”

他說得無意,謝憐心中卻是咯噔一聲,握緊了手中紅鏡。

一番頭痛,當掉了紅鏡,二人總算有了錢,當即去醫館問了大夫,買了幾十味藥材帶回去。

治療咳血之症的藥材昂貴,且所需量大,不是一味兩味、一天兩天的事,因此後續如何,還需留意。晚上,風信先拆了幾包藥,在屋外煎藥,拿着把破蒲扇狂扇,謝憐則又在屋內翻箱倒櫃。翻了許久,終於從箱底翻出了一條金燦燦的軟腰帶。

原先,謝憐有許多條金腰帶,和那些寶劍的下場一樣,都當掉了。只剩下這最後一條,原本是想留做個紀念的,眼下,他卻決定要用它來做一件事。

恰好風信擡眼看他,道:“殿下,你拿着那腰帶做什麼?不是這個你也想當掉吧。”

謝憐卻走了過去,把這條金腰帶遞給了他。

見狀,風信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道:“……你把這個給我做什麼???殿下,你剛纔關箱子,沒把腦子一起關進去吧???”

“……”謝憐這纔想起,在上天庭,送金腰帶還有一層特殊含義,登時臉就黑了,道,“你想多了,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你把它當普通的金子收下就好!”說着就塞了過去。風信脖子上掛着那條金燦燦的腰帶,瞪眼道:“不是。你總得告訴我,你爲什麼要突然塞一條金子給我啊?”

謝憐道:“你就當是補欠了你這麼久的俸祿吧。”

風信納悶道:“不是。你今天是怎麼了突然?這時候了,你跟我提什麼俸祿啊?給我你還不如當了給國主陛下多買幾服藥。不當也行,你自己留着,這可是神官纔能有的東西。”

43.借運道夜探極樂坊 2107.四鬼神聞說血社火53.孰假孰真難解難分 3199.立天地神人破銅爐139.荒山嶺大鬧黑心店 3155.山高路遠狹路不通;156.山高路遠狹路不通2;157.山高路遠狹路不通313.衣紅勝楓膚白若雪73.世中逢爾雨中逢花 2243.君憐花兮我憐君兮85.人面疫出土不幽林 2197.淵中人得一雨中笠 2195.無名鬼供奉無名花 23.破爛仙人三登仙京153.何不須黎何不敬文90.觀月夕斗燈中秋宴 22.破爛仙人三登仙京190.百劍穿心厲鬼成形21.縮地千里風沙迷行113.笑戲言亂我亦亂卿6.鬼娶親太子上花轎161.本玉質哪甘作拋磚 3171.末公主自刎宮門前243.君憐花兮我憐君兮136.我菩薺觀爲之絕倒 2127.銅爐山重開萬鬼躁144.銅爐開山萬鬼來朝 2133.知鬼王偏愛戲鬼王238.血探花惡鬥白無相 330.戳鬼王太子求真容19.菩薺觀詭談半月關62.遺紅珠無意惹紅眼 3104.白話仙人喜宴哭喪 2247.太子殿下的奇妙記憶漂流 2248.太子殿下的奇妙記憶漂流 3225.翻天地空鬥火魔城 2236.血探花惡鬥白無相189.冷白鬼溫語惑迷童 367.人上爲人人下爲人 276.閉城門永安絕生機 2208.妖魔入鏡無所遁形100.亂對簿啼笑皆不當243.君憐花兮我憐君兮151.左右慌不擇東西路 3201.立天地神人破銅爐 3149.左右慌不擇東西路136.我菩薺觀爲之絕倒 2186.三十三神官爭福地 2117.神提神不如鬼吃鬼31.戳鬼王太子求真容 2140.尖牙利齒吞風碎箭40.極樂坊攜君問仙樂 2161.本玉質哪甘作拋磚 3246.太子殿下的奇妙記憶漂流40.極樂坊攜君問仙樂 2204.尋五百人羈會故友200.立天地神人破銅爐 244.極樂化土芳心再臨31.戳鬼王太子求真容 2184.攔山路太子打敗劫61.遺紅珠無意惹紅眼 2153.何不須黎何不敬文63.遺紅珠無意惹紅眼 424.曖花憐夜陷罪人坑145.銅爐開山萬鬼來朝 318.菩薺觀詭談半月關99.施怪計開門盜鬼胎 294.懷鬼胎平地再起波2161.本玉質哪甘作拋磚 3223.銀蝶縈繞明燈護身82.溫柔鄉苦欲守金身 341.極樂坊攜君問仙樂 3227.燃業火鬼神降皇城 2192.白衣鬼點將黑武者183.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214.衣紅勝楓膚白若雪108.風水廟夜話辨真假240.笑吟吟依稀淡紅衣27.曖花憐夜陷罪人坑 4107.四鬼神聞說血社火130.兩分顏色大開染坊178.萬神窟萬神真容現 479.背子坡太子陷魔巢108.風水廟夜話辨真假246.太子殿下的奇妙記憶漂流144.銅爐開山萬鬼來朝 2233.百丈高崖千傾炎瀑196.淵中人得一雨中笠132.九十九鬼衣險中藏72.世中逢爾雨中逢花118.渡天劫東海起大浪20.縮地千里風沙迷行165.熒惑守心聖人出世108.風水廟夜話辨真假46.恚南陽拳打刁玄真80.溫柔鄉苦欲守金身135.我菩薺觀爲之絕倒150.左右慌不擇東西路 2213.破僵局及時送好禮209.亂仙京詭波撼天庭93.懷鬼胎平地再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