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淡兩語鬼王激鬥志

滾到了仙京大街上, 謝憐還捂着下半張臉,一路踉踉蹌蹌。街上匆匆來去的小神官們雖然都不敢上來問他,但都免不了奇怪地看着他, 謝憐趕緊放下手, 直起腰, 十分虛僞地揉了揉嘴巴, 囁嚅道:“嘴巴有點痛, 不知道怎麼回事,呵呵……”

小神官們看他的眼神更怪了。

這得是幹了什麼嘴巴纔會痛啊?

痛倒是真的有點痛。剛纔跳起來撞上去親的太用力了,估計花城也被他撞到了, 但謝憐貼上去後明顯能感覺出來,他好像笑了。不敢多想, 低頭往前走去, 其他神官也不多耽擱, 各自匆匆。

不知是不是銅爐開山鬧得太大,整個仙京氣氛都肅肅不安。神武殿裡, 已經聚集了許多位神官。雖然銅爐裡的怨靈傳到了天南地北七八處,但絕大部分都送到了人口最密集的皇城。謝憐和花城挑了大梁,選了最夠嗆的才折騰到現在,其他人也就對付了幾百只,早就解決了, 裴茗、風信等皆已上來, 回到仙京, 一洗倦容。而謝憐一邁入殿中, 擡臉就和一人打了個照面, 竟是許久不見的郎千秋。

郎千秋面色沉沉,看到他也是一愣, 隨即扭過了頭。

衆人皆埋首不語,君吾坐在上方,見謝憐來了,微微起身,正要說話,郎千秋便站了出來,道:“帝君,聽說您已經抓到青鬼戚容了。”

君吾看向他,道:“不錯。不過,青鬼戚容、女鬼宣姬等,並非是我親手所擒,都是由鬼市的引玉交付的。”

謝憐這才發現,原來引玉也在。沒辦法,真的是太沒有存在感了。說來,這還是引玉第一次進神武殿。這殿上除了上位神官,只有被君吾允許的對象才能踏足。從前引玉爲神官時,因爲品級低下根本沒資格進來,如今“自甘墮落”到了鬼市,卻終於登堂入室,也是哭笑不得

郎千秋直截了當地道:“戚容是我滅族仇人,請帝君將這東西交予我處置。”

君吾看了一眼謝憐,沉吟片刻,道:“交予你處置,不是不可以,但,我想問一個問題。你處置完青鬼戚容之後呢?又待如何?”

當初,郎千秋撂下狠話找戚容算完賬就要找謝憐,這事君吾是知道的。郎千秋口氣生硬地道:“那就不關帝君的事了。總不至於我不答這個問題,帝君就打算包庇戚容,不讓我爲親族報仇?”

他以前在神武殿上幾乎不發言,就算髮言也是傻乎乎的,現在開口,神情語氣間卻無端一股戾氣。這個狀態可不大妙,裴茗道:“泰華殿下今天火氣有點大啊,帝君當然不會包庇了……”

正打着圓場,卻聽殿外一陣騷亂,一人闖了進來,道:“帝君,我不能再等了!”

居然是慕情。他一身黑衣臉色也發黑,身後幾名武神官原本是押他的,但哪裡押得住,也跟着奔了進來,道:“帝君,我們正要送玄真將軍去……”

君吾嘆了口氣,扶了扶額,揮手道:“知道了,你們下去吧。”須臾,擡首轉向慕情:“所以呢?”

慕情斬釘截鐵道:“所以我不能再繼續忍受這種不白之冤蒙在我頭上,您不是已經在銅爐把那女子抓住了嗎?我要和她當面對質!”

郎千秋也道:“帝君,也請您把青鬼戚容交給我!”

這兩人一起高聲說話,底下就顯得亂哄哄的,君吾看上去頭痛不已,道:“肅靜!你們不能先等等,讓我處理完銅爐這邊?”

慕情道:“您要處理銅爐那邊泄露的怨靈,就需要人手,那把我關着有什麼好處?還不如早日讓我洗淨冤屈,爲上天庭效力。只要帝君把她帶上來讓我對質,事情就能水落石出了!”

這話倒是有理,不讓他如願他怕是會不依不饒,君吾只得道:“帶女鬼劍蘭。”

不多時,劍蘭也被帶了上來。她手裡抱着一個襁褓似的包袱,包袱裡散發出森森黑氣,一隻似手非手、似骨非骨的慘白東西從裡面露出,張牙舞爪,被她掖了掖包裹角塞了回去。大概是給風信面子,押送的神官並沒有扭住她。風信喉結微動,與她目光交接片刻,劍蘭先錯開了,而後,風信的目光落到她懷裡的“襁褓”上,更是複雜。而慕情似乎已經失去了耐性,一上來就道:“我不知道你兒子爲什麼要污衊我,但它絕對清楚我不是兇手,它必然是受人指使。”

他這樣多少有些失態,但謝憐也能理解,畢竟慕情是個很要面子的人,一口屎盆子扣在頭上這麼久,還影響到了他在上天庭的任職,自然火氣十足。君吾道:“以你所見,它是受何人指使?”

慕情沒說話,但他目光移向一旁,衆人都看得出來,他在看劍蘭。

風信額上當即青筋暴起:“你什麼意思?你覺得她故意讓自己兒子污衊你?”

慕情收回了目光,道:“我可沒這麼說。”

風信道:“那你看她幹什麼?她跟你又沒仇沒怨,爲什麼要這麼指使?”

慕情盯着他,道:“她跟我是沒仇沒怨,但你就不一定了。”

風信道:“你又是什麼意思?一次把話說清楚。”

慕情看了一眼謝憐,道:“你是在太子殿下被貶那段時間結識的劍蘭大小姐吧?”

衆神官也隨他,紛紛望向謝憐。謝憐:“???”

怎麼又扯到他身上了?

風信也看了一眼他,低聲怒道:“這跟那有什麼關係?”

慕情索性豁出去了,徹底撕開了說道:“當然有關係。那時候的你因爲跟在太子殿下身邊潦倒困苦,對再登中天庭的我恨之入骨,又最喜歡拿我開刀翻我舊賬數落我的不是,她既是你枕邊人,又如何會不潛移默化耳濡目染連帶恨上我?說不定還會恨上太子殿下,因爲你最後還是沒把她帶走,而是選擇回去繼續忠誠潦倒,根本是拋……”

風信再也忍不住了,咆哮道:“你少放狗屁了!!”

他一拳打去,慕情反手還擊,劍蘭上前欲攔,那胎靈卻嘎嘎哈哈怪笑起來,猶如老鴉亂叫,恐怖至極。裴茗和引玉分別拉住風信和慕情,權一真旁邊盯着似乎在考慮他們打起來誰會贏。總之,殿上一片烏煙瘴氣,謝憐靜靜站了好一會兒,低下頭,半晌,嘆了口氣,提醒道:“帝君,當務之急是先找到白無相,處理人面疫吧,方纔我們找到的那人才是最重要的線索。”

君吾也看不下去了,揮揮手,道:“……帶女鬼劍蘭和胎靈下去。帶仙樂國師上來。”

慕情喝道:“不用!我倒要……什麼??”

風信也愕然道:“帶誰??”

二人雙雙望向大殿門口。被一衆武神官帶過來的,豈不正是他們二人都十分熟悉的仙樂國師,梅念卿?

風信慕情呆了。風信道:“國師?真是國師?”慕情沒叫,但也驚疑不定。無怪,說真的,即便現在,謝憐也有些不切實際感,無法把這個人和問他“杯水二人”的那位國師聯繫起來。

梅念卿緩緩走上前去,與謝憐擦肩而過。君吾坐在大殿上方,道:“仙樂,在下面時,你似乎有話要說。”

謝憐微微欠首,道:“是。”

於是,他將入銅爐山、探烏庸國等經歷撿重要的講了。衆人皆是越聽眼睛越大,更別提風信慕情了。聽畢,君吾緩緩地道:“我竟從未聽過烏庸國這個名字。”

衆神官也紛紛附和道:“我也沒聽過……”

“畢竟兩千年前。”

“一定是故意抹去痕跡的。”

梅念卿一直一語不發。謝憐道:“國師,烏庸太子,就是白無相吧。”

梅念卿道:“是。”

果然!

裴茗邊思忖邊道:“那些壁畫是何人留下的?最後一幅又是何人毀去的?”

謝憐道:“是誰留下的不知,但我想,應該就是白無相或他的下屬毀掉的。畢竟,他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轉向梅念卿,道:“而你是烏庸太子的下屬。”也就是白無相的下屬。

“……”

梅念卿不語。謝憐有一種衝動,想問他,當初仙樂滅國,國師究竟值不知道那個東西就是白無相?還是說,他們根本就是串通好的,國師甚至是幫手?

但最後,他還是問了另一個問題:“白無相現在在哪裡?”

“……”

謝憐道:“白無相爲何要滅仙樂?”

“……”

謝憐道:“你爲何想殺我?”

梅念卿終於說話了。他道:“太子殿下,我沒有想殺你。”

謝憐道:“那你爲何在下面要取我咽喉?”

梅念卿反問道:“我掐你脖子你會死嗎?你旁邊那個會讓我得手嗎?”

的確不會。但那不代表梅念卿不帶殺心,因爲當時他的反應完全是下意識的。梅念卿大概也知道說服不了他,不再辯解。

沉默片刻,謝憐終於問出了他最想問的那個問題。

他道:“國師,你想從我身上喚醒什麼?”

君吾告訴他,國師似乎想從他身上喚醒什麼東西。那會是什麼?

梅念卿神色怪異地盯着他。謝憐袖下的手握緊了拳,道:“國師,你說吧。”

謝憐心中一直隱隱不安。那烏庸太子的命運軌跡和他如此相似,難道他和白無相之間,真的存在什麼隱秘的聯繫?

他一定得弄清楚這一點。因爲他絕對不能容忍白無相這種東西和自己有任何關係。但他又十分害怕,白無相真的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梅念卿看着他,半晌,道:“太子殿下,你問的這些,現在這個時機我不好回答。而且就算答了,你未必信。”

頓了頓,他道:“不過,有一點,我可以立刻回答你。”

梅念卿一字一句地道:“白無相,現在,就在這座神武殿裡。他就在我的面前!”

誰在他面前?

謝憐!

謝憐當即倒退幾步,似乎想避開這個位置。最近旁的風信則道:“國師你……你睜大眼睛看清楚,在你面前的是誰,是太子殿下!是你徒弟!”

不過,也有其他的聲音。遠處有神官捂住了嘴,小聲道:“難道……難道太子殿下和白無相是……一魂二分?!”

“什麼是一魂二分?!”

“就是同一個人的魂魄,分成兩半,或是割裂爲兩面。一半和另一半帶有不同的記憶,性子和本事也不一樣,也許容貌也不一樣……”

“……有可能。”

“我也聽過這種例子!”

“如果真是這樣那要怎麼辦啊?太子殿下就是白衣禍世???”

四面八方都是這樣的聲音,謝憐也開始懷疑:他就是白無相???真的是這樣的嗎???

難道是他自己,滅了仙樂;是他自己,折磨了自己八百年?時至今日,所有的事,都要怪他自己???

殿上衆位神官譁然,神色各異,風信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信什麼了。而君吾站了起來,道:“仙樂,鎮靜!”

謝憐眼下有些亂,道:“我……我……”

難道真的全都是他的錯???

如果真是他,那該怎麼辦啊?完全不知道!

正一片茫然,忽然,他心中響起了一個聲音:

“不會!我可以保證,你就是你,不是任何別的什麼人。信我!”

“……”

三郎。三郎!

花城說過的,不會是他,絕不會是他的錯!

想到這裡,謝憐心神瞬間清明,站穩了腳跟。而君吾已經下了寶座來到他身邊,道:“仙樂!你先冷靜……”

謝憐正要擡頭從容答話,誰知,正在此時,梅念卿突然伸手,拔出風信腰間佩劍,刺向君吾!

衆神官齊齊驚呼。然而,君吾和謝憐都是武神,而且是數一數二的武神,怎會把這種程度的偷襲放在眼裡?那劍尖還未沾上君吾的身,謝憐已經如閃電般探出兩指,將那雪亮的劍鋒夾在眼前!

風信一回過神,立即上來制住國師。神武殿上還敢行兇,而且當着如此之多的武神的面,簡直找死。風信道:“國師,你這麼做也沒用的!”

梅念卿卻一邊徒勞掙扎,一邊對謝憐吼道:“看!!!快看!!!”

引玉奔上來道:“太子殿下!你沒事吧?怎麼了?”

慕情遠遠警惕道:“看什麼?他什麼意思?想幹什麼?”

一片混亂中,良久,謝憐都一動不動。

不是因爲別的,而是因爲,他在那雪白的劍鋒裡,看到了一樣東西。

一張臉。

一張青年沉穩俊逸的臉。

而在這張臉上,還生着另外三張臉!

那三張稍小的臉擠在這人的臉上,把他原本俊美的容貌毀得陰森可怖,連五官都微微扭曲起來。半張臉彷彿在哭,半張臉彷彿在笑。

這張臉謝憐應該是熟悉的。但此刻在如鏡的劍鋒中看來,卻是如此陌生駭人,駭得謝憐出了一身冷汗,這才忽然想起,風信帶在身上的這把劍,是紅鏡,邪毒現形之鏡。妖魔入鏡,無所遁形。

從這一角,紅鏡映出來的,不是他的臉,而是站在他身後的那人的臉。並且,臉上有一雙陰沉的眼睛,正緊緊注視着他。

謝憐的瞳孔緩緩收縮起來。他的動作彷彿慢了好幾拍,微微張口,還沒出聲,忽然手腕一僵。

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君吾在他身後微笑道:“仙樂,你在看什麼?”

28.曖花憐夜陷罪人坑 5143.銅爐開山萬鬼來朝197.淵中人得一雨中笠 2234.百丈高崖千傾炎瀑 2172.騎黑牛飛蹄登銅爐89.觀月夕斗燈中秋宴105.三神一鬼不見真仙117.神提神不如鬼吃鬼190.百劍穿心厲鬼成形25.曖花憐夜陷罪人坑 2121.合靈柩棺舟出鬼海 2143.銅爐開山萬鬼來朝204.尋五百人羈會故友129.癡心子血化錦衣仙 2125.了死結水師鬥玄鬼 248.玲瓏骰只爲一人安195.無名鬼供奉無名花 274.雨難求雨師借雨笠43.借運道夜探極樂坊 2145.銅爐開山萬鬼來朝 3109.風水廟夜話辨真假 2170.怨女鬼妒火燒情心129.癡心子血化錦衣仙 2127.銅爐山重開萬鬼躁130.兩分顏色大開染坊130.兩分顏色大開染坊115.人行於隧劍懸於頂164.迷國師迷語迷人心 240.極樂坊攜君問仙樂 215.衣紅勝楓膚白若雪68.人上爲人人下爲人 31.天官賜福195.無名鬼供奉無名花 2110.斗真仙太子替風師45.黑國師血洗鎏金宴39.極樂坊攜君問仙樂65.遺紅珠無意惹紅眼 6138.荒山嶺大鬧黑心店 2238.血探花惡鬥白無相 355.食人巢鬼王對天官 297.白夜題書紅袖添香41.極樂坊攜君問仙樂 3210.亂仙京詭波撼天庭 2124.了死結水師鬥玄鬼227.燃業火鬼神降皇城 2114.笑戲言亂我亦亂卿 2206.淡兩語鬼王激鬥志101.爭喜功厄命鬥若邪4.三活寶夜談巨陽殿141.路與我孰爲定奪者234.百丈高崖千傾炎瀑 222.縮地千里風沙迷行 368.人上爲人人下爲人 3170.怨女鬼妒火燒情心115.人行於隧劍懸於頂41.極樂坊攜君問仙樂 371.天上神袖手人間事37.隔紅雲賞花心堪憐 2108.風水廟夜話辨真假171.末公主自刎宮門前88.永誌不忘永誌不忘236.血探花惡鬥白無相101.爭喜功厄命鬥若邪144.銅爐開山萬鬼來朝 2119.船行鬼域入水即沉118.渡天劫東海起大浪234.百丈高崖千傾炎瀑 234.神武殿太子見太子 3182.一文錢難倒英雄漢63.遺紅珠無意惹紅眼 426.曖花憐夜陷罪人坑 334.神武殿太子見太子 3193.白衣鬼點將黑武者 260.遺紅珠無意惹紅眼63.遺紅珠無意惹紅眼 444.極樂化土芳心再臨130.兩分顏色大開染坊177.萬神窟萬神真容現 3226.燃業火鬼神降皇城14.衣紅勝楓膚白若雪225.翻天地空鬥火魔城 233.神武殿太子見太子 250.玲瓏骰只爲一人安 3172.騎黑牛飛蹄登銅爐123.幽冥水府黑衣白骨 260.遺紅珠無意惹紅眼125.了死結水師鬥玄鬼 2200.立天地神人破銅爐 213.衣紅勝楓膚白若雪148.明將軍可悔折恨劍 3111.斗真仙太子替風師 293.懷鬼胎平地再起波90.觀月夕斗燈中秋宴 2232.玲瓏骰一點定心驚 469.撈仙錢莽將遇太子142.路與我孰爲定奪者 284.人面疫出土不幽林47.劫仙宮三語嚇諸神247.太子殿下的奇妙記憶漂流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