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張揚說着撥了一下散到胸前的頭髮,一陣濃重的香水味撲面而來。
“那就多謝了!”我瞪了她一眼,拉開車門,鑽進車裡。
有本事,她就撞啊!有幾個臭錢了不起了?我們的事還沒完?我跟她之間有什麼事了?我是刨她祖墳了?說的跟我和她有什麼深仇大恨似得!
這些有錢人家的小姐,就是閒的沒事幹。
我將車門啪的一聲帶的很響。被關在外面的張揚衝我邪魅一笑,然後扭轉身晃悠悠地往前走。
她以爲是在走秀嗎?走個路都要扭來扭去的走貓步!
在她沒有上車之前,我先發動車,趕在她前面開走。經過那輛車時,我不經意間側了下頭。原來那車的副駕駛上,還有個女人。
因爲隔了距離,而且車在行駛,我看不清她的臉。
她是誰呢?
由不得我多想,車子已經駛出去很遠,而且,她是誰已不那麼重要。
開過長江大橋,就是另一座城市。這個城市裡,萌生過我最初的愛情,也是我的家鄉。
一橋之隔,兩個城市就是兩個世界。
我家在城西,大家公認的,貧窮落後的地方。再落後的地方,也會有有錢人。
曾經,我家就是,傳說中的有錢人家。
父親是公司高層,母親是全職太太。那時候全職太太是很幸福的,只有一個女兒,上學之後,母親的時光全部是自己的。她不愛打扮,喜歡在廚房裡,鍾情於爲我和父親準備豐盛的晚餐。
她是幸福的,就好像,我也是幸福的。
這種幸福,在我讀大四的時候,戛然而止。
那天陽光格外的好,就像今天一樣,溫和溫暖。我第一次帶洛川回家。儘管家裡早就知道我和洛川的事。
母親坐在沙發上,低着頭。父親在臥室。
見到我回來,母親擡起頭,她的眼睛是紅腫的。
我不解地喊了聲,媽。
父親慌忙做了個“噓”的手勢。
我不懂。
然後順着母親的眼神示意的方向,我走進了臥室。
一個女人,一個年輕的女人,正坐在母親的牀上,牀上放着一個嬰兒,她正在給那個嬰兒輕輕地蓋上被子。
好像突然間,我就懂了。
母親繼續低着頭哭,父親只是一聲不吭。而那個女人,就站在父親旁邊,略有些得意地看着我母親。
第一個摔東西的,是我。
我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就砸向了那個女人。
她叫程瑜。我爸說,我要叫她阿姨。他攔在那個女人前面,伸手擋茶杯的時候,手被杯子裡的開水燙的通紅。
去你妹的阿姨!哪裡來的野女人,想讓我叫她阿姨?
叫她滾!
我紅着眼對我爸說。那女人的孩子也被吵醒了,在我媽的房間裡大哭。
我甚至,
差一點就要衝進去,摔死那個孩子。
那女人帶着孩子走了,洛川也走了。家裡只剩下我們一家人。我媽就是個逆來順受的農村女人,她安定慣了,忘記了怎麼去反抗。
我爸呢?原來二十多年來對我的疼愛,依然改變不了他重男輕女的思想。
她生的是兒子!
他就這麼一句話,卻徹底否定了我媽對這個家二十多年的奉獻。
然後我媽一直坐在那裡哭。那時候我恨我爸,恨他不是個東西,恨他始亂終棄,恨他重男輕女。
我人生中最痛苦的時光,發生在我二十二歲的時候。
那一年我同時失去了三個人。
父親,母親,還有洛川。
我想我不該讓父親帶着那個孩子去做親子鑑定,否則我媽也不會遭受那樣的打擊。
他們一起去醫院拿的檢查報告,回來的路上,在車上發生了爭執。我那個逆來順受的母親,坐在副駕駛上,就和父親廝打在了一起。
我想,如果我沒有那麼執意讓他們去做那樣的鑑定,也許母親會好受很多,至少,她一直都堅信,那個女人,父親只是玩玩而已。
可是,白紙黑字,她不得不信,我父親,真的拋棄了她。
一起車禍,我同時失去了他們。
那一年,我活的比任何人都要堅強。
沒有人看到過我流淚。我笑着去找工作,去談戀愛,去機場送洛川。
有些路啊,只能一個人走。即使多一個人站在我身邊,又能如何?失去至親的疼痛,沒有經受過的人,不會懂。
洛川走後,三年我都沒有回家。那個地方像一場噩夢。記錄着我從孩童到少女時期所有的快樂回憶。但是,沒有讓我一直快樂下去。
靠近城西,我早已淚流滿面。
我對這塊土地懷有深深的虧欠。
城西發展本來就慢,三年來改變很小。我可以一眼就認出樓下超市的那個明晃晃的大牌子。隔壁五金店的老闆還是喜歡用一塊木板支成一張臨時桌子,然後吆喝幾個人過來打麻將。
旁邊的那家小店,我媽喜歡在她家買鹽。
在外的時間,我從不和任何人談起我的家庭。如果,一切都好好的,我也會是大家羨慕的對象。但是事情往往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剛剛把車停好,凌白的電話打來了。他應該已經知道我走了。
“你這麼做,是叫不辭而別嗎?”電話那頭他的聲音沒有生硬的責備,挺好。
“我有我的自由。”
“回來的時候,我讓思揚去接你!”
回來的時候?即使我要回來,我也不會再去見他。
“路上有沒有不順心的地方?如果有的話,記得告訴我,我來幫你解決!”
不順心的地方?張揚嗎?那只是我倒黴,正好遇到了她。
“沒有。一切都很好!多謝你的關心!”我回答到,“如果沒有
事的話,就這樣吧!您也要忙了!”
“代我向你的家人問好!”
我愣住了,他怎麼知道我回家了?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這件事,他怎麼知道的?
“你弟弟和你長得很像!”
“凌白!你到底想做什麼?”我慌亂了,此刻只覺得他是一個惡魔!爲什麼他會那麼清楚我的動向?他又爲什麼要那麼清楚我的動向!
可怕,好可怕!
“多瞭解你一點,總不是壞事!”他笑了笑,好像這本身就是一件小事,“晏陽,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女人!”
“你把話說清楚,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衝着電話那頭吼起來,那頭卻已經掛斷了。
我的一舉一動在他面前是透明的!我只覺得自己跟個木偶一樣,是不是我的每一個步計劃他都清清楚楚?
可是爲什麼呢?他爲什麼要這麼做?我對他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啊!我只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罷了!
他到底,想做什麼?
我提起帶回來的幾包行李,沿着記憶中熟悉的路,上樓。
我家在八樓,我父親喜歡8這個數字,所以買了八樓。這個小區曾經是這裡最好的小區,所以曾經很多人都認爲我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我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插進鎖孔,一擰,門就開了。
這種感覺來的很傷感,又很熟悉。這個動作我重複過無數次,一擰,一轉,門開了。然後撲面而來的,是家的味道。
在外面住了三年,打開門,撲面而來的,是冷清與孤獨,而這個地方,是一種熟悉的,廚房的油煙味道,還有,茶几上幾束鮮花的味道。
茶几上還有鮮花,是百合和富貴竹。新鮮翠綠的葉子,看上去格外的有生氣。
我將行李放在地上,坐在沙發上,隨手就拿起茶几上的遙控器,將電視機打開。我已經三年都不曾看電視。
離開家之後,我幾乎改掉了所有在家裡養成的習慣。
包括看電視。
恍惚間,我彷彿又回到了三年前那個熟悉的家中,媽媽在廚房的油煙裡忙着一家人的晚飯,爸爸在書房裡,對着電腦,看他的股市漲跌。
想不到,三年了,家裡還是這個樣子。
剎那間,我差一點就喊了聲媽,我回來了。可是我沒有。我的視線被沙發旁邊的玩具木馬吸引過去,黃色的塑料有些陳舊,看上去應該用了很久了。
門啪嗒一聲開了。
“慢點慢點!”一個女人的聲音跟着進來。
然而首先進來的,是個小男孩!
這樣的情景,我早就有預料。
那女人和孩子一起進來的時候,都雙雙地愣住了,看着我。
“喲,大小姐回來了!”程瑜將手裡的一籃子菜放在地上,然後伸手將那個孩子拉到自己懷裡,“晏飛,快喊姐姐!”
“馬上給我滾!”我不客氣地衝着他們吼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