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嚇破了膽的食草動物般四散奔跑的難民們,以及分明就是食肉動物的獸人座狼斥候們,本來會是一場毫無懸念彷彿獵食般殘酷的單方面屠殺場景。可是,在這個時候,在難民和狼騎兵之間,卻出現了一個阻隔者,似乎是想憑着一己之力就像攔着這次屠殺似的。更重要的,和被嚇破了膽的食草動物與兇暴嗜血的食肉動物相比,這更是一個和這樣殘酷的環境格格不入的人。
這是一個看上去還不滿十歲的小女孩,嬌小玲瓏的身軀,吹彈可破的精緻臉龐,健康透着光澤的咖啡色皮膚,以及紅寶石色的大眼睛。銀白色的長髮在小女孩的腦後梳成了大辮子,上面綁着紫色的緞帶,扎長了一個蝴蝶結。她穿着一件做工精緻華美的連衣裙中,但上半身還在外面套着一件銀白色的小號金屬鍊甲,裙襬下的雙腿則穿着包裹着膝蓋的旅行用長靴,無論是甲冑還是長靴上都已經有了不少劃痕。當然,即便是有了這些風塵僕僕飽經風霜的痕跡,即便她手中拿着武器,別人也只會講她當成一個跑到郊區玩軍事遊戲的千金大小姐吧?如果沒有剛纔這道連鎖閃電和倒斃在地上的獸人屍體的話……
很多人已經從那雙紅寶石的大眼睛。長長的耳朵,咖啡色的膚色,銀色的長髮上判斷出了少女的種族——卓爾精靈。看上去倒是和人類十歲的小女孩差不多的樣子。但說不定已經有好幾百歲了。
可即便如此,一個這麼粉嫩嫩圓乎乎軟綿綿萌萌噠的小姑娘,一出手就幹掉了這麼多人,已經是個非常有震撼性的場景了。
“真是個了不起的姑娘啊!”北城門的守城軍官託斯上尉,對只有自己一般年紀的同僚兼副手蒙德中尉感慨地道。
“等到長大以後,一定也會成爲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的。”蒙德中尉嘖巴一下嘴巴,隨即便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那應該是個精靈吧。就算能等到長大,你這傢伙也完全看不到了吧?”託斯上尉說。
“我們永遠都不可能等到的。”蒙德中尉故作瀟灑地聳了聳肩。還在臉上擠出了一個感慨而嘆息的表情。可惜表情神態到氣質都完全不到位,不但沒有他自認爲的雲淡風輕勘破世情的滄桑感,卻怎麼看都像是一個自以爲是三流舞臺演員在大秀自己浮誇演技似的。雖然臺下的觀衆已經受不了了,但臺上的表演得high起來的演員卻總覺得自己是在塑造傳奇。
在蒙德中尉看來。無論那個小女孩的出場多麼拉轟,表現得多麼強悍,但憑着一己之力敢攔在這麼多狼騎兵面前的那一刻,便已經是個死人了。是啊,那身影是如此的嬌小,在她面前的任何一個獸人的體型都在她的三倍以上,那單薄的身體如果被長矛和砍刀掃中,或許便會如同瓷娃娃般瞬間粉身碎骨吧?
當然,或許在死之前。她還是可以將兩位數的獸人陪葬的。
“是個很英勇的姑娘呢,而且這個年紀就有這樣的實力,未來也不可限量吧。不過。咱們這裡的駐軍有這麼年幼的戰鬥法師嗎?”託斯上尉疑惑地問道。
“就連精靈的戰鬥法師都沒有聽說過,更別說這個年紀了。我倒是知道斥候部隊和司令部有幾個精靈移民,但也沒有見過。”蒙德中尉想了一想,這才道:“倒是聽說今天從水門方向過來了一批援兵,還是那個大名鼎鼎的貝倫卡斯特帶隊的。說不定這小女孩是那位閣下的什麼人吧?比如寵物之類的。”
蒙德中尉覺得“寵物”這個詞很能反映自己的幽默感,頓時便嘿嘿地笑了起來。
“貝倫卡斯特?”託斯上尉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我是說小的那個。”中尉笑道。他看着長官臉上惋惜的神色,便又道:“如果您覺得可惜的話。我們這個時候帶兵衝出去,說不定還能救下她來。如果讓大名鼎鼎的小貝倫卡斯特欠您一個人情,這倒也是一筆合算的買賣。”
“……算了,司令官大人有過死命令的。在得到他的命令之前,無論城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能開門。”上了年紀的老上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搖頭作罷。
這句話,或許已經給城外的難民們,以及那個小女孩做出死刑的判決了。
他沉重地嘆息了一聲。這個老兵痞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了那麼久,自以爲再殘酷的事情也可以淡然接受了,但看到那麼多難民,拖男帶女地在城下苦苦哀求,不少人甚至跪在護城河外磕頭乞求,他的心中也有些抽搐。守城的士兵們用熱切而悲憤的目光催促着自己,宛若銳利的刀槍一般,讓他更是觸動。在那更遠的地方,以一己之力攔在獸人騎兵之前的小女孩,那單薄的身影瘦瘦小小的,在沸騰的煙塵之間甚至看得有些不真切,可恍惚之間,卻又彷彿高大堅實的巖壁一般,無可突破。
託斯上尉覺得今天自己一定是中了什麼邪,不然爲什麼心緒那麼容易被觸動。他嘆了口氣,不像再讓自己目睹這即將上演的殘酷的一幕,但微微回過頭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卻是蒙德中尉冷淡漠然甚至還帶着一絲輕浮的幸災樂禍的表情。
“貴族啊……職業組啊……嘿,我原本以爲最沒血沒淚的便是我這樣的老兵痞了。不過比起這樣大人物家裡出身的職業組‘精英’。老託斯簡直就是一個聖人!”老兵痞咋舌一嘆,但卻不敢將心頭的腹誹付諸於實口。
“既然如此,屬下便先告退了。這裡發生的事情。還需要向司令部稟告一下呢。”蒙德中尉微微地打了一個呵欠,這才用毫無動力的口吻向上尉慢吞吞地稟告了一聲。
“你……嗯,你去吧。”這是託斯上尉對自己這個副手更不滿意的地方。正事沒見他做幾次,卻老是往司令部跑,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那麼多大事需要向將軍閣下們稟報。更重要的是,這傢伙還無時無刻地不在大家面前顯示着自己與上層大人物們之間的關係,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奧法貴族家的公子哥和職業組出生的精英軍官似的。
巴卡維家族的公子哥又怎麼樣?祖上出過大魔導師又怎麼樣?那你自己怎麼沒見弄個法師的資格來顯擺一下呢?
就在上尉不斷地腹誹的時候。也就在蒙德中尉打着呵欠準備離開的時候,卻只看見一個人影宛若驟然掛起的颶風一般從兩人之間穿了過去。老上尉被這陣“飆風”閃了一下腰。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差點撞到了女牆上;而那巴卡維家族的公子哥卻更是猝不及防,發出了一聲恐慌的驚叫聲,一屁股坐倒了地上。也不知道這傢伙的菊花是不是被地面的尖石子奪去了初夜。反正他就這樣發出了更大的慘叫聲。
“是誰?是誰敢偷襲我?是誰敢襲擊神聖的聯邦軍官?是誰敢襲擊高貴的巴卡維家族的子弟!這是對天國神國的褻瀆!”過了半晌,蒙德中尉才注意到了周圍士兵看向他的奇怪目光。他終於感受到了屈辱,立即漲紅了臉,長大了嘴巴憤怒地嚎叫着,彷彿一隻被拔掉了尾巴上羽毛的公雞。
在那陣看不清人影的颶風從城牆上一躍而下的時候,另外一個聲音這才從遠處傳了過來:“學姐!別衝動啊……”
“原來是你的同夥!士兵們,給我抓住他!我倒是要看看,有什麼膽敢在聯邦的神聖國土之內襲擊一個光榮而高貴的聯邦貴族軍官!一定是亡靈和獸人的細作!且讓我……啊,李李李。李斯特大人!”蒙德中尉那激昂得彷彿鬥雞式的語氣,在自己正式看清楚來人的真面目之後便爲之煙消雲散,他翻了翻白眼。差點便暈厥過去,過了好一會才總算勉強穩住了精神,用比剛纔被撞到時還要驚恐懼許多的哆哆嗦嗦的的聲音,結結巴巴地道:“您,您怎麼會在這裡?”
對於蒙德這樣出生名門而且還是職業組精英的“貴族”軍官來說,唯一能讓他畏懼的便是比自己還要貴的貴族了。李斯特是聯盟僅有的四位大魔導師尤希?納卡多的單傳弟子。也是“狀元”出身,受到聯盟高層一致看好的超級精英。無論從官階、家室還是實力,都足可以碾壓蒙德中尉,這怪不得他如此地畏懼了。
“馬上開城!派部隊接應外面的難民和學……呃,和陸希?貝倫卡斯特少校。”李斯特對着託斯上尉急切地道,他斜眼看了一下癱在牆角邊的蒙德中尉,又指了指他:“由我親自帶隊,這個傢伙給我做副手。”
“可是……李斯特大師……司令官有過命令……”
“我就是司令部的成員,出了問題有我負責。”李斯特扳着臉,表情忽然便變得森然了起來,便是那張實在是讓人怕不起來的奶油小白臉的五官,也忽然多了幾份殺氣騰騰的魄力:“當然,我也可以現在就幹掉你們,然後以戰時法令接管城門的指揮權!我是奧法貴族軍官,可是有臨機專斷權和先斬後奏權的!”
шшш⊕ Tтkan⊕ ¢ ○ “老兵痞上尉已經看到了這年輕的魔法師軍官緊握着的法杖,以及忽然浮現在他身後的兩個高大的召喚靈,頓時便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上尉自然不是施法者,但還是識點貨的,正因爲見得太多,對這些魔法師們神鬼莫測的手段和能力自然更是敬畏,他雖然不知道這兩個還沒有完全顯形的召喚靈到底是什麼,卻至少知道,自己和蒙德中尉肯定不是它們的一合之將。
“明,明白!”上尉趕忙立正行禮,心中卻不由得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反正我也是受威脅的,就算上面的人要計較,也有高個頂着嘛。
託斯上尉看了看這眉清目秀卻面目森然的“高個”一樣,視線也接觸到了他身後那兩個完全顯形了的召喚物,一個彷彿由水和寒冰組成身軀,盤繞在一起的蛇形;另外一個則是由硬邦邦石塊構成了軀幹和四肢,再用刺眼的魔力圍觀連接在一起的人形。
兩個召喚物都惡形惡相,別管實力怎麼樣,但用來唬人是絕對足夠了。
託斯上尉不由得嚥了嚥唾沫,又小心翼翼地道:“那麼,大師,我們……”
“一半人留下來組織難民進城安頓,另外一半人,跟我來!”李斯特命令道,右手的法杖隨手奮力地敲在了一旁正在一把鼻涕一把淚發出大聲哀求的蒙斯中尉的臉上:“拿起你的武器,衝着第一個!否則我現在就幹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