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話使得李天羽沉默了下來,他凝起眉頭看向仍在昏迷中的雪蘭。
從眉眼之間看,雪蘭應是個頗爲動人的美女,只是缺乏妝扮,此時看起來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
李天羽並不貪色,縱然對方美得驚世駭俗,他也未必會動心,而且他對這個世界毫不熟悉,讓她帶上一個人在身邊,恐怕多有不便。
“村長,不可……”身後拄柺杖的老者出言反對。
原來這面色威嚴的老者就是村長,他揮手打斷了對方的話,頭也不回地說道:“這位公子乃是武師強者,就算你家貴山還在,倘若公子看上了雪蘭,你馮家也不得不放人。”
李天羽嘴角猛抽,還以爲村長突然腦子開化了,原來是這個原因。
自己豈會幹出這種事來?
他卻沒有當場去澄清,因爲擔心會越描越黑。
拄柺杖的老者一張黑臉變得極爲難看,過了好一會兒,突然昂起頭嘶叫起來:“貴山,爹知道你死得冤,但是爹沒有能力爲你報仇,只好隨你一塊去了。”
說話之際,他高高舉起柺杖,凸起的把手朝向自己的天靈蓋狠狠砸了下去。
周圍一片驚呼。
村長距離他並不遠,揮手打出一道勁風擊中柺杖,老者手中拿捏不穩柺杖飛了出去,他大吼一聲:“爲什麼要阻止我?”接着坐在地上痛哭起來。
許是被哭聲驚動,地面上的雪蘭悠悠轉醒,她雙眼茫然地環顧四周,隨即看見了痛哭的老者,連滾帶爬地湊上前去,關切地問道:“爹!這是怎麼了?”
“不要叫我爹,我不是你爹!”老者狠狠將雪蘭一把推開,指着雪蘭恨聲道:“要不是你這個狐狸精,我家貴山怎麼會英年早逝,你這個災星……”
“爹!你爲什麼不相信我呢?我從來就沒有做過對不起貴山的事。”雪蘭雙目含淚,話聲中充滿了委屈。
“雪蘭!”村長上前一步,語重心長地說道:“不管你和馮家有什麼恩怨,至今日起一筆勾銷,你隨這位公子一同離去吧。”
“離去?”雪蘭詫異地看了一眼李天羽,纔想起自己的處境。
“是這位公子救了我嗎?”她站起身來到李天羽面前,深施一禮道:“感謝公子搭救之恩,可是雪蘭不能與公子離去。”
“嗯?”
李天羽感到有些意外,他正頭疼往後該如何安置雪蘭,對方竟然不願意跟他走。
只聽雪蘭繼續說道:“雪蘭蒙受不白之冤,願以死自證清白。”
李天羽露出一抹詫異,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女子是一名貞潔烈女,絕不會紅杏出牆。
於是他說道:“你若死了,又拿什麼來自證清白?”
“我……”雪蘭無言以對。
李天羽所言不無道理,若是村民們認定她不守婦道,就算是她以死明志,也改變不了旁人對自己的看法。
“既然你是清白的,爲何穩婆會說你有孕在身?”李天羽問道。
“我不知道!”雪蘭搖頭道:“嫁給貴山之前,我從未與任何人同過房。”
李天羽其實並不想在這裡扯皮,因爲還有一兩個月左右的時間霧隱島與天元聖朝之間的位面通道就會關閉,他必須儘快離開這幅畫,否則就回不去了。
可是這幅畫中竟然是一個世界,想要找到離開的途徑不知要耗費多久,因此他不欲在此地耗費時間。
若就這樣走了,眼前的雪蘭怕是依舊免不了香消玉殞,這可是一條人命,沒有遇見 就算了,如今撞見了,自然得管上一茬。
他將目光轉向村長,正色道:“可否讓那兩名穩婆來一趟?”
“公子是要干涉本村的事?”村長眉頭皺起,語氣有些不滿。
李天羽心中冷笑,表面上淡然道:“村長心中是否早已有數?”
村長沉默。
瘦高個子桃生卻是跳出來說道:“就算你是武師大人,也不能橫加插手本村的事,村長也是武師,難道會怕了你不成!”
李天羽翻了一個不屑的白眼,暗道一聲蠢貨。元武境與洪武境在這裡或許都被稱爲武師,但實力卻是天壤之別,以對方的層次怕是也看不出自己的虛實,何況他現在究竟是洪武境還是真武境,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稍稍釋放出些許精神力和武者氣場,周邊的村民頓時產生出一種烏雲壓頂的窒息感。
村長面色大變,感到自己低估了李天羽的實力,從氣息來判斷這個年輕人至少是三階武師。
三階武師就算滅掉整個村子都不是問題。村長面色沉重,低聲喝道:“秀娥,出來向這位公子解釋一下,爲何你會判斷錯誤?”
人羣之中一名穿着灰色劣質布衣裙的中年婦女顫顫巍巍上前一步,眼神躲躲閃閃地說道:“那日晚間,光線昏暗,雪蘭的狀況與初懷身孕的特徵極爲相似,許是我弄錯了。”
李天羽也不管對方所言是否真實,直接一道武者氣場壓過去,中年婦女當場癱倒在地,渾身發抖。
李天羽問道:“你保證所言屬實?”
“我……我……”中年婦女一邊牙齒打顫,一邊驚懼地將目光瞥向瘦高個子,片刻之後才戰戰兢兢說道:“我……我交待……是桃生……他給了我……半貫銅錢,讓我……讓我誣衊……雪蘭。”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瘦高個子身上。
瘦高個子面色大變,跳起來大喝到:“你胡說,根本沒有這回事,你這是栽贓陷害!”
“栽贓陷害?”李天羽收回氣場,冷笑着給了瘦高個子一個威脅的眼神,又對中年婦女說道:“這桃生爲何要給你半貫錢讓你誣衊雪蘭?”
沒有了氣場壓迫,中年婦女如釋重負,緩了一大口氣,才說道:“桃生說他早就看上了雪蘭,可是雪蘭卻嫁給了貴生。前些日子貴生在山中想要採摘一朵靈芝,不料卻失足落山崖丟了性命,於是桃生便與我合謀打算給雪蘭弄上一個不守婦道的罪名,待雪蘭被投入山神洞之時他再出手救人,以獲得雪蘭的好感。”
這個理由從邏輯上來說毫無違和感,李天羽也覺得這是個英雄救美的好計策。
可是村民卻不接受,桃生頓時被周圍的議論和指責聲淹沒,他一張臉憋得通紅,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得低下頭去。
“貴生當真是失足落崖的?”李天羽又問道。
“這個……我不知道。應該是吧!”中年婦女搖頭道,從表情來看的確不明真相。
李天羽見她的神情不像是說謊,便沒有再追問。
拄杖老者神色複雜,雙手顫抖,似乎鼓足了勇氣上前幾步,躬身道:“老朽無知,受了矇騙,冤枉了武師大人,實在是罪過,請大人看在老朽痛失愛子的份上饒恕老朽的罪,老朽願獻出全部財產作爲賠償。”
“老人家請起。”李天羽伸出手托住對方的胳膊,道:“此前的事就此作罷,我並未放在心上。”
“多謝武師大人!”老者受寵若驚,他沒想到李天羽如此大度,甚至放下身段親自來攙扶自己。
李天羽將目光轉移到村長這邊,村長似乎讀懂了他的眼神,指着桃生喝道:“把他給我押到村後的監屋裡,待商議之後再決定如何處置。”
原本義憤填膺想要處死雪蘭的村民們此刻頓時調轉槍頭,一擁而上,罵罵咧咧地摁住了桃生,將他押往村中。
頃刻之間,此地少了近半人,李天羽對一旁的雪蘭說道:“真相大白,你是否願意隨我離開還是留在此地,你自己決定。”
雪蘭輕咬下脣,搖頭道:“多謝武師大人擡愛,可是雪蘭已嫁入了馮家,如今貴生早逝,留下老父需要贍養,雪蘭理應擔起這個責任。”
“好!”李天羽不由得升起一絲欽佩,下意識取出一張銀票想要遞過去,突然想起這是天元聖朝的銀票,在畫中世界恐怕用不上,只得尷尬地收了回來。
這時拄杖老者發出一聲嘆息,說道:“雪蘭!武師大人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就隨大人去吧,老朽這邊勿須你費心了。”
這番話說的很及時,似是給李天羽解了尷尬之圍,可是仔細推敲一下,李天羽又覺得這意思有點深,好像自己對雪蘭有意,想要將其收在身邊。
他連忙擺手道:“你這份孝心實屬難得,既然如此就留下來吧,此間事已了,在下告辭!”說罷揮手離去。
……
獨自穿行在山林間,李天羽思緒複雜,他心中有無數疑問。
首先是那神秘女子,燕霜容竟然只是她分出來的一道魄,卻獨立成爲了一個人,這女子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其次是這幅畫,看起來不過十幾米,竟然隱藏着一個世界,簡直類似於佛祖所云的“一花一世界”,這到底是什麼層次的東西?那神秘女子竟然能掌控這樣一件寶物。
當然最關鍵問題還是如何離開這畫中的世界,距離霧隱島通道關閉只剩下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而這畫中世界有多大,李天羽根本不得而知,這使得他心中升起了無法抑制的焦慮。
不論是被困在霧隱島還是被困在這幅畫中,都是他無法接受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