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經軒望見炎鴻澈從地上拾起的花朵,花朵如同霜染的楓葉,色澤豔麗,聞起來異常的芳香。
“這是夏霜,是皇后娘娘找到的?”
炎鴻澈站起身,望了一眼空曠的江岸,他的一顆心莫名的緊張了起來,朝着遠處大喊:“妍夕,你在哪裡啊?我回來了!”
聲音迴盪在古天瀑的上空,最後被噴薄囂張的瀑布垂落聲吞噬。
他顧不得拾起灑落在江岸上的夏霜,沿着江岸迅速跑去,阮經軒將岸邊上的夏霜花拾起,緊跟在他的身後跑去。
突然炎鴻澈停住了腳步,望見了江岸的矮樹樹枝上,竟然有一條紅色的布條,他想起來顧妍夕身上穿着的衣裙就是這張顏色和質料,他迅速將塊布條收起。
“這是妍夕留下的信號,她一定遇到了危險!”
阮經軒跟了過來,看到了炎鴻澈從樹枝上扯下的布條,確實是顧妍夕留下的,他點了點頭。
“這江岸附近一定有人居住,我們沿着皇后留下的布條線索,一直往前走,說不定很快就找到了皇后的去處!”
“好!”
炎鴻澈和阮經軒第一次搭成了默契,二人也沒有了見到彼此就覺得反感和厭惡之情,相視一眼點了點頭,沿着江岸快步走去。
花莊,花蕊的宅院。
一身紅色的女子,面容蒼白如同漆霜,嘴巴上卻塗着嬌豔如滴血一般的脣紅,兩隻眼睛空洞無神的睜着,一步一晃,形體僵硬,朝着顧妍夕她們的方向走來
。
花莊莊主香媛咧開脣瓣,牙齒在口中打顫,也顧不上什麼莊主的身份,竟然躲到了花蘭的身後,伸出的手指也跟着發抖,指向了漸漸靠近她們的花蕊。
“蘭兒,她不是死了嗎?怎麼可能又活過來了?難道是鬼魂嗎?”
花蘭親眼見到花蕊的死狀,也親自去驗證了一下,花蕊確實是斷氣了,而且她的脖頸上有一道半寸長的血口子。
半寸長的血口子?
花蘭想到這裡,朝着花蕊的脖頸上望去,卻見她用了牀榻前的淡粉色帷帳,將脖頸上纏住,雖然看不到她的脖頸是否有傷口,卻能看到帷帳之上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
難道當初花蕊被人用利器傷了脖子後假死,待他們都以爲她死了,出了花莊想爲她報仇時,她又活過來了嗎?
顧妍夕見花蕊面色蒼白,紅脣滴血,眼神空洞緩緩走來,心中不免有了不祥的一個猜測。
“你們的退到一旁!”
顧妍夕大喊一聲,花莊的人本就見到花蕊六神無主一般走來,嚇的渾身發抖,當聽聞到顧妍夕的警告聲,他們嚇得都退出了宅院的大門,有的嚇的驚叫逃走,有的則躲到了門邊探頭探腦的朝着宅院內望着。
轉瞬之間,宅院中站着的人只有顧妍夕、白鬍子老者和花蘭三人。
顧妍夕轉身望了一眼躲在宅院大門瑟瑟發抖的莊主香媛,不由得心中暗笑,這個女人膽子太小,怎麼看都不像一個能做大事的人,真不知道她這個莊主的身份是怎麼當上來的。
“師父……大師姐,師父她怎麼這樣怕我呢?”
花蕊的眼神雖然無神,但是眼淚卻能含在眼眶中,看得出她應該是傷心了。
花蘭倒也不害怕,拿出帕子,輕輕爲她擦拭了眼稍處滑下的淚,勸慰道:“花蕊不難過,師父是以爲你死了,所以才害怕你接近她的。”
花蕊輕輕點了點頭,伸出手拉住了花蘭的手
。
花蘭在這一刻突然睜大了雙眸,猶豫了片刻,終究沒有將她的手從花蕊的手中抽走。
“花蕊,你的手怎麼這樣的冰涼啊?還有,你脖頸上的傷口怎麼樣了?”
花蘭伸出手本想將她脖頸上纏着的帷帳布拿開,卻被花蕊緊張的躲開了身子,笑容有些僵硬:“我很好,沒有受傷,手涼嗎?我怎麼感覺不到呢大師姐!”
顧妍夕微微蹙眉,看了一眼站在身側的白鬍子老者,在他耳邊輕聲道:“她其實已經死了!”
蝴蝶公子白眉微挑,有些難以理解顧妍夕的話:“她能走,能說話,也能看清人的臉色,怎麼可能是死了呢?”
他又審視了一眼花蕊,最後決定:“既然她已經活過來了,那麼我們就離開吧!”
他一把拉住了顧妍夕的胳膊,轉身朝着宅院門外走去,顧妍夕走到了宅院門口,將他的大手從胳膊上甩開,對躲在宅院門口的莊主香媛道:“她們都是我的婢女,既然花蕊沒有死,我要帶他們一起離開!”
“快走!|快點走!都是你們太晦氣,不然花蕊也不會死死火火的,那樣子看起來還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顧妍夕淡淡道:“我們告辭了!”
她給了月蝶和玲瓏一個眼色,被花莊的女子剛鬆開了手臂的月蝶和玲瓏這才走回了顧妍夕的身邊,他們一左一右扶着顧妍夕的手臂,三個人並肩朝着花莊外走去。
“師父,不好了……花蕊又死了!”
“什麼……來人,將她們給本莊主捉住!”
顧妍夕的直覺一項很準,果然花蕊還是死了。
她們剛離開花蕊的宅院不遠,就聽到了花蕊的死訊,瞬間花莊的人將她們幾個人團團圍困在中間。
顧妍夕若不是懷有了身孕,用上她的寒冰掌,帶着玲瓏和月蝶逃離開花莊不是難事,可翩翩她都懷孕五月有餘了,不能動武,這樣會傷了胎氣
。
白鬍子老者伸出手撩了撩鬍鬚,眯起眼睛,含着冷光望向了風風火火走來的香媛。
“你想和我鬥個你死我活嗎?我蝴蝶公子奉陪到底!”
香媛看了一眼滿莊園都是她的徒弟,俗話說得好,一隻老虎在厲害,也鬥不過一羣狼,他蝴蝶公子就算武功在高,她的徒兒們蜂擁而上,他不免會受傷。
花莊莊主香媛紅脣咧開一個很大的弧度,得意一笑:“蝴蝶公子,我的徒弟少說也有一百餘人,你得到過這麼多人嗎?”
“打不過也要打,要不然你這個老妖婦不知道會猖狂到何時!”
顧妍夕掃了一眼圍住他們的這些莊園弟子,發現從先前的十幾人,到現在已經有五十餘人圍過來了,在這樣下去,就算蝴蝶公子在厲害,也只能明哲保身,她不能用武功保身,玲瓏和月蝶又沒有武功,這樣一來受傷害的人,定是她們三個人,這樣算是吃了大虧。
她轉了轉眸,將眸光凝向了莊主香媛,清冷一笑:“莊主還真是會趁人之危,你的徒弟花蕊剛死,你不查明她的死因,還她一個公道,卻在這裡想着打打殺殺爲難我們,你的徒弟花蕊若是泉下有靈,知道你今日的所作所爲,就算是做鬼她也是不會放過你的。”
顧妍夕指了指庭院中,花蘭懷中擁抱的花蕊屍體道:“你們也都看到了,之前花蕊確實是死了,可當你們回來時,她活過來了,但這是她的鬼魂在作祟,爲的就是你不顧她的死因,到處惹是生非,讓她在黃泉之下也蒙冤,不得安息了。若是你還執迷不悟,花蕊在醒來找上你,很難說你要不要陪她一起到黃泉路上去做伴。”
花莊莊主香媛心咯噔一響,之前她的確也去驗了一下花蕊的屍體,她當時確實也嚥氣了,可爲何再次回來她又能走動像常人一樣了?
難道真的是,她的靈魂回到了身上,還魂活了過來?
香媛一想到剛纔花蕊面色如霜,脣瓣嬌豔滴血的樣子,不由得渾身一抖。
“她怎麼死的……我怎麼知道!一定是蝴蝶公子他殺了她?”
蝴蝶公子不屑地瞪了她一眼:“若是我殺了她,我又何找人來驗屍,替我洗冤?直接走人算了
!”
香媛磕磕巴巴道:“那還能怎麼樣?花蕊又不傻,一定不會自殺!而莊園的僕人們都可以作證,看到是你從莊園之中鬼鬼祟祟的離開,花蕊不是你殺的……難道是鬼殺的不成?”
蝴蝶公子冷哼一聲,揮了揮手中的拂塵:“若是你還不信,那就別怪我蝴蝶公子血洗花莊了!”
“你敢!~”
“夠了!”~顧妍夕冷喝一聲,清冷地掃了他們一眼。
“我會驗屍,相信我,我一定會查出花蕊是自殺,還是被人所殺。”
香媛結結巴巴道:“你能查出她的死因?……那麼你知道她剛纔爲什麼由死變活了,最後又倒下,死去了?”
顧妍夕淡淡道:“這叫回光返照,也叫詐屍,也可以說是一種靈異現象,難以用常人所想能解釋的事!”
“詐屍?”
香媛好像在哪裡聽說過詐屍是什麼,嚇得兩眼神色都要渙散了。
“她還會不會詐屍了?”
顧妍夕輕嘆一聲:“應該不會了,這種詐屍,迴光返照的現象,一個人在剛死不久,只會有一次!”
莊主香媛這才鬆了一口氣,掃了一眼她的徒弟們:“你們都將武器放下吧!”
“是,師父!”
她走向顧妍夕,朝顧妍夕討好道:“沒想到你是個驗屍的行家,也懂一些怪異的事,那就有勞你給蕊兒驗屍,看看她到底爲何而死,是誰害死了她。”
顧妍夕輕輕頷首,在玲瓏和月蝶的輕扶下,走進了庭院之中,當望見花蘭因爲花蕊的死傷心哭泣時,她勸慰道:“先不要哭了,花蕊是怎麼死的,還沒有查清楚,你就這樣落淚了,花蕊在泉下也一定會傷心的。”
花蘭聽到這裡,錯過了顧妍夕的面容,看向了站在她身後的蝴蝶公子,像是在懷疑花蕊的死,是不是和他有關
。
蝴蝶公子微微皺眉,顯然不喜歡花蘭這樣打量他。
顧妍夕將這裡每一個人的表情都盡收眼底,她對花蘭語重心長道:“看事,不能只看表面!我相信蝴蝶公子的爲人,一定不是他所殺!你若是相信我,就將花蕊的屍體交給我,讓我查看她的死因。”
花蘭想了想,看了一眼她的師父香媛,香媛朝着她點了點頭,她這纔將花蕊的屍體,輕輕地放到了地上。
“雖然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是敵是友,我只希望你能還給花蕊一個公道!”
花蘭雙手交疊,朝着顧妍夕恭敬拜過。
顧妍夕看得出,花蘭這個人看起來很仗義,很重情,怕是連一般的男子都難以有她這樣的雄心壯闊了。
顧妍夕淡淡一笑,朝着她輕輕頷首,接着她對香媛道:“將花蕊的屍體擡到她的屋中!”
香媛吩咐她的女徒弟道:“將花蕊的屍體,擡到屋中!”
這些人之中,大多都是江湖上打打殺殺出身,對於死屍她們常見,所以並不害怕。
幾個看似身材強壯的紅衣女弟子,將花蕊的屍體擡進了屋中,輕輕放到了牀榻之上。
顧妍夕看了一眼,這個屋中出了白鬍子老者蝴蝶公子,就沒有別的男人在了,所以她只對蝴蝶公子提醒道:“大叔,請你迴避一下,我要脫光她的衣服,才能驗屍。”
蝴蝶公子覺得不能目睹她驗屍,心有不甘的轉過身,避開了去看花蕊屍體的眸光。
顧妍夕這才準備對牀榻上的花蕊驗屍。
因爲這一次來的比較意外,所以她根本沒有準備手術工具箱。
她讓香媛命人找來了一些家常用的刀器和藥物等,這才進入了她的驗屍環節。
首先,她先觀察了一下花蕊的體表,也就是她的肌膚
。
所以,她和幾個花莊的女弟子將花蕊身上的衣服撥落乾淨,觀察了一下她的膚色:“她的身體膚色正常,除了脖頸之上有一個被利器傷到的傷口,並未發現什麼可疑的痕跡!”
顧妍夕先是用銀針探測了一下,這個傷口深度,約麼兩釐米深,應該是被短刀和匕首所劃傷。
“死者脖頸上的傷口深度不足以致命,傷口淺且沒能割斷脖頸上的動脈,這有可能是死者生前與人搏鬥時,不小心在脖頸之上受了傷。”
顧妍夕又檢查了一下死者的頭頂:“她的頭上,並無任何傷痕!”
她纖長的手指掀起死者的眼簾:“眼眸未衝血,可見並不是被人勒死,或者被人下了毒。”
她查到這裡,猶豫了片刻,爲何她的死因這樣的難以查找呢?
顧妍夕看了眼她的肌膚和五官上的特徵:“她的指甲顏色正常,雙眼無凸出,屍體無浮腫,可見不是中毒致命。”
“等等……”
顧妍夕突然發現舌苔下,有一個奇怪的東西,她用銀針將這個奇怪的東西挑出,是一顆白色透明的小藥丸,這個藥丸只有石榴粒那麼大小,很是精緻,卻也是另類。
她將被銀針刺穿的白色透明藥丸,遞到了香媛和花蘭的身前,問道:“你們可曾看到過這種藥丸?”
香媛和花蘭二人搖了搖頭,顯然都不知道這個藥丸是有何作用的。
“你們確定這不是她爲了增強武功的內力,特意服下的藥丸?”
花蘭很是肯定道:“我敢肯定,這不是她爲了增強武功內力,服下去的藥丸!”
香媛也很肯定道:“練習我花莊的武功,並不需要那種深厚的內力,只要反應敏捷,動作迅速,就可以將花莊的武功習好,所以我也肯定,這藥丸一定不是她爲了增強武功服下的。”
“那就是治病的藥物了?”
花蘭很肯定道:“花蕊的身體一項都是健康的,一定不會服用什麼藥物治病的
。”
“那就是有人通過這個藥丸來害她!”
顧妍夕將一張白色的帕子展開,將藥丸放到帕子之上,讓人打來了一盆冷水,將藥丸迅速從冷水中清洗下取出,在放到帕子上。
因爲之前藥丸在死者的口中會沾有口中的一些氣味,當用水過洗一下,就可以除去表面的液體氣味,將藥丸本身的藥性味道散發出來。
她眯起眼睛,淡淡一笑:“同屬涼性的藥可相生。如天冬、麥冬等幾味藥在一起,他們就不會產生不良的藥性作用。但溫熱與寒涼的藥同用就相剋。這裡面的幾味藥大多都是涼性的藥物,有而成份最多的要屬薄荷、金銀花,而藥物中有加了熱性的藥物淫羊藿,淫羊藿與金銀花是相剋最深的兩味藥,當這兩個藥相配之後,就會令人的身體的五臟六腑致寒,渾身冰冷而身亡。”
她望向了香媛:“你們莊園中,有誰同藥理,竟然會想到用這樣高端的手法來殺人?”
香媛第一反應,就是望向了站在顧妍夕旁邊的花蘭,有些難以置信道:“花莊裡懂得醫術的人是蘭兒,但是蘭兒和蕊兒是親姐妹,親姐妹怎麼可能……”
“花蘭?原來你一直都在演戲?果然夠陰險!”
顧妍夕突然間意識到了危險,剛要從牀榻邊逃走,卻被花蘭一把拉住了手臂,匕首架在了她的脖頸之上。
花蘭剛纔還悲傷可憐的模樣,這一刻變得一張濃豔的面容皺成一團,嘴角揚出一抹邪惡的笑容:“你知道的還真不少,我明明想的天衣無縫,卻被你識破了,你多管閒事,我一定要你付出代價!”
“你敢傷了我?我就要你碎屍萬段!”
“好大的口氣,我就不信,你能有我的速度還快!我要你和你腹中的孩子一起下黃泉!”
花蘭瘋狂的大笑一聲,揚起手如閃電般的揮動匕首速度,朝着顧妍夕的脖頸動脈狠狠劈去。
這一刻,時間如同靜止一般,所有人都不由得驚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