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這份離婚書是祁明月先發現的。
秦七七從婚禮現場離開之後,也許來過龍門,爲了和祁燁乾乾淨淨斷掉,因此準備了這麼一份離婚書,諷刺的是,是祁明月先發現的,而不是祁燁,赤果果打着祁燁的臉。
是覺得從婚禮現場離開,傷他傷得還不夠,又折騰這份離婚書。
很好,祁燁從來沒覺得,自己如此失去尊嚴過,他堂堂祁二公子,居然被一個小女人玩轉在手心裡。
“哥哥,你現在的樣子有點嚇人……”原本爲哥哥憤憤不平,恨不得砍了秦七七的祁明月,撞上哥哥那冷冽的眸子,微微不寒而慄,她試探地往哥哥走去,卻怎麼也無法將那份離婚書從祁燁的手中抽開。
“正好趁這次機會,看清秦七七的真面目,然後就和她簽字離婚吧?”祁明月勸說道,“哥,也許你還不知道,雖然仲夏姐,被你明令禁止踏足龍門之後,但她一直以來,對我的學習和生活都照顧有加,我覺得,仲夏姐人還不錯呢。”
祁燁從祁明月試探的言語中,聽出她有意撮合他和雲仲夏,可他此刻沒心情,況且,他和雲仲夏根本沒可能。
“明月,回去休息,不要過來打擾我了。”說完,祁燁把燈按下,徑直去了沐浴間。
冰冷的水澆灌下來,祁燁卻半點不覺得寒冷,沒什麼比秦七七那份離婚書更令祁燁覺得森冷。
——
在人羣中走走,又停停,秦七七聞見一股自由的氣息,覺得心口暢快。
暫時秦七七還不敢去見哥哥,恐怕祁燁的手下,已經等在那兒抓她。
洛元修說話算話,真的幫她卸掉了定位器,就算祁燁想抓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況且秦七七會易容,想輕易藏匿在人羣裡,不是難事。
幾輛豪車從鬧市區囂張而過,剛走進一家麪館的秦七七扭頭去看,一眼便認出,那是龍門的車,估計是來抓她的。
聳肩,秦七七徑直走進麪館,隨意點了碗牛肉麪,安安靜靜地吃起來。
這家麪館的正中央,正是破舊的老式電視機,正播放着白天的那場盛世婚禮。
不,嚴格算起來,那只是一個笑話,一個鬧劇,新娘憑空消失,祁二公子憤怒離席,只剩下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到處採訪,胡亂點評。
從祁燁憤然離開的側臉,足以看出他心情奇差,秦七七冷不丁打了個寒顫,若被祁燁抓住,肯定不得好死吧。
但秦七七並不掛心這個問題,因爲洛元修有的是辦法,幫秦七七炸死。
很快祁燁就會以爲,她已經死了,然後,各自過各自的生活,他們之間,是時候劃上句號,而不是以可笑的夫妻關係收場。
想必,祁燁已經收到了那份離婚書……原本熱氣騰騰的麪條,在秦七七嘴裡變得毫無味道,說到底,她心中居然有一絲不捨,閉了閉眼,她強行忘記和祁燁有關的一切。
但無論秦七七如何努力,卻突然想起,他爲她買衛生棉,幫她清洗,給她買車,爲她做飯,和她去寺廟偷吃零食,從山上揹着她下山,一起挖野菜,吃蛋糕,打架,吵架……
就在不經意之間,他們竟經歷了這麼多……
想着想着,眼淚從眼角滾落,這一刻秦七七驚呆了,她居然在哭,爲了那個男人而哭。簡直不可思議。
原本以爲離開祁燁,離開這個曾經設計過哥哥,設計過秦家的人渣,只會覺得輕鬆,不會有任何不捨,但秦七七總歸低估了祁燁,更是高估了自己,習慣是可怕的東西,兩人朝夕相處一年多,一旦離開,不可能如什麼都沒發生。
顫着肩膀,秦七七眼前一片模糊,不少眼淚掉進碗裡,她根本張不開嘴,無法去吃。
“小姐,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什麼傷心的事情了?”賣面的老闆見秦七七實在哭的可憐,忍不住問。
秦七七直搖頭,用筷子戳着幾乎不能吃地面。
“是不是家裡攤上什麼大事兒了?你還這麼年輕,凡是看開一些吧。”那人勸道。
點頭,秦七七默不作聲把淚眼擦掉,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然後搖頭說,“謝謝,我會看開一些的。”
“這樣纔對。”那人見秦七七碗裡的面已經不能吃,再加上她是個年輕的小丫頭,便笑着說,“我給你重新換一碗新的,不要錢。”
“謝謝你。”秦七七心裡溫暖不少。
連續三天,黑鷹簡直被祁燁玩壞了,他幾乎不吃不喝,帶着兄弟幾個,把整個A市翻了個遍,卻不見秦七七的身影!
“少爺,暫時……還沒消息……”低着頭,黑鷹支支吾吾,就差給祁燁跪了。
自從秦七七離開之後,祁燁臉上再沒有笑痕,他端坐在真皮沙發上,手支起高腳杯,剛要喝,卻在聽見那句沒有消息之後,猛地把玻璃杯捏碎,“廢物!”
“少爺,我們考慮到,秦七七會易容,也許就混在人羣裡,如果她用了假的身份證,我們根本查不出。”白鳥試着爲自己辯解。
黑鷹立即朝白鳥使眼神,白鳥彷彿沒看見一般,又道,“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如果她真心想消失,抓起來很困難,不如少爺你,親自和秦七七溝通溝通,也許她只是離家出走,想散散心。”
黑鷹頓時低頭,不敢去看祁燁的臉色。
“定位器,難道找不到人在什麼位置?”祁燁低喝。
“被,卸掉了……”黑鷹應答道,默默擦汗,可想而知祁燁肯定又會動怒,他主動告退,“我繼續找!”
又是三天,秦七七依舊沒消息。
龍門,始終披着一層陰霾。
“哥,能不能讓仲夏姐過來陪我?”祁明月推開哥哥的房間,詢問。
“我吩咐過,她沒資格過來。”穿戴穩妥,祁燁瞥了妹妹一眼,“沒事不要跟她走得太近。”
“爲什麼?”祁明月就是不懂,爲什麼自從秦七七出現之後,哥哥對雲仲夏就變了個態度,現在秦七七離開了,哥哥對雲仲夏還是老樣子不變,難道哥哥就看不出來,雲仲夏對他的用心嗎?
冷哼,祁明月不服氣地說,“如果哥哥,你還是在等秦七七的話,我就覺得,你這麼做,對仲夏姐姐太過於殘忍!”
剛說完,祁明月驟然變了神色,在龍門,哪怕秦七七這個名字,都成了不準提起的禁忌。
捂住脣角,祁明月一副做錯事的姿態,楚楚可憐地望着哥哥。
“我沒怪你,你先下去。”鬆了鬆領帶,祁燁拿了車鑰匙,轉身離開。
然而,就在祁燁從龍門出發沒多久,突然接到黑鷹的消息。
“祁少,有消息了!”欲言又止,黑鷹沒有多談,直接把地址報給祁燁。
十分鐘不到,祁燁衝刺而來,他心口砰砰,不穩地跳躍着,猛地把車門推開,徑直走到黑鷹所在的位置,卻只見一具女屍。
“是剛發現的,屍體已經慢慢腐爛,法醫檢查過,說可能是失足落水,我們在附近找到這枚印章……”
說着,黑鷹將印章交給祁燁。
死死扣緊那枚印章,祁燁渾身都在顫抖。
四周的人羣,很自覺地給祁燁讓開一條道路。
攢緊印章,祁燁面無表情地走到屍體跟前,半蹲下來……
眼前這具屍體,不堪入目,身體的各個部位,已經受到不同程度的腐爛,唯一還能看的地方就是手腕,纖細而發白,隱約可見生前應該是一個妙齡少女,況且女屍的身高,所攜帶的證件,都證明她的身份……就是秦七七。
換做誰都無法接受這個殘忍的事實吧,好不容易找到人,卻成了一具屍體。
“我不信。”唯一讓祁燁覺得安慰的是,此刻他看到的,只是面目全非的屍體,而不是她的臉。
“少爺……”黑鷹跟在祁燁身後,沒有多言,但他希望祁燁能接受這個現實。
“我不信!”將印章捏得死死的,祁燁嚯地轉身,沒有再去看屍體,他在害怕,他不相信,如果秦七七真的死了……他會崩潰。
秦家爸媽得知女兒死亡的消息,泣不成聲,喜事變喪事,這叫人如何接受?
“七七……”神色沮喪,秦遠內心一直不得安寧,他在想,也許是婚禮前夜說的那些,讓秦七七做出如此過激的舉措。
“你爲什麼這麼傻?爲什麼這麼傻?”深呼吸,秦遠給秦七七燒了不燒紙錢。
另一個幾乎要暈倒的人便是周城池,還沒到靈堂,便已經面如死灰。
相比較其餘人,祁燁倒顯得相對淡定,在內心裡,他就是不肯面對現實!
“祁燁,你這個小人!一定是你害死她的!”周城池口不擇言地說!
“周先生,請你搞清楚情況,這是我妻子的靈堂,你要鬧也要看清楚地方,不要逼我找人把你扔出去!”寬了寬大衣,祁燁揚起下顎,斜視着周城池,這個姓周的是不是頭暈了,搞不清楚狀況,怎麼此刻死了老婆的,像是他周城池,而不是他祁燁?
“如果不是你,七七應該不會從婚禮上離開吧?”輕巧的一個反問,周城池便戳中了祁燁的要害!
祁燁面不改色,大手一揮,“送周先生出去……記得,動作溫柔一些。”
黑鷹就是個大老粗,不知道輕重,不知道溫柔,直接拽着周城池便往外推搡!
那場面慘不忍睹!
混跡在人羣裡的秦七七,忍着,遲遲沒出聲,就差去和爸媽相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