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跌倒在地,慕千雪覺得自己剛剛恢復的腰又開始微微刺痛。
手裡還拿着半張卡片,她看向桑妮的眼神已可以吃人。迎向她微帶着恨意的眼神,桑妮起初愣了一下,突然卻‘勇敢’地奔了過來,一臉緊張地扶住了她的手:“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
一眼就看到桑妮手裡另一半的卡片,慕千雪一把奪了過來,心裡那把無名業火‘蹭蹭蹭’地便燒了起來:“走開。”
她越是排斥,桑妮表現出來的關切之意便越急切:“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特麼到了這種時候還要裝,慕千雪實在沒心情再陪她演戲,甩開自己被她纏住的手,揮手間就將她推了開去:“我讓你走開你聽不懂啊!”
“啊!”
慘叫聲傳來之時,桑妮捂着肚子也滑倒在地,慕千雪略略愣了一下,她剛纔用勁了嗎?不過是輕輕推了一下她至於叫得那樣大聲?她也是醉了。
“慕千雪,你幹什麼?”
身後傳來怒吼聲之明,慕千雪終於明白桑妮爲什麼要叫得那麼大聲那麼慘,原來是因爲看戲的人到了,所以她就更加賣力了麼?冷笑着,她一雙美目如白刃般森森刺向桑妮,眼底的怒意疾狂如暴風驟雨。
三步並兩步走到桑妮的面前,宋天楊雙手扶起她:“怎麼樣?傷到哪裡了?”
“沒事的,沒事的,我沒………啊!好痛!”
一邊說着沒事,一邊拼命喊痛,桑妮撲閃着淚汪汪的大眼睛,那惶然的神情讓宋天楊怒意翻涌。
接到機場那邊的通知,他來不及跟慕千雪說一聲便急急忙忙趕了過去,原本對她還有些愧疚,覺得就那麼扔下她太不厚道,可現在,他清清楚楚地從她的眼中看到了騰騰的殺氣。很想告訴自己是誤會,可剛纔的一切是他親眼所見,他就算想給她找藉口也找不到,更何況,他絕不允許任何人當着她的面‘欺負’桑妮…………
“道歉!”
再多的震驚也不及慕千雪此刻的心情,宋天楊會護着桑妮她早就知道,可是,不分青紅皁白,不問是非情由,甚至不管對錯真相就直接讓她道歉?這個男人是不是一遇到桑妮智商就會爲負?
沒有人扶,她自己也可以站起來,雖然覺得腰上還痛,可慕千雪依然倔傲地冷笑着。
擡眸,她一本正經地看向宋天楊,明知故問道:“你讓我跟誰道歉?”
慕千雪嘴角的嘲諷讓宋天楊黝黑的深眸沉了又沉,雖覺得她似乎還有話要說,可他還是冷着一張臉命令道:“給桑妮道歉,馬上
。”
“憑什麼?”
他一來就護着她也就算了,現在還讓她給那個虛僞的女人道歉?她在他眼裡就那麼沒有人格沒有自尊麼?他說讓幹什麼就幹什麼?
“你推了她。”這一點,他看得清清楚楚,她不用狡辯。
“她先推的我。”就算是死刑犯,最後還有自辯的機會,她慕千雪可是個律師,是絕對不會任人隨意定罪的。
聞聲,宋天楊銳利的眸子冷冷刮過慕千雪的臉:“她也跟你說對不起了!”
進門的時候他一直聽到桑妮在說對不起!只是某人不肯領情,還惡劣地將桑妮推開,這才導致她撞到了餐桌的一角,他不過是讓她道個歉而已,她居然這麼不配合。
“所以我也要跟她說對不起?”說着,慕千雪脣邊的笑意更加諷刺:“是不是做了任何事只要說聲對不起就可以了?那麼,你是不是應該先跟我說對不起?”
男人內斂的雙眸微微一沉,口氣漠然,卻隱含着不容質疑的霸道:“我跟不跟你說對不起與這件事無關。”
“宋天楊,你確定要我跟她道歉?”
“是。”
聞聲,慕千雪微微一笑,突然反手抓過桌上的一杯果汁,對着桑妮的臉便狠狠潑了上去。桑妮又一次慘叫出聲的同時,慕千雪也一字一頓地道出了他們想聽的三個字:“對-不-起!”
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慕千雪攥緊被撕成了兩半的生日卡,然後,在宋天楊目瞪口呆的的眼神中女王般昂首挺胸地離開。
這世上不是隻有他宋天楊可以有脾氣的,她也有,既然他們都來找她的不痛快,她憑什麼還要讓他們高高興興,痛痛快快的?
要不爽大家一起不爽。
望着慕千雪高貴冷豔的背影,宋天楊有片刻的怔忡,如果慕千雪是那種任性的小姑娘,她會有這麼過激的行爲只能叫衝動,可偏偏慕千雪是那種外表蘿莉內心成熟的穩重型,如果不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她不可能做出剛纔的行爲。
委屈?她在委屈?
想得太出神,人已不自覺地向前,剛邁開一步桑妮突然伸手扯住了他:“宋大哥,你不要怪她,都是我不好……”
似是喚醒了他僅存的理智,宋天楊回眸看她,卻見原來的甜心美人此刻滿頭滿臉的果汁,已不能用狼狽來形容。心中不忍,他攬過她的肩溫言道:“走吧!先回房洗個澡換身衣服。”
“嗯!”
強忍着心酸頭,桑妮我見猶憐地聳着肩,自始自終她都沒有說過一句慕千雪的壞話,甚至怨言都沒有一聲
。
她這樣的隱忍看在宋天楊眼中卻更覺難受。一個清冷孤傲,一個溫柔體貼,誰都不像是會說謊的樣子,可偏偏就鬧成了這個樣,風流如宋三少,還從未在女人的手裡栽過這樣大的跟頭,可想到方纔慕千雪說對不起的樣子,就連他都覺得後脊生冷。
那丫頭,果然全身都是刺。
將桑妮送回酒店的套房,宋天楊才發現原來她就住在他們斜對面。
若說是巧合,這也太巧了一點,不過以桑妮現在的立場也確實有理由這麼做,所以宋天楊什麼話也沒有講,只笑着推她進了浴室。
洗好澡,桑妮一身清爽地出現在宋天楊的面前。絲質的睡袍襯着她飽滿成熟的身體,滴水的長髮還帶着惑人的香氣,幽幽地直撩人心,宋天楊目不斜視,可身體卻沒有一點反應。這對他來說太反常了,最近除了慕千雪,他好像對其它女人都失去了感覺。
這太瘋狂了,怎麼可能?
他失神的表情落在桑妮眼中多了一分其它的意味,她靠了過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宋大哥,我特意拜託她們把我的房間排在你們對面,你不會生氣吧?”
“爲什麼要生氣?”宋天楊平平靜靜地笑,一如即往的寵溺。
以往桑妮總覺得他這樣對自己笑就是喜歡,就是愛,可直到她看到他看慕千雪的樣子,她才發現他看自己的眼神經年不變。從前是寵溺,如今依然是,不像他面對慕千雪的時候,眼中不自覺地就多了許多許多其它的,怒、笑、嗔、怨、恨、責、疼、甚至,還有疑似愛的東西………
這讓桑妮覺得惶恐,他不愛自己麼?從來就不愛麼?
不,這不是真的,不是的………
甩去心頭那種不安的情緒,她謹慎地看着他,語氣都帶着怯意:“怕你覺得我在盯你的梢。”
“應該的。”
明明得到的是肯定的回覆,可爲什麼她心裡還是覺得不舒服?
“宋大哥,你是不是不高興?”
“確實不高興,不過不是因爲你。”趁桑妮洗澡的時間,宋天楊其實也仔仔細細地將剛纔的事情重新回想了一遍,雖然自己的口氣確實不好,不過慕千雪那個小女人也實在是太欠【調】教了。在自己面前,她就不能乖一次麼?每次都滿身是刺,非得扎到別人疼自己也疼才罷休。
他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關心讓桑妮心口鈍痛,她突然焦急地捉住了他的手:“宋大哥,你千萬不要怪她,這一次真的不是她的錯。”
“是嗎?”
桑妮重重地點頭:“是我不小心撕壞了小雨給她畫的卡片,她生氣了才推我的
。”
“卡片?什麼卡片?”
回想起之前,慕千雪在臨走前手裡似乎緊緊抓着什麼,難道就是那個?
“我回京市後去看了宋媽媽和姑奶奶,她們出院的時候說要去看一個叫小雨的小姑娘,我也不知道是慕千雪妹妹,就跟着去看了。那孩子真可愛啊!和我很投緣,還和我一起拍了照片。”說着,桑妮獻寶似地將手機拿出來給宋天楊看:“你看,是不是拍的很好?”
照片裡的小女孩有一雙晶晶如月的眼,和她姐姐一樣漂亮。
“是啊!很漂亮。”由衷地讚歎着,可桑妮的話卻讓他的眼神越發地黯淡。他老媽是知道桑妮和自己的關係的,所以,她就算是再糊塗也不可能帶着桑妮去看自己妻子的妹妹,哪怕,慕千雪和自己還僅僅只是掛名夫妻。
未察覺宋天楊的異樣,桑妮自顧地繼續着:“那孩子和我很投緣,纏着我說了好半天的話,聽說我這週會飛巴黎,她就畫了一張卡片讓我帶給慕千雪,我想着是順便就帶過來了,剛纔我約她見面就是想給她那張卡片。”說到這裡,桑妮一臉懊惱地自責着:“都怪我,我只是想再看看那張卡片,可沒想到她會不肯,然後,我一用力不小心就撕破了,這才…………”
“一張卡片而已。”
“你真的不怪我?”
“要怪也是怪她。”那個小女人不但渾身是刺,嘴巴也硬得要死,如果真的是因爲這樣才鬧出的誤會,她剛纔是可以跟自己解釋清楚的,可她卻選擇了那樣激烈的方式。當着自己的面那樣潑桑妮,也只能是她了,要換了別人………
“宋大哥,你可千萬別怪她,要不然我會內疚的,之前就是我把她弄到水裡變成那樣了,我不想她再誤會我,我是真的想和她做朋友的……”
聽到這裡,宋天楊好看的眉頭不自覺地深深鎖起,毫不猶豫地打斷她的話,宋天楊語出犀利:“你們不適合做朋友。”
“…………”
終於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樣的蠢話,桑妮只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宋天楊是什麼樣的人,豈是能用這樣的話糊弄過去的?她和慕千雪是情敵,自己不‘恨’她已經是大度得過份了,還想做朋友的話,宋天楊只會懷疑她的誠意,而不會覺得她溫柔無害,善解人意。
“以後離她遠一點,那丫頭滿身是刺,萬一又傷到你,我會……”
他會怎麼樣呢?他會發脾氣的,不過,這一次他不敢保證自己會對着誰發脾氣。心裡有微微的刺痛感,他回眸看向桑妮,狀似深情道:“我會心疼的。”
宋天楊笑意柔柔的眼底只有她,可她在他溫和平靜的眼底卻找不到半分激情的味道,聽說男人在面對自己喜歡的女人時都會變成禽獸,可他卻在自己主動之時選擇了臨陣脫逃
。那種無聲的拒絕對桑妮來說就是赤果果的傷害,可她卻只能裝做什麼都沒發生:“宋大哥,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
一直在她身邊麼?其實,這六年來一直在她身邊的從來不是他。
突然想換個話題,他垂眸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你傷在哪裡?我看看……”
“不用了,怎麼能讓你看……看那裡?”擔心宋天楊真的一時興起要檢查自己的傷,桑妮神經都繃了起來,忙擺着手:“其實,真的傷的不重啦!剛纔我會那麼痛是因爲,人家大姨媽來了,所以……”
聞聲,宋天楊飛揚的眸底又親過一絲異色,大姨媽來了纔會痛成那樣?那剛纔爲什麼不解釋?
他探究的眼神有太多指責的意味,桑妮心虛地揉着自己的肚子,半是撒嬌道:“嗯!所以你現在真的有一件事可以幫我的。”
“說說看?”
“剛纔沒吃飽,我有點餓了。”
“我叫東西上來吃?”
搖頭,桑妮繼續撒嬌:“我想吃你上次替我買的那種【黑】森林蛋糕,宋大哥,你去幫我買好不好?”
“上次買的?”
他有給他買那種東西嗎?什麼時候?他怎麼不記得了?
“對,六年前我們一起來法國的那一次,你還記得嗎?你給我買了一塊方形的【黑】森林蛋糕,好好吃!”桑妮刻意強調了六年前,想告訴他有關於他們之間的一切她都不曾忘記,可宋天楊的表情卻又讓他失望了。
宋天楊確實不記得自己六年前給她買【黑】森林蛋糕的是哪一家店了,可他臉上始終掛着得體的笑,還問:“這麼晚了吃【黑】森林蛋糕你不怕胖嗎?”
早就想好了說詞,桑妮勉強一笑:“大姨媽來的時候肚子會痛的,吃點甜的會更舒服。”
隔了六年的時間,不知道桑妮是不是還記得清那種味道。方形的【黑】森林蛋糕麼?買一塊差不多的回來不知道行不行,要不然,就告訴她原來的那一種已經不賣了,現在只有新口味………
這麼想着,宋天楊帥氣一笑:“好吧!我去看看那間店關門了沒有。”
“謝謝你宋大哥。”
“不客氣。”說完,宋天楊微笑着起身,下樓買蛋糕去了。
他一走,桑妮臉上的笑意便垮了下來,原來,記得這些的真的只有自己………
回到房間,慕千雪突然有種呆不下去了的感覺,她不怕宋天楊怒氣衝衝殺上來胖揍自己一頓,可想到他對桑妮那無下限的包容與疼惜,她便始終心緒難平
。
看着手裡的生日卡,那是小雨精心爲自己準備的。
她還只有六歲多,卻畫得比一般的小朋友都要好,因爲自己的生肖是屬狗的,小雨每次都會在卡片的右下角畫上一隻不同的可愛小狗。小雨因爲生病的原因,六歲多了還在上幼兒園,所以她會寫的字不多,法官大人四個字裡前兩個寫得歪歪扭扭,後兩個還勉強湊和。最後的生日快樂是用英文寫的,爲求效果,小雨還用了三種顏色的筆在上面加了彩色的花邊痕跡。看上去就像是蛋糕上面的七彩蠟燭。
只是很簡單的一張卡片,卻處處愛着愛的氣息,只可惜,她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就被桑妮撕壞了。
她知道桑妮是故意的,也正因爲那樣的故意,慕千雪才生氣地推了她一下,沒想到就被宋天楊那個混蛋看到了。仔細想一想,桑妮應該是早就看到宋天楊過來了,纔會故意激怒自己對她動手的吧?不得不說,她把時間,地點,情緒都控制得很好,自己不中套的機率並不高。可桑妮本就是那種人,慕千雪就算再生氣也不至於會覺得心痛。可宋天楊居然一句話都不問就讓自己跟她道歉。
道歉,他以爲他是上帝麼?如果他真的是上帝,那爲什麼上帝會瞎了眼?
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也知道不能要求宋天楊轉性,更知道桑妮不會放過自己。她不怕迎戰,只是覺得跟她們再‘鬥’下去就是浪費時間浪費生命,她在京市還有案子等着宣判,師父周天賜已經打過越洋電話來問她的歸國時間了,她是該離開了,把地方騰給那對‘如膠似漆’。
一旦有了離開的衝動,便一發不可收拾,將手裡撕壞了的卡片放到牀上,慕千雪便動手開始收拾行李。
趁着宋天楊在安撫佳人沒空搭理她,她以最快的速度翻找到自己的錢包和護照,然後拖着自己極其簡單的行李箱便直接進了電梯。剛下到大廳,便看到不遠處正急匆匆打算上樓的宋天楊,看他那一臉冰冷的模樣,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上樓去找自己算帳。下意識地將頭頂上的鴨舌帽壓的更低,慕千雪小心地避開他的視線,而後飛快地朝着酒店大門跑去。
剛跑到門口,手腕猛地被人攥住,驚慌失措地回頭,卻撞進一雙溼潤如玉的深眸間。
“你怎麼在這裡?”
雖說是無巧不成書,可要不要這麼巧?桑妮去而復返,就連越奕辰也去而復反?
並不答她的話,趙奕辰一雙深眉緊鎖,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了她的行李箱上:“這麼晚了你拖着行李箱要去哪兒?”
“不要你管。”
慕千雪的口氣很衝,趙奕辰並不生氣,只淡淡道:“我可以送你的。”
“不用了。”
撇開他的手,慕千雪頭也不回地出了酒店的旋轉門,剛想擡手叫車,身後又傳來趙奕辰低沉醇厚的聲音:“我買了兩張今晚凌晨飛京市的機票,分你一張要不要?”
聞聲,慕千雪毫不猶豫地回頭,揚聲道:“要
。”
要,當然要。
只要能馬上離開這裡,離開那對‘如膠似漆’,跟誰走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