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酒瓶是他用手臂直接擋下的。
碎裂的玻璃瓶紮在他半挽起的手臂上，有濃而稠的鮮紅一滴滴滑落在她的大腿上，熱熱的一滴，然後越來越多，越來越燙，那種紅與白的刺激下，路晶晶整張臉都失了血色。
想去扶他一把，可他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反扭了那混蛋的手，直到那混蛋嗷嗷叫着鬆開了手裡的碎裂的啤酒瓶頸……
“這妞是我先看上的。”
明明疼得直咧嘴，可那混蛋卻還在叫囂。
“是嗎？”
勾脣一笑，程力扭着那混蛋的手又殘忍地向後一旋，那混蛋當即嗷了一聲，眼淚都流出來了。
“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到……嗷……嗷嗷……”畢竟也是某個公司的老總，在員工的面前不想太慫，可偏偏程力看上去溫和敦厚，可下起手來竟一點餘地也不留。
那混蛋起初還想撐着，可手疼得要斷了，他也只能欠起身子半跪在程力的面前：“斷了斷了，快放手……嗷……”
只聽‘喀咔’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可怕地傳來。
那混蛋嗷地一聲長嚎，程力卻扭着對方已完全無力反抗的手，狠狠朝前一推。
那混蛋一個趔趄摔出去的同時，程力還擡起右腿對着他的屁股狠補了一腳，直將那混蛋踢到了那堆人中間，他才揚起自己還帶血的手指着衆人，冷冷道：“沒有我的同意誰也不許碰她！。”
“一個女人而已，不至於吧？”
因爲宋三少的原因，程力在京市也算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在k市的三年，他的雷霆手段也折服了不少商界大亨。可在s市，就算大家都知道凌雲航空有多麼多麼的牛逼，可也不認識他這個現任總經理。
所以，那些人似乎並不把程力放在眼裡，見老闆被弄傷了，便有試圖拍馬屁的人站出來替他叫囂。
程力抿着嘴，笑得又溫柔又殘忍：“一個女人而已？”
“大家都是出來玩，你跑到我們包間裡來撒野，還有沒有王法了？”
聞聲，程力那雙看似溫和的眼眸間突然迸發出凜凜寒芒：“我，就是王法。”
程力不是那種以暴抑暴的人，可宋三少是。
宋三少身上別的東西程力不一定學到了，但護短護到沒有原則，護短護到毫無底限這一點卻是學了個十足十。至於這些狗眼看人低，不清楚對方底細就隨便瞧不起人的人，他只會用更強勢的手段讓他人懂得什麼叫：臣服。
“我給你三秒鐘的時間，馬上道歉，否則……”
“憑什麼？不可能
。”
那拍馬屁的自鼻吼裡哼了一聲，似乎還挺不服氣。
豈知話音方落，鼻子便狠狠被踢了一腳，瞬間，兩條血龍噴滾而出，熱血灑了他那混蛋老闆一頭一臉。
“就憑這個。”
那時程力眼中的狠戾驚得在場之人皆是心驚肉跳，那拍馬屁的捂鼻子乾嚎，倒也沒敢再放狠話，可程力似乎仍舊很不滿意，所以，堅持道：“全特麼給她道歉。”
全特麼給她道歉……
那就是整個包間一個不落全都得跟路晶晶說對不起，之前都是本着看戲的心情坐在這兒，事不關己，當然是高高掛起的，可現在事情關己了，大家全都不淡定了。
本來還有人想跳起來與程力對着幹的，可看到地上那一傷一殘的慘況，所有人都有點慫。
倒是那幾個‘公主’不樂意了，仗着自己是女人，覺得程力不會打，不滿地抱怨道：“關我們什麼事，爲什麼要我們也道歉？”
“你說呢？”
程力的聲音不大，但字字透着凌厲，那幾個公主其實也心知肚明，原本是想矇混了過去，結果，人家根本就不吃這一套。
鼓着臉不敢再出聲，但程力卻似乎很心耐心的樣子。
他手臂上的血流得很快，襯着他那樣怎麼看怎麼冷靜的臉，不知爲何，大家竟有種閻王駕到，煞神歸來的感覺，最後，不知是誰先帶頭說了一聲對不起。然後大家似乎都釋懷了，反正不是第一個，於是二個三個四個……
包括那幾個公主，全都跟路晶晶說了對不起。
最後，只剩下那位還躺在地上嚎的某公司老總了，他原本還想嘴硬，可程力接下來的話，卻直接將他打入了萬丈深淵。
“凌雲航空的企劃案，你明天不用送了。”
那人起初還有些發愣，聽到這裡，總算是徹底明白過來了。
馬上鬼哭狼嚎地撲過來想要抱大腿，可程力長腿一擡，避開的時候還很不‘小心’地踢了一下那混蛋傷殘的前肢，那人嗷地一聲慘叫，然後，徹底昏死了過去……
老總一昏，包間裡徹底鴉雀無聲，每個人心裡想的都只有一個件事：來者何人，如此牛逼？
搞定了那些人，程力轉身面對着路晶晶。
伸出來的那隻手上滿是血，路晶晶心疼得要死，可還是強忍着心酸，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伸過來想要拉她的手。
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不敢看他失望的臉，而是選擇直接打開包廂，朝後臺的更衣室走去。
不是真的想要拒絕，而是怕一旦牽了手，再變回一個人時，會特別受不了那份寂寞與悲涼
。
不期待，就不會受傷，不擁有，就不怕失去。
可是，可是，她好擔心他的傷……
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程力一直在後臺等着。
當然，平時她們的後臺是不讓人進來的，不過，這個規矩對有錢人顯然沒有用，而現在的程力，他有很多很多的錢，所以，他想呆哪兒就呆哪兒……
“你怎麼還在這裡？”
她不是故意要說這種傷感情的話的，只是，看到他手臂上還在淌血的傷口，她簡直……
他都不知道先去醫院的嗎？
“等你。”
那時他還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在吸着煙，菸圈吐出一口，他笑了，很溫和的那種，帶着點兒無奈，帶着點兒憂傷。
路晶晶很清楚自己的態度讓他不高興了，可是，她以爲從三年前開始他就對她斷了念頭了，沒想到……
不是不想回應他的感情，只是他們根本就不會有結果。
原想用冷冰冰的態度逼他自動退出，可是，這一冷就是三年，而他，卻一直不曾退出過……
眼淚又來了，她顧不上再說什麼，趕緊從包裡拿出紙巾死死包住他的傷口：“什麼也別說了，趕緊去醫院吧！”
“皮外傷。”
一聽這話，路晶晶便火了：“什麼叫皮外傷？流了這麼多血都不知道去醫院，你故意的是不是？”
“晶晶，你在關心我嗎？”
他是故意的，故意留下來守着她，護着她，要不然他怎麼放心得下？
瞧瞧！他才幾天不來，她就差一點出了大事，所以，他只能故意不是嗎？
“我，我……只是想謝謝你剛纔出手幫我。”
路晶晶的語氣軟了下來，可結結巴巴的不敢面對他赤果果的目光：“別說這些了好不好？我們馬上去醫院……”
“我沒事。”
紙巾才壓上去，就溢出一大團紅，傷口太大，血根本止不住，可他還死撐着說沒事。
路晶晶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吼道：“你沒事我有事。”
聽她說有事，他的目光微微向下，落在她之前一直扶着的腰上：“腰還疼麼？”
聞聲，路晶晶的目光一顫，眼淚流的更兇了。
這個時候他還關心她的腰，是想讓她內疚死麼？
咬着脣，她哽咽不止：“是啊
！疼，快疼死了……”
心快疼死了，這個臭木頭一定是故意的，他就是有這樣的本事惹她難受，明明他纔是傷重的那一個，偏偏還要充英雄。
英雄是那麼好當的麼？
要是血流光了看他還怎麼當英雄。
紅着眼扶他站了起來，程力的身子一晃，差一點就倒下去。
路晶晶腰上還有傷，差一點就沒扶穩，兩個人一跌一撞，便齊齊倒在了牆上。
怕壓傷她，在撞到牆上之前，程力反手抱着她便是一旋，他先跌到了牆上，然後她才跌進了他的懷裡。和以前一樣溫暖的懷抱，和以前一樣覺穩有力的心跳，路晶晶紅着眼圈，心裡的洪流又開始奔騰咆哮……
好想一直抱着他，可是，可是……
忍着心酸從他懷裡站直了身體，她問：“有沒有傷着？”
“你呢？”
“……”
她只是搖頭，喉頭哽咽到完全失語。
艱難地扶着他一路出了後臺，除了經理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以外，居然沒有人指責她半句。
她知道肯定是程力做了什麼經理纔會這個反應，可想到自己在包間裡差一點就出了事，經理都沒有出手相助，她心裡也怨着。
招呼都沒跟經理打一聲，她昂着頭便越過經理直接出了門，剛送他到停車場，眼前咣噹一聲，閃出一串車鑰匙。
路晶晶起初一愣，最後還是伸手接了。
他的手受傷了，肯定不能開車，路晶晶再不願意也只能親自送他去醫院。
就這一次，就這一次，把他送到醫院問了傷勢她就走。
真的……
程力的手臂上的傷口不算大，但很多，而且很深。
看着那些碎玻璃從他的手臂中取出來，路晶晶強忍着不適，可還是隻能避開逃到了門診室外。
之前倒還不覺得，可現在看着他的手，看着那些刺目的鮮血，她眼前總會晃過那血乎乎的手術檯，還有自己沾滿鮮血的手。突然感覺自己暈血了，呼吸急促，整個人都要倒到地上……
恰有一雙大手扶住了她，微一擡眸，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方一哲很自然地蹲下來，手扶在她肩上，看着她擔心地問：“怎麼樣？很暈嗎？”
不自然地扯動肩膀避開他的手，她冒着虛汗，卻還是退後幾步，與他挪開了一定的距離：“謝謝關心，我沒事
。”
已是午夜，醫院裡除了看病的病人以外根本沒有什麼人，方一哲怎麼會在這裡？
很不想往自己身上想，可方一哲的爲人她實在不敢往深了想，反正，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就對了。
手揚在半空，悵然若失的感覺讓方一哲很不爽，不過，他喜歡路晶晶的原因也正因爲她從小就這麼有個性，所以，他雖然生氣，可還是喜歡，喜歡到可以爲此不擇手段……
只是，今天這齣戲碼，真是白白浪費了他的心血，如果程力不到，她就是他的了。
偏偏……
到手的鴨子又飛了，和三年前一樣，他真是很不喜歡程力這個對手，只是，沒有對手的遊戲也不好玩，他很期待接下來的每一個挑戰。
路死誰手，走着瞧！
腦子裡百轉千回，可方一哲面上仍舊露出得體的笑：“送一個客戶過來醫院，剛好看到你，就過來打個招呼了。”
這個藉口這樣自然，自然到讓路晶晶都無法懷疑，可是，她依然警覺地跟他保持着距離：“我沒事，你忙你的去吧！”
他不走，還故意又向她靠了一步：“我剛好忙完了，有時間。”
猛地站了起來，路晶晶轉身朝門診室的方向走：“我也是送朋友過來的，不是我有病。”
“朋友？你在s市除了我還有別的朋友？”
面對他這不怎麼好笑的玩笑，路晶晶也沒給他面子，直言道：“別開玩笑了，我們什麼時候算是朋友了？”
“對啊！不是朋友，是親戚對不對？”
話到這裡，方一哲突然勾了勾眉頭，挑釁地叫了她一聲：“弟妹？”
“你……”
三年前，爲了絕杜方一哲對自己的心思，方一卓才提出了這個臨時的方案，假裝他們已經結婚了。路晶晶也以爲有了這層關係之後，方一哲對她就會死心，畢竟，大伯和弟媳婦怎麼看也是亂輪。
他若是還要臉，也就不敢再糾纏她。
這一招其實也好使了一陣子，方一哲雖然不甘心，但真的收斂了許多，可最近他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洞悉了她們假結婚的事，居然又開始咄咄逼人。
老實說，路晶晶是真的怕他。
十年前方一哲是個好哥哥，她每次見他都很開心，可十年後的現在，每一次再見他，她總是心慌意亂，分分種有種被會拆吃入腹的感覺。
她不知道是他本性如此，還是因爲什麼改變了他，但此時此刻，她是真的怕他，很怕很怕……
不自覺地又挪後了幾步，她滿懷敵意地看着他：“我要去看我朋友了，你別管我了
。”
“好了好了，我走就是了。”
方一哲說要走，路晶晶原本是不相信的，可是，他竟然真的轉身走了。
多年不見，她真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男人了，說他壞，可他除了對會別人耍手段之外，真的從未傷害過自己。可說他好……
路晶晶不住地搖頭，不，不不不，方一哲不是好人，他不好，不好，不好……
激動之餘，竟然忘了剛纔自己還在暈血，身後的冷汗也少了許多。
低頭，胡亂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長髮，從澀出來後她換了一身休閒裝，可臉上的妝還是很濃，這時候落在別人的眼中，便是怎麼看怎麼奇怪。
頂着別人異樣的眼光，她長長一嘆，鼓起勇氣又進了那間門診室。
程力已經包括好了手臂，長長的一片白紗上染着紅色的血漬，看上去觸目驚心。
心思一動，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問：“還好嗎？”
“說了是小傷。”
男人對這種傷總是不以爲意的，程力一臉輕鬆的樣子，反倒是看着她的臉色開始擔心，怕自己嚇到了她。
雖然，他就是故意想嚇嚇她的，不然，她怎麼肯乖乖陪他來醫院？
“……”
路晶晶沒理他，白了他一眼後直接去問醫生，醫生也說傷口只要不發炎就不要緊，這幾天不要沾水，注意飲食不要吃辛辣刺激的東西就行了。
這些基本的東西路晶晶也知道，又問了一下其它的注意事項，確定沒什麼遺漏了後她才轉身去叫程力：“好了，我們去拿藥，然後去打針，打完針就可以回去體息了……”
她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陣，把醫生交待的話又重新跟程力交待了一遍，模樣很認真，但因爲太認真了反倒傻得可愛。程力的脣不禁勾了一下，突然道：“你剛纔的樣子，和以前一樣。”
聞聲，路晶晶一愣，馬上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強壓下心頭起伏的情緒，她抿着嘴：“哪裡一樣了？我以前會化這麼濃的妝？”
“……”
她就是天生反骨，他說什麼她不刺一下就不痛快似的，可她這樣的一句話，卻如刀片一般凌遲着程力的心。
他知道，如果沒有發生那一切，她恐怕這輩子也不會化這樣濃的妝……
氣氛不對，兩人俱都沉默着。
路晶晶沒有看他，突然轉身出了門診室，程力愣了一下，很快追了上去。故意用受傷的那隻手去拉她，路晶晶怕撕到他的傷口也不敢躲，只能任他霸道地將她拖到一邊
。
“跟你說了不要去那種地方上班。”
知道他是關心自己，可她現在真的不想爲這件事和她爭辯：“如果可以選擇我也不想去。”
“理由呢？”
擡眸望他，他幽深的黑眸讓她心神寧靜，很多時候，她都想忘了他，忘了就會好，可是，他這樣的男人，讓她怎麼忘得掉？
一嘆，她很無奈地開口：“不是跟你說了我需要錢？”
“要多少，我給你。”
“……”
路晶晶一怔，突然就啞了。
要多少，他給她！
在他們之間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後，他居然還能對她說這些話，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是，她怎麼能接受，又怎麼好意思接受？
“程力，你……”
“說出來，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只要你不去那種地方上班。”
沒錢的時候，想着拼命賺錢，因爲他每時每刻都能感覺到一個男人要變得強大錢和權有多麼重要。可是，當他失去了生命中最富貴的東西，窮到只剩下錢的時候，他真的很想用這些沒用的東西去換回一切。
如果，真的能換回的話……